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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好兄弟(1 / 1)

“嗨嗨,我说,你玩儿不玩,格老的,朗格愣在这儿,不玩儿,利利给老腾地方。”

“就是,就是,我说这位同志,你看热闹,就咱们,往后站,让人家真枪实弹上的同志到前面,这样咱们看得也舒坦些不是。”

眼见着,又要开牌了,终于有人对占着那啥不那啥的薛向不满了。

薛老尴尬笑笑,便要挪窝,熟料那长青年一把搭在薛向的胳膊上,“这位兄弟,你别动,就蹲着瞧,瞧得满意,就捧个场,玩儿两把,不乐意,就当瞧个乐,兄弟我就瞧你投缘。”

说罢,又冲后边鼓噪的人群道:“吵吵什么,先来后到,有要玩儿的,稍后稍后,这一把牌又要不了多久,挺快就腾出空了。”

薛向轻轻拍开长青年,搭在自己手表上的大手,“我确实瞧着挺有意思,你洗牌,我看准了,就下;看不准,就下把下。”

“成,您心疼我,照顾我生意!”

说话儿,那长青年便将张牌,整理好,红心a照例摆在中间,嘴上吆喝着:“开始啦,开始啦,哥儿几位瞧准啦,瞧准啦。”

边吆喝着,那长青年一双修长的大手,如舞动的风车一般,飞调换着张牌的位置,一阵眼花缭乱后,张牌在红布上,定住,便听他道:“买定离手,买定离手,下准啦,下准啦。”

长青年的吆喝声中,那墨镜中年和金链胖,立时就下了注。

这二位下定后,持了大把钱钞的光头胖却纠结了,比比划划。却不知下在何处。

你道怎的?原来,这回墨镜中年竟和金链胖,各自下在一左一右。而光头胖上次敢下手,乃是跟这俩人的风。在他想来,这两人赚了这许多,定然是心明眼亮之辈,自己跟着搭顺风车赢些,岂不更好,结果,才有了第一把的五元钱收入。

而这回,他的两个风向标。分道扬镳了,这才叫光头胖做了难。

“我说爷们儿,你倒是下啊,总不会是掏出一堆钱,反而胆便小了吧。”长青年催促道。

他话音方落,早在后边等不及的观众也鼓噪开了,多是奚落之语,谁叫这胖先前大吹特吹自己跳光屁股舞的风光,众人乐得看他窘态,更有阴损之辈。拿光头胖从裤裆里取钱说事儿,说他别是被吓缩了卵。

光头胖自问豪勇,哪里经得起鼓噪。一咬牙,将先前赢得那五块,狠很砸在了正中那张牌上,熟料迎来的却是众人的轰笑声。

光头胖老脸一红,又取过一张大团结,狠很押在那五元上方,一把堵了十五元,虽不及墨镜中年和金链胖各自五张大团结,来得勇烈。至少也震住了场面,倒也没人再笑。

“都压定了啊。压定离手,压定离手……”

人压罢。长青年便要吆喝着,眼神儿却黏在薛向身上,却不着急开牌。

不错,自打薛向蹲在此处,长青年的注意力便凝在他身上了,他走南闯北,和墨镜中年,金链胖,合作此局无数次,一双眼睛,别的不会认,有钱人没钱人,可是见得分明。

先前,他们赌的不小,一边看热闹的,不管是明知是局看戏也好,还是当他们真赌打算下场也罢,当开牌后,那一把把大团结收进取出的时候,众人眼中无不瞳孔放大,精光直冒,唯独眼前这年轻人,除了流露出向往和好奇的神色,眼皮都没眨下,显然是将这赌局做了顶好玩的游戏,而压根儿没在意这一扎扎的大团结。

更何况,长青年借着挽留薛向的机会,伸手拉他时,故意将手搭在薛向那块貌似朴实,却充满艺术气息的手表上,只这么轻轻一搭,长青年就试出这手表的轻重来,料定薛向是条大鱼。

因此,才力排众议,帮薛向说话,留他占了最后一个赌位。

可这会儿,赌局排开了,薛向却丝毫没有下注的意向,长青年再顾不得头前说的“下不下注皆可,只为你我投缘”的场面话,冲薛向道:“这位老兄,既然咱俩有缘,玩儿一局如何。”

见薛向面露苦色,他接道:“得,这局我送你,你老兄说压哪注,就哪注,赌输了,我分不取,赢了,我奉送你一张大团结。”

长青年话音方落,金链胖却鼓噪开了,“你丫挺的还真生了双青白眼啊,老玩儿了那么久,怎不见你送老一注。”

“缘分,纯是缘分,谁叫我看这位兄弟对眼呢。”

“成,那我先谢谢你了,我那注就压中间吧!”

薛老过来可不是为了看热闹,原本就是为了弄笔钱的,既然人家将他作了肥羊,他正好扮猪吃虎。

“我兄弟果然和我有缘,一来就送我这么大个彩头!”

