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是来救火的……”
肖木旺支支吾吾,自己都感觉到脸色胀得发烫。
要不是有夜色的掩护,丁远和肖大力一定能看出他的脸呈猪肝色。
“你是来救火的?”丁远狐疑道。
他根本不相信肖木旺会跑到他们家来救火。
尤其是这深更半夜的。
如果他真是来救火的,为啥不大喊乡亲们起来一块儿救?
“是……是是,我起来上厕所,就看见你们家这边有火光,就、就跑过来……”
“既然你是来救火的,那你为啥又往回跑?”
“我我……我这是想去喊人……”
面对丁远的质问,肖木旺依然能对答如流,真不愧是老狐狸。
虽然他的回答有些口吃,但是逻辑没毛病。
连丁远都在心里佩服这只老狐狸的功力确实深厚。
老实巴交的村民们如何是他的对手,平时也只有任他欺凌的份儿。
包括自己也是,以往还是太低估肖木旺了。
“大力哥,你快去喊人来救火,我去救有根嫂子!”
救火不等人,肖大力转身就跑。
“乡亲们,起来啊,着火了!”
“快起来救火,快啊!”
“全村都要烧着了,大家快起来救火!”
“……”
他粗犷的声音在深夜的山谷里回荡,顿时家家户户的窗格子上亮起了灯。
很快村道上就热闹了起来。
人们一个个提着木桶的、端着面盆的,还有拿着棍棒的,纷纷朝丁远家的方向跑来。
肖木旺见越来越多的人朝这边跑来,极力想挣脱被丁远紧紧地捆在院门外的枣树杆子上的胳膊。
丁远忧心凤西,扑到院门前伸手去推门。
他的手停住了。
双开的院门上,两个门把中间穿着一截粗树枝。
有人故意闩着门不让里面的人跑出来?
他转过头,怒目看向肖木旺。
很快,他回过头,抬起腿使劲儿地踹开门飞奔进去。
“嫂子!”
“有根嫂子!”
“嫂子你听见我的声音吗?”
“我是丁远!”
“凤西……”
丁远一路怒吼着冲进了火海中。
屋里,凤西双手抱住她的背包,被浓烟呛得几近昏厥。
她清楚地知道,自己绝对不能倒下,一旦倒下去就再也起不来了。
因此她强撑着最后一丝神智,随手抓住一条枕巾捂住鼻子和嘴巴,几次尝试着要冲出门去。
无奈房门外就是堂屋,堂屋的地板全是木板,已经烧得烈焰炎炎,冲出去就是个死。
“有根嫂子……”
就在凤西绝望之际,她隐约听见丁远的声音在喊自己。
她以为是幻觉,嘴角浮起一丝笑容,她喃喃道:“丁远,你要好好的……”
“嫂子,你在里面吗?”
“凤西!你在里面吗?”
丁远的怒吼声越来越近。
“真的是丁远来了?”
凤西欣喜起来,浑身有了劲儿,她奋力朝着外面大声喊道:“丁远,我在这儿!”
“你千万别进来,出不去了!”
“你别进来!”
丁远听见了凤西的回应,大吼道:“嫂子,你站着别动,我来救你了!”
他跑到抽水机旁,把桶里蓄的水从头上淋下,顿时浑身湿淋淋的。
“嫂子,我来救你了!”
他冲进了火海中,顾不得被火焰燎到皮厚的疼痛,一口气冲到了凤西住的屋里。
“嫂子!”
“丁远……”
蜷缩在屋角的凤西惊喜地看着他,眼泪再也忍不住哗哗地流了下来。
“丁远!”她大喊着扑向他。
丁远无暇安慰,快速从床上拽住一条棉被包在凤西的头上。
“嫂子,快走,我带你出去!”
凤西想挣扎,被他连搀带扶着迅速带出了屋里。
他们踩在燃烧的堂屋地板上,脚下的疼痛已经不在乎了,心里只想着快点儿冲出去。
“嫂子,好了,咱们没事儿了!”
丁远停了下来,并且把冒着火星的棉被扯了下来。
凤西的脸、头发,完好无损。
他笑了,笑得像个孩子般:“嫂子,你没事儿了,这儿安全了!”
凤西惊魂未定朝周围看去,他们两个已经站在院子外边儿的路上。
院墙的周围全是正在浇水灭火的村民。
“丁远!”
凤西“哇”的一声,哭着扑进了他的怀里。
丁远推开也不是,任由她紧靠在自己怀里大哭也不是。
他的双手就像是无处安放一般,小心翼翼地抬着,既不敢碰她,更不敢搂着她。
他尴尬地看了看四周。
并没有人看他们,大家都在忙着灭火。
只有被他捆绑在枣树下的肖木旺脸色阴郁,见他们两个毫发未伤,他恨得牙根儿都在咯吱咯吱响。
凤西此时已经回归理智,赶紧推开丁远,惊讶地问道:“他怎么了?”
“嫂子,我怀疑就是他放的火!”
“什么?”
凤西有些大惊失色。
“他为什么要放火?是要烧死我吗?”
“或许,他是想烧死咱们两个。”
丁远内心很清楚,恐怕在肖木旺的眼中,他丁远的必死程度是排在第一位的。
凤西双手抱着她的包,朝肖木旺一步一步走去。
“肖木旺,你想烧死我?”
她不问是不是你放的火,她不想给这个老东西有机会反驳,一口就给他定性了。
“不不,我、我不想……不是不是,我没有放火!”
肖木旺极其矛盾地解释道。
“你没有放火?那这火是怎么起来的?你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我家的院门是你闩的!”丁远也说道。
“不不,都不是我,我是看到起火了跑来救火的。”
“你跑来救火?你别再瞎编了。”
凤西冷笑一声。
“肖木旺,你看看这火,丁远好端端的家就没了!”
凤西的眼泪夺眶而出。
丁远他,实在是太苦了!
她恶狠狠地盯着肖木旺,朝他一步步逼近。
“肖木旺,这些年你夜里会梦见有根吗?”
她突然冰冷地问道。
“你你、你胡说些啥?”肖木旺大惊。
这些年来,他最害怕的就是提到丁有根这个人。
午夜梦回时,多少次梦见了丁有根来向自己索命。
噩梦中,始终是插在丁有根背部的那支,村里民兵营曾经训练用的红缨枪。
那枪头插得太深,刺入了骨头缝里,他差点儿被带下山去。
好在有根滑落山崖的时候,肖木旺的双脚撑在一个树桩上,这才没有跟着下去。
就那惊险的一幕,令他多年来只要一想起,至今还会瑟瑟发抖、惊恐万分。
“怎么?你害怕了?”
“你怕有根找你?”
肖木旺脸色苍白,用没有被绑住的那只手遮挡着自己的脸,极力狡辩道:“你你、你胡说些啥?有根那么好的人,怎么会找我呢?”
“对,有根那么好的人,你为什么要害死他?”
凤西几乎歇斯底里起来。
几年了,她终于可以大声地喊出来。
“我我……凤西你不要胡说,你是不是被烟雾熏坏脑子了?你瞎说!”
丁远一直站在一旁冷眼旁观。
见肖木旺依然还在狡辩,他淡淡地说道:“肖木旺,你是不是觉得你杀人没有人知道?”
“我……我没有杀人!”
“是吗?需要我叫目击证人吗?”
肖木旺一愣:“啥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