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底到。”
昌达老板轻描淡写地说道。
“月底到?月底几号知道吗?”丁远追问道。
“这我就不知道了,月底到也是我猜的。”
“啊?”
“你想啊,你转正的日子媚姨没有来,那可不就是要到月底才来?”
“可能是吧。”
丁远不禁佩服这老板。
这点事儿都能分析得头头是道。
从昌达旅社出来,他就遇上了黄友根:“哥,你咋来了?”
“今天不是咱们代征员转正吗?我来瞧瞧你。”
他的确是赶来祝贺丁远的。
可是没想到来了之后才知道,名单上没有丁远。
“哥,我知道有你,哥转正了,我祝贺哥!”丁远真诚地说道。
“我刚才是从乡里出来。”
“走啊哥,我请哥喝酒,为你庆祝。”
“你咋不问问我去乡里干啥?”
“你去看名单呗。”
“错,名单在财政所就能看,我是去乡里问问能不能把我的名字换成你。”
“哥你啥意思?”
“能有啥意思?我那天就跟你说过,我转不转正无所谓,哥当农民当得挺好,你转正才有前途。”
丁远感动地看着他。
“哥,其实我也不在乎那个转正,我如果想要转正,就能转。”
“是吗?”
“是的,走,咱们边吃边聊。”
两人走进财政所对面的小菜馆。
丁远叫了几个菜,还特意要了一瓶酒。
“你小子平时都不喝酒,这是要陪我喝呗?”
“那是当然。”
黄友根拿起酒瓶子送进嘴里一咬,瓶盖就掉了。
他先给丁远倒了一杯,再给自己倒。
“哥,你给我倒太满了,我喝不完,今天主要是陪你喝,你喝尽兴我就开心。”
“你小子读书人就是不一样,会说话。”
黄友根指着酒杯说道:“但是你得记住喽啊。”
“这给人倒酒一定要倒满,咱们山里有规矩,‘茶满欺人,酒满敬人’。”
“我知道,从小我爸就教了我。”
“知道你还说我。”
“我这不是酒量不好嘛。”
“酒量不好没有关系,慢慢练练酒量就好了。”
两人边喝边聊起了今天乡里投票的事。
黄友根叹气道:“你是真的好可惜啊我的弟弟。”
“又咋了哥?”
“你小子知不知道?你只有一票啊。在场的一共十六位领导,只有乡长投了你,其余的人全都是反对票”
“哥,这也没关系,哥你别惦记这事儿。”
“你知道不知道其他人为啥不投你吗?”
“为啥啊?”
丁远好奇心还是有的。
“我刚才说啥来着?我说你好可惜,为啥呢?”
“为啥?”
“因为他们原本都要投你,公正地投的话就是投你。”
“……”
“但是当时孙副乡长一声干咳,其他人全都把赞成票给放下了,投了反对票。”
“这你是咋知道的?”
“这你就别问了,总之哥哥这消息千真万确,错不了。”
丁远摇摇头,笑了。
“我的弟弟啊,你到底是咋得罪的那个大驴脸?”
大驴脸就是孙副乡长。
“我没得罪他。”
丁远把说亲的事说了一遍。
气得黄友根当场拍桌子。
被丁远给拉住了:“哥,咱们小声着点儿,别给外人听到传出去,你有小鞋穿了。”
“我怕个屁我!”
但声音绝对已经小了很多。
丁远是不想连累他。
毕竟他如今已经转正了,今后和乡里、所里打交道的时候就更多了。
这要是得罪了人,以后的日子不好过。
尤其是税务人员,要是被人搞鬼坑一把,往小了说自己赔钱,往大了说恐怕就和犯罪搭上关系了。
黄友根自然也知道丁远是在为自己担心。
心中就更加对丁远佩服不已。
“你年纪比我小很多,但是你做人做事比我老练。”
“哥,你说笑了。”
“真的。来,干了!”
饭后,黄友根醉了。
丁远几乎是扛着他走进代征员办公室。
把他安顿在椅子上坐下,并给他拧了一把湿毛巾敷在额头上。
黄友根一把扯了下来:“咱是爷们儿,敷这玩意儿干啥?”
舌头已经大了一大圈儿。
“哥,喝了酒是不是头有些疼?”
“是,那酒太上头了。”
“所以用毛巾敷一敷你会好受一些。”
黄永根这才听话地任由丁远重新把湿毛巾敷上。
等黄友根响起鼾声的时候,丁远走出办公室,并锁上门。
他站在外面的走廊上,看着墙上的税收海报入迷。
赵永波下午来上班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画面。
他认定丁远不是在看税收海报,一定是在等自己。
于是他的脸往下一沉,铁青着从丁远身后走过。
他打算在丁远叫他的时候,假装没有听见,让这小子不得不上楼去求他。
谁知丁远并没有看见他,更不知道他从自己身后走过。
最最令赵永波失望的时候,丁远根本没有叫住他,也没有追上来。
他上楼后,在转弯处停了下来,偷偷往下看去。
丁远还站在海报前看得入迷。
这小子不是等他?
赵永波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怒气。
原本想着这小子没有转正了,一定会来求自己,按照他和孙副乡长的设想,丁远只要还答应那门亲事,转正的事可以破个例。
到时候就以他文化最高为由,让他光明正大地转正。
赵永波悻悻地继续上楼。
丁远身后的门响了。
黄友根揉着眼皮走出来:“丁远兄弟,你咋站在这儿呢?”
“哥,你就醒了啊?”
“是啊,你咋都不叫我?”
“我看你喝醉了,寻思让你睡会儿。”
“所以你就站出来为我站岗?”
他知道丁远这么做,是为了不让人进去打扰他睡觉。
丁远站在走廊上,有人找就会直接在走廊里找他。
如果丁远在办公室里,找他的人就会敲开门,那样就看到黄友根在里面睡觉。
这事儿要是传到赵永波那儿,黄友根免不了要挨顿批。
他感激地拉起丁远的胳膊:“你在门外站这么久,走,进去坐。”
仿佛他是办公室的主人。
坐下后,他郑重地看着丁远:“弟弟,今后你行事还是得妥当些,别给那些人找到把柄,知道吗?”
“谢谢哥,我知道的。”
“那就好,你那么聪明的一个人,不需要我教。”
“咋不需要呢,我这儿正好有个事儿要问你。”
黄友根笑眯眯的:“啥事儿,你尽管问,只要是咱山里的事儿,就没有你哥我不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