货车一路加足马力，很快就远离了杭城。
司机这才慢慢减到正常速度行驶。
他侧头看了一眼丁远，说：“小丁，这些货是那个刘老板付过钱给你们的，咱们这么拉走不好吧？”
“大哥放心吧，没啥不好的。”
丁远顿了顿，解释道：“这批货已经不能还到刘叔手中，那样只会害他。”
“小平头少了这批货之后，势必会第一个怀疑是刘叔的人干的。”
“必定会日夜盯着刘叔，刘叔并不知道这批货是被谁夺走，他便能坦然应对小平头。”
“咱们在沪市把这批货出手了，等刘叔向王大哥再次订货的时候，就用这批货款给刘叔抵扣了。”
听完丁远的话，司机不禁竖起了大拇指。
“还是你小小年纪想得深远。”
“大哥过奖了，我也是面临这个事儿的时候临时想出来的。”
“人在危急时刻的应变能力吧。”
司机不由得多看了丁远一眼。
这小子年纪不大，看着好像阅历够深的样子。
就连他这个跑了多年长途汽车的老司机都有些惭愧。
“其实，这些都是跟着王大哥和媚姨学的。”丁远谦虚道。
“没有他们，就没有今天的我。”
司机忍俊不禁：“你小子还挺深沉啊。”
“也不是深沉，大概是苦难经历得多了吧。”
丁远叹息道：“以前我爸总说‘受过苦的孩子长得快’，那会儿我不能理解，现在我完全理解了。”
老一辈的话可真有道理啊！
凌晨时分。
货车进入了沪市，一直开进了土特产市场。
这个时候市场里已经热闹非凡，各家商贩云集在这里。
有等车等货的、有付款拉货的、还有来谈价格订货的。
当丁远的货车停在王根福的老客户仓库前的时候，立刻就围上来几个人。
为首的一位问道：“这是王根福的货吗？”
“是的，您是尹老板？”
“我是尹更新。”
丁远迅速下车。
尹更新立即招呼身后的其他人：“大家帮忙把货给卸下来，堆放在这儿过磅！”
很快，就过来五六个人。
不消一会儿工夫，车上的笋全部被卸了下来。
丁远把税票和王根福写的纸条交给尹更新：“尹老板，这是我们王大哥让我交给您的。”
尹更新接过去看了看，便折叠起来放进上衣兜里。
“原来是小丁啊，老王跟我多次提到你。”
他笑眯眯地握住了丁远的手。
好一会儿才放开：“我们先过磅，一会儿给你们接风。”
“尹老板，这些笋有多。”
“有多？什么意思？”
尹更新不理解地问道。
“这车笋一半是你的，一半是其他客户的。”
“其他客户的？”
尹更新连忙过去查看那些笋。
然后走到丁远面前：“小丁，这些笋既然先到了我这儿，干脆就都给我怎样？”
“这样啊……”
丁远故意迟疑。
他知道，这个时候自己越是表现得为难。
这笋被尹老板买去的可能性就更大。
而且，对方在价格上还不能拿捏自己。
果然。
尹更新以为丁远会拒绝，连忙又说道：“小丁你放心，实在不行我可以再加一毛钱一斤，怎样？”
“尹老板，看你也是诚心想要这批笋，这样吧，正好一两天我们还有货要发过来，这批就一起给你吧。”
“哎呀呀，小丁你这个人够义气，不愧是老王带出来的人呐！”
于是，从杭城夺回的这批笋，就这么顺理成章地卖给了尹更新。
过磅后，尹更新把现金结算给了他。
丁远的腰间也有一个腰包。
这是柳媚仪送给他的，说这是押车之人必备，方便保护钱财。
等交易完。
市场里所有的摊位全都摆开了，商贩们开始了一天的买卖。
丁远和司机从市场出来，找了一家饭店吃早饭。
饭后，他问司机：“大哥，咱们去找家旅社睡一觉还是？”
“好，先睡一觉，下午我要帮咱们市里的供销社带一车纺织品回去。”
“走吧，那边有家旅社看着门面不错。”
两人到旅社开了一间双人房，快速洗了个澡就躺下了。
临睡着的时候，司机又说：“你身上带着钱，坐火车回去不方便，要不下午坐我的车一块儿回去？”
“大哥，能坐得下不？”
丁远喜出望外。
按照王根福与柳媚仪的习惯，结算完之后，就立即坐上火车赶回去。
货车司机都会在沪市等返程的货回昭市。
能这么快搭货车回去，何乐而不为呢？
……
丁远还在梦里就被司机推醒。
他睁开眼，用手捂住眼睛遮挡着刺眼的光：“大哥，啥事儿？”
“还啥事儿，要出发了，回家了。”
司机又推了推他。
“啥？现在啥时候了？”
丁远猛地坐了起来。
“已经下午三点半了。”
“我就起来！”
他翻身下床，快速穿好衣服，从包里拿出毛巾和牙刷就冲出门去。
在走廊的一头，有公用的盥洗室。
他以最快的速度洗漱好。
回到房里，司机已经把行李都收拾好了，俩人退了房赶到早晨停车的地方。
司机把车开到一处老仓库前停下。
仓库里的人出来把货搬上车，然后交给他一份单子，双方就算是交接好了。
看得出，司机大哥常替供销社到这儿拉货。
车开出了停车场，开出不远又停了下来。
“小丁，我下去买点儿东西，你坐在车里等我。”
司机跳下车，走向对面的一家商店。
丁远的心情终于彻底放松，尽管依旧很疲惫，但是他毫无睡意。
好不容易来到沪市，却不能去见自己想见的人，这多少有些让他感到遗憾。
但是，这个时候正是王根福生意繁忙之际，他不能因一己之私而耽误了下次发货的时间。
很快，司机提着一些花花绿绿的东西上了车。
“给孩子们买了点沪市好吃的糖果和饼干。”
他把几个网兜放到后座，重新打着了车。
“大哥，这不是去杭城的那条路？”丁远发现路不对。
“不是，这是沪市通往咱们省的路，不经过杭城。”
“哦……”
“怎么？你还想去杭城？”
昨夜他们俩“洗劫”了小平头的仓库，今天要是再回去，不是自投罗网吗？
“刘叔的货款还在我这儿，我总想着把钱给他，让他也安心。”
“货是在小平头的仓库丢的，跟他没有关系，他不知道反而更好。”
“大哥说得很对，不知道反而更好。”
知道了，就会露出破绽，容易被小平头们察觉。
那样对刘叔来说，则更危险。
“小丁，你长得这么一表人才，又读了那么多的书，有对象了吧？”
“啥？”
丁远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我说，你有没有女朋友？”
“有。”丁远的脸红了。
“你女朋友是做啥的？”
“她沪市上医科大学。”
“那你来了怎么不去看看她呢？”
丁远为难道：“不瞒大哥说，我的确非常想去找她，可是……”
“可是啥？”
“我得赶回去准备发第二批货。”
“也是，帮人做事拿人钱财，很多时候都身不由己啊！”
司机突然快速打着方向盘，朝着另一个方向开。
丁远诧异道：“大哥，错了，这不是回昭市的路。”
“医科大学离这儿不远，我送你去看望你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