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心里其实和赵永波不是一伙的,对吧?”
丁远干脆直接问了出来。
吴宇眨巴了几下眼睛,垂下眼皮说:“你也可以这么理解。”
“你有苦衷?”
“能没有苦衷吗?你不是也看见了?”
“是因为大爷离开财政所的事儿?”
“对,我爸他兢兢业业看了一辈子的大门,他犯了啥错说开除就开除了?”
吴宇激动起来。
丁远知道老黄的事比较复杂。
但是此刻他理解了吴宇为啥强烈要求调到财政所来。
“吴宇,我对这个代征员的位置没有兴趣,哪怕就是让我转正我也没兴趣。”
“你啥意思?”
“所以,我可以帮你,让你今后在财政所好立足。”
“你?”
吴宇疑惑地看着他。
他很想说,你自己都泥菩萨自身难保,你还能保我以后立足的事?
但是他没有说出来,怕伤丁远的心。
毕竟人家已经落到这种地步,再说那种话似乎有落井下石之嫌。
“对,是我,我原本是想今天进城到局里去的。”
丁远也不怕告诉他实话。
反正赵永波也已经知道了自己要去局里反映他的事。
“我知道。”
“你知道?”
“对,赵永波也知道,所以才把帽子扣到你的头上。”
“我明白。”
“所以,你自己几时能出去都不一定,以什么样的身份走出财政所的大门都不知道,你如何帮我?”
丁远轻声笑了起来。
“是,你现在或许不相信,但是你信不信如果我出去了,我就会到局里去反映他这些年
所干的事儿。”
“到时候上面来人调查他,他这所长之位难保,你在所里也不就不必看赵永波的脸色。”
否则,很有可能某一天,赵永波会把吴宇也给弄出去。
毕竟他们之间横着老黄。
而老黄又知道赵永波干的那些事儿。
赵永波能留着吴宇?
“丁远,我爸总说你年纪轻轻思想稳重,很有智慧,我还不服气。”
“但是现在我彻底服了,你是真的很聪明,也很勇敢。”
吴宇不由得朝丁远竖起大拇指。
“我没有大爷说得那么好,这些事儿我也是在磕磕碰碰中摸索出来的。”
俗话说,吃一堑长一智。
丁远从肖兰花嫁进丁家的那天起,一直到现在,不知道吃了多少堑。
如果连这点儿长进都没有,他还如何在这个世上立足?
两人正小声说着,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丁远警觉起来。
吴宇起身说:“别担心,是我同事。”
他打开门,刚才去送碗筷的那人回来了。
“就你们俩看着我呢?那还有俩人呢?”
“他们和我们轮班,夜里就轮到他们了。”
“夜里还要在这儿?”
丁远环顾会议室,难道他们三个人晚上就睡在会议桌上?
“夜里你们就到隔壁的值班室去睡,那儿有两张床。”
“可我们是三个人。”
“你睡地铺。”
那人的脸严肃起来。
“睡地铺?”
吴宇也说:“对,他们俩已经商量过了,他们睡床,你拿草席往地上一铺就成了。”
“……”
还真是要他睡地铺呀。
算了,都非法拘禁自己了,还能挑剔啥?
晚饭依旧是对面的菜馆送饭菜过来。
等丁远和他们吃完饭,吴宇说:“一会儿我俩就要下班了,另外两人来接替我们,你就别乱说话了听见没?”
说着,还冲丁远使了使眼色。
丁远看明白了,也听懂了。
吴宇是在告诉自己,另外两个人可不像他们俩一样好说话。
如果没有猜错的话,那俩人应该是赵永波的心腹。
看来晚上的日子不好过啊。
面对两个和自己不对付的人,换谁心里会舒服呢?
另外俩人来的时候,吴宇已经收拾好碗筷。
听见敲门声,另一个人便去开了门。
只听得四个人在门口嘀咕了好一会儿,吴宇朝丁远看进来,什么也没有说就提着碗筷走了。
换班的两人走进来,黑着脸对丁远说:“起来吧,跟我们到隔壁值班室去。”
丁远没有作声,默默地起身跟着他们出了会议室。
一走进值班室,一股子空气憋闷的霉味儿扑面而来。
其中一人立即捂着鼻子快步走到窗户前,打开窗用力呼吸了几口。
“门先别关吧,让门窗空气对流,屋里的霉味散得快。”丁远淡淡地说道。
“不关门?不关门好让你跑了?”
“大哥,我怎么跑?我能跑到哪里去?你们是两个人,我能跑得掉?”
开窗的人说道:“也对,我坐在窗户这儿抽根烟,你做到门口去抽烟吧,量这小子也逃不出去。”
说完,拿出一包水仙牌香烟,抽出一根抛给门口的人。
那人一举手,精准地接住了。
开窗的让人用下巴示意丁远:“你呢?要来一根儿吗?”
“不了,你们抽,我不会这玩意儿。”
俩人顿时哈哈大笑起来。
“你小子还是不是男人啊?连烟都不会抽?”
“谁说男人非得抽烟?抽得身上臭烘烘的,你们婆娘不嫌弃?”
开窗的人叹道:“你还别说,这点被这小子说对了,我那婆娘就不允许我在家抽烟,说落灰,说烟味儿臭。”
“我家婆娘也是,让我不许进家抽,还说烟会把孩子的脑子熏傻了。”
俩人边抽烟,边数落着家中的婆娘。
一会儿又聊起小孩的教育问题,互相问孩子的学习。
那神情、那聊天的劲儿,仿佛丁远根本不存在。
丁远也乐得坐在铺了草席的地上,靠着墙屈着腿,两只手抱着膝盖闭目养神。
那俩人抽完一根烟,这才把门关上。
一人躺在一张床上,又开始东拉西扯、海阔天空地侃了起来。
他们足足聊到深夜,都没有搭理一下丁远。
知道丁远站起来,他们也迅速坐起,厉声问道:“你要干啥?”
“还能干啥?你们不要尿尿?”
“要尿尿你就直接说,不要装神弄鬼的!”
丁远也懒得和他们争辩,只想快点儿出去解决,不然膀胱都快要涨破了。
“走吧,咱们也一块儿去。”
那俩人懒洋洋地气身。
厕所就在三楼的尽头,里面还算是干净,一共有三个小隔间。
方便完出来,丁远倍感浑身轻松。
自觉主动地走进了值班室。
这间值班室其实就是简单的宿舍,为夜里值班收税的人员准备的。
俩人轮班的时候一个先上来睡会儿,到下半夜再起来换另一个上来睡。
丁远值班的时候从来没有上来睡过。
他经常夜里值通宵,困了就躺在办公室的椅子上眯会儿。
因此这间值班室很少有人睡,也就难怪之前进来时霉味儿那么大了。
听着他们两个锁门的声音,丁远在地铺上躺下。
他其实一点儿睡意都没有,他准备逃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