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过年就二十岁了吧?”
赵永波目光关切地看着丁远。
如果不是认识这个人,丁远会觉得这人真不错。
他老实地回答:“是,过年就二十岁了。”
“哦,那也不小了,咱们山村里你这年纪的都有对象了,有的甚至已经结婚了。”
“二十岁就结婚了?”
丁远虽然知道山里人不比城里人,都早早的就结婚生子,为家里添丁添口增加劳动力。
但是真有人把这问题摆在自己面前说的时候,他有一种时间尚早的感觉。
他警惕起来。
俗话说得好,无事不登三宝殿。
这赵永波想来看代征员不顺眼,今天会在下班后还留在所里和自己又是喝酒、又是唠家常。
很明显这不正常。
此人要么是有求于自己,要么就是想做媒?
有求于自己应该不至于,他赵永波是财政所里说话分量仅次于江所长的人。
向来眼睛长在头顶,不可能有事求他一个毛头小伙子。
那么就是要为自己牵线搭桥?
否则为啥突然提到年龄、说起找对象的事?
他心里只有秦文娟,哪怕分手了之后还是一样。
自从看到秦文娟去汽车站送肖勇上车之后,他的内心已经支离破碎。
尽管受伤成这样,他的心里还是被秦文娟一人所占据。
这样的伤痕,不可能一时半会儿愈合。
他内心酝酿着,如果赵永波继续往下说这个找对象的话题的话,他该如何婉拒。
“那当然。”赵永波抿了一口酒。
“可是,按照法律还没有到结婚年龄呀。”
“法律规定的结婚年龄那是领证年龄,咱们山里人哪个不是先摆酒结婚,等法定年龄到了再去领证?”
“额……”
这点他知道。
村里有不少年轻人都是这么做的。
大家还把这美其名曰:上有政策,下有对策。
丁远对这种做法一直很反感。
他觉得国家能制定出这项规定来,一定是有它的好处。
“你有对象没?”赵永波见他沉默,便又问道。
“我……还没有。”
要是在秦文娟分手之前,他会毫不犹豫地说有。
但是现在他完全没有这股子底气。
“你看看,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平时应该多关注关注那些姑娘。”
“……”
“尤其是赶圩日,你会发现各村的姑娘们都刻意打扮过,都想在圩上遇到顺眼的人。”
“还能这样?”
农村男女不都是先有人介绍才敢看对方吗?
第一次知道赶圩日还能男女互相搭讪的。
“你懂啥?年轻人都是看对眼了,男方就会托人去说媒,这样女方会觉得有面子。”
“哦。”
“你还没有对象,你更应该在这方面加把劲儿了。”
“我、我还早。”
“不早了,再拖下去好姑娘都让人娶回家去了,哪还轮得到你?”
“我这才刚做代征员,我想先把工作做好。”
“工作是上班时间做的,你晚上不想婆娘?早上起来不想婆娘?自己做饭吃的时候不想婆娘?”
“还真……”
不想!
“你看看,会想就对了,会想就赶紧找一个成家,有了家,咱们工作才有意义,挣的钱才有使的地儿,对不?”
“对。”
丁远不觉得他说得对。
但是觉得他说的这句话,在现实中的确是有它的道理。
无论是做啥事儿,有人分享、有人分担、有人一块儿激励自己,这样才能更加上进。
可惜,秦文娟断然决然地和他分手了。
他沉闷地举起酒杯对赵永波说:“这杯酒,我敬你!”
“这就对了嘛,你算是开窍了,喝!”
赵永波满意地眯起眼,一口气把杯里的酒喝干。
“丁远,兄弟,今晚咱们在一块儿喝了这酒,今后咱们就是兄弟,同一个战壕里的兄弟,懂吗?”
赵永波仿佛喝醉了一般,一改往日的冷漠。
“既然是兄弟,那你应该喊我啥?”
“喊……啥?”丁远不确定。
喊一声“赵师傅”都能被他挖苦得狗血淋头。
喊别的岂不被他恨上?
“喊哥啊傻兄弟!喝了酒就是兄弟,懂不?”
“懂了,赵哥。”
“哎!这就对了,来,再喝!”
赵永波拿起酒瓶子,哑然失笑:“空了,没酒了。”
“赵哥,我去买酒。”
丁远站起身,他不是个小气人儿。
虽然对这赵永波没啥好感。
但是既然在一块儿喝酒了,男人嘛,礼节性的交往还是必不可少的。
“哎哎别,不用去买酒了,咱哥俩喝这一瓶够了,再多喝就醉了。”
赵永波拉住他的手,站起来把他按在椅子上坐下。
“这酒也喝了,饭也饱了,咱哥俩聊聊天儿。”
“白日里大家都在上班,忙,人来人往的想聊啥也没得时间。”
丁远只好坐着。
“你看哈,你也快到适婚年龄了,这成家是要钱的,对吧?”
“是,赵哥说得对。”
“你现在做代征员其实收入非常低,这你清楚吧?”
“清楚。”
“这就是了,哥呢,帮你想了个挣钱的路子,就看你走不走了。”
“啥挣钱的路子?”
丁远惊讶地看着他。
原来赵永波绕了这半天的弯儿,不是要给自己介绍对象?
看着他笑面虎似的的眯眯眼,丁远明白了。
赵永波即将说的事,一定比说媒拉纤还不可接受。
“你看哈,咱们所里呢,只有你一个人是负责收土特产税的,再没有让人比你更有路子了。”
“路子?”
“对,挣钱的路子,发家的路子就摆在你眼前,你走不走?”
“那也得看是啥路子,是正道,我就走,不是正道绝不能走。”
这是丁远的底线。
也是父亲丁大有常常告诫他的话。
做人不能昧良心,做事不能丧天良。
“你小子胆子得大些,俗话说得好啊,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
“有些违规的事儿我宁可饿死也不做。”
他先发制人地表态。
但是赵永波并不以为意。
谁年轻的时候还没有颗纯洁的心?
经历两回就不会这么嘴硬了。
这世上有谁不爱钱的?又有谁能喝空气饱?
光会纸上谈兵假清高没有用,大堆的钞票摆在眼前还能拒绝那才是真英雄。
眼前这个毛头小伙子显然不是。
所以,赵永波并不心急。
他知道,像丁远这个年纪的人,他一定能说服、能拉拢。
他凑近丁远耳边低声说:“如果是不违规的事儿呢?有钱挣,你干不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