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做梦梦见的。”
凤西的脸色已经不似刚才那么冰冷。
又恢复到原先邻家嫂子的模样，脸上露出了笑容。
“梦……见的？”丁远茫然地看着她。
这不像是有根嫂的做事风格。
她从不开这种玩笑。
“怎么？难道做梦不可以吗？”
“可是，不过，这不是嫂子的风格。”
“那你说说，我是什么风格？”
“认真细致，不会开这种玩笑。”
“原来我在你心目中这么好？”
凤西低声笑了一下，便转移话题：“亮子，火关好了吗？”
“都关好了。”
“炉门不要封死了，不然明天早上不好生火。”
“嫂子放心吧，煤球热着呢，灭不了。”
“那就好，我累了，先上去歇息了，你们兄弟俩也早点儿睡啊。”
说着，凤西一手捂着嘴，打着哈欠起身。
等她走了。
亮子低声道：“嫂子这段时间实在是太累了。”
“生意好的原因？”丁远问。
“可不，一直招不到人来。”
“这可咋办？”
“远哥，你这次进城来要不就留下来帮一阵儿？”
“我不行，我是周末来看望你们，明天就得回去了。”
“你还回山里去呢？你不是没能转正吗？”
“我虽然没有转正，但我还是代征员呀。”
“代征员代征员，你就知道做这代征员，要我说呀，你干脆别干得了，到城里来帮嫂子一块儿经营饺子店。”
“亮子，你好好帮嫂子开这店就好，我不行。”
他的志向不在于此。
他即使不干代征员了，也不可能回饺子店帮忙。
“远哥，你是想自己做老板？”
“那是以后的事，眼下我啥也不懂，我只想边做事边寻找机会，多多积累经验。”
“我觉得远哥适合经商，干代征员着实有些浪费了。”
“适不适合也不是咱们说了算。”
“那谁说了算？”
亮子一脸兴趣。
他从进城后就在饺子店里干。
平时能听到的外面的世界全靠来吃饺子的客人说。
像这种处在交通发达的火车站旁的饺子店，就相当于一个消息集中地。
每天能知道来自全国各地的消息。
他自认为自己也算是见识提高了，但和丁远相比还是不够的。
毕竟人家远哥可是实打实去过大都市的人。
又是高中毕业，干个代征员那还不跟玩儿似的呀？
“老天爷说了算行不行？一直问。”
丁远笑着在亮子脑门儿上弹了一下。
“亮子，咱们两个从小就是好朋友，我实话和你说吧，我打一开始就对代征员这事儿没啥兴趣。”
“远哥？你为啥没兴趣啊？我要是有文化我都去干了我。”
“亮子，幸好你没去，那不是咱们干的活儿。”
他把其中的一些猫腻说了出来。
亮子听得连连倒吸气：“他奶奶的，好悬，这还不得进去吃牢饭啊？”
“你也知道的，咱们就不是那巴结人的人。”
“这倒是，换做是我也不爱干，干不长久。”
“亮子，我也最多就干今年，到年底或许就不干了。”
亮子看了看他，欲言又止。
“你想说啥就说吧。”丁远看出他的心思。
“远哥，前阵子嫂子说咱们这儿一个店太小了点儿，她想到城里去开家分店，你在乡里干得不开心要不就别干了。”
“怎么？你想叫我来分店帮忙？”
“不，远哥是干大事儿的人，当伙计不是长久之计，我是想要不你来开分店？”
“我开分店？当老板？”
“嗯呐。”
“亮子，首先我没有本钱，第二呢我真干不了这个。”
当初在熊英饺子店做下来，也是过渡一下。
熊英也和他私下里谈过。
看他是个有文化的小伙儿，劝他暂时先干着，将来有其他机会别错过，一定要去干点儿自己喜欢的事儿。
“哥，当老板不好么？”
“亮子，当老板好，当任何行业的老板都可以，但是首先要是自己感兴趣的。”
他这话是在鼓励亮子。
凤西想开分店，或许是在为亮子着想。
“远哥，我喜欢餐饮这个行业，我觉得做饺子，做好吃的饺子，看着客人吃得很香，我就很开心。”
“那你好好做，你刚才说的分店我觉得你可以考虑。”
“我？”亮子惊讶地问道。
他完全没有想到自己也能开店。
“当然是你，我觉得你行。”
“远哥真的这么认为？”
“不仅我这么认为，有根嫂也是这么认为。”
对于凤西是不是这么想，丁远很有把握。
凤西不是个自私的人，她不可能会因为亮子饺子包得好，就始终把亮子困在自己店里。
她一个人完全用不着开分店。
哪怕这个店的生意再好，也无需开啥分店。
况且，分店是开去城里。
又不是开在隔壁。
和这店生意太好想分流客人没有任何关系。
聪明的丁远一下就听说凤西是在为亮子打算。
可惜亮子这个憨憨却没有意识到这点。
“远哥，真的？嫂子和你说的？”
“有根嫂没有和我说，是你告诉我的。”
“我？”
“你不是说有根嫂想去城里开分店？”
“对呀。”
“她还一直在招聘服务员？”
“没错。”
“这不就是了？”
丁远没好气地笑着。
亮子眼睛眨巴了几下，仿佛明白了。
“难怪前几天嫂子教我算账、记账呢。”
“你还不会算账记账？”
“我……嘿嘿，不太会。”
“那你可得好好学了，别以后自己当了老板啥也不会算，要被伙计笑话的。”
“我懂了。”
这一夜，兄弟两个聊了许久。
才在亮子的呵欠声中结束了聊天。
丁远跟着亮子上楼，和他挤在一屋睡到天亮。
第二天一早。
他先起来了，平时是亮子最早起。
昨夜亮子睡得晚，没能到点醒来，丁远也就不叫他了。
他悄悄下了楼。
凤西一向要到天大亮才起来。
丁远先拉开煤炉生好煤，先烧一锅开水。
然后开始扫地擦桌椅。
做完清洁后，他打开店门。
外面的广场没有多少人，冷冷清清的，其他店铺都还没有开门。
丁远回到后厨，开始和面、擀皮儿、剁饺子馅儿。
虽说许久没有做过这些，但是这一连串的流程，他依旧做得相当熟练。
调好馅料之后，他坐下来包饺子。
刚包了五十几只饺子的时候，店外面已经有客人进来。
来的是一个女人，头上裹着头巾，脸上有些脏兮兮的，衣服很旧，但看着却很干净。
丁远探出头去的时候，女人正一瘸一拐地走到角落的桌旁坐下。
“这位大姐，你要吃啥馅儿的饺子？”
他走过去热情地招呼道。
女人抬起头，刚要回答，目光和丁远的目光相遇时，她轻轻地“啊”了一声。
丁远也愣住了：“怎么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