说话儿,那长青年伸手就朝中间那张牌抹去。

不等他揭开,那光头胖便跳了起来,原来,每次张牌,那长青年并不全翻开,他只揭红心a,如今他伸手朝中间那张牌揭去,即便牌未开出,亦押在中间那张牌的光头胖也知道自己中彩了。

果然,啪的一声,长青年重重将那扑克翻开,砸在地上,正是那张红心a。

魔镜中年和金链胖各自叫着晦气,那长青年便伸手收钱,赔钱,做着调理。

这一把,长青年赚了墨镜中年和金链胖各五十元,赔了光头胖和薛向一个十五元,一个十元,总计赚了七十五元,说薛向给他带来好运,却是不假。

光头胖正颠颠儿收着钱,便听那金链胖怒道:“麻痹的,晦气,瞧着丫挺的小家小气,老就烦。下把得玩儿大的,少了一元,就别上来搅合了!”

金链胖输了钱。脾气暴涨,骂骂咧咧间。还伸手推了光头胖一把。

一边的墨镜中年也哼道:“是这个话,都快到站了,就赌这一把了,老这把下,来个一把定江山,钱少的,就别瞎咋呼了,一边凉快去。让后头想玩儿的兄弟试上一把。”

金链胖和墨镜中年,这一唱一和,立时就定下了调,让身后直瞧得热血沸腾,骂骂咧咧要参赌的,也彻底没声儿,毕竟这年月,舍得一把赌上块的,还属凤毛麟角。

长青年也故作犹豫之色,沉吟半晌。狠很一砸牌,“龟儿的,老舍了这条命。陪你们玩儿了,要赢就赢个痛快,要输就输个精光。”

说罢,又冲薛向道:“老兄,再借借你运气,咱一起一把?”

“薛向,人卖烧饼的来了,出来给人结账。”

就在这时,萧依依喊出声来。

原本。萧大记者站一边半晌,就是想看。薛向如何弄钱给人结烧饼钱,可没想到那长青年。上来就送了薛向十元。

这种牌局的把戏,她看过编辑部里的同志做过的专题,知道这人弄牌的法门,方才,这长青年甩牌时,她眼睛就盯着这人的袖。

果然,甩牌霎那,长青年袖里、手里的两张牌,急交换了一下,这才有了薛向中彩。

要不然,哪里这么巧,薛向点哪张牌,哪张牌就中的。

如此一来,她便知道这帮人的主意打到薛向头上来了,更可恨的是这姓薛的还浑身不知,傻乎乎地和要吃他的老虎,称兄道弟打得火热,没由来地叫萧大记者起火。

她原想不管这家伙的,让他跌个大坑,可陡然想的,这家伙身上就一块值钱的手表了,若这玩意儿也让人骗走,下了火车站,在这茫茫人海,陌生城市,岂不孤苦无依。

萧大记者也不知道怎么会想这许多,恰好见那货郎挑着薛向要的烧饼,咸蛋进门,便喝出声来。

萧依依一声喊出,满场不爽!

长青年、墨镜中年,金链胖脸色同时一白,后边围观的也骂骂咧咧,生怕这热闹中断,更有人喊道:“叫唤甚,没瞧见你家汉在忙,你这作堂客的(川话中的老婆),把账结一下不就行了。”

薛向却站起身来,冲那边的货郎招了招手,其实,他手里就诓来的十元,哪里够钱结账,这番动作不过是钓鱼罢了。

果然,他这一站起来,那长青年身顿时如弹簧一般,射了起来,随手卷了两张大团结,窝成一团,抬手就朝货郎砸去,“拿取,别来烦我兄弟,多的钱就不用着了。”

十斤烧饼,五十个咸蛋,这年月,合计也不过十一二元,两张大团结足足了一大半,那货郎听说不用找了,欢喜得直抓耳挠腮,似乎他也瞧出那边正有着大热闹,便也不再出声,老老实实提溜了竹篮,在一旁静等。

“这怎么话说的,这多不好意思……”

薛向满脸歉意,没口冲那长青年致谢。

“行了,自家兄弟,客气什么,老哥我还指望这把,再借你老弟的火气,上一笔呢。”

说话儿,长青年便又伸手来拉薛向。

薛向犹豫半晌,便又蹲了下来,看他这窝囊、蠢笨模样,萧大记者简直要吐血。

就在这时,火车上的喇叭响了,“车上的旅客同志们请注意,本次列车的终点站锦官站就快到了,请大家拿好自己的随身物,做好下车准备。”

喇叭这一喊,那墨镜中年和金链胖似乎更急了,不住地吆喝,抱怨。

那长青年也故作无奈,“成成成,我马上开始,马上开始。”说罢,又冲薛向道:“兄弟,开始了,开始了,虽然我借你火气,可咱也不能玩儿感情牌呀,快盯着牌,我要开动了。”

说话儿,那长青年又如先前那般,先晾出两黑一红张牌,便又边吆喝,边穿花蝴蝶般动作起手来。

数秒钟后,长青年的手终于停止了变幻,张牌稳稳落定,在红布中央。排成一条线。

“请落注!”

长青年竟满脸坚毅,再无了此前的轻松,似乎这一局豪赌。也给了他大的压力。

那墨镜中年最是干脆,当即就丢出沓钱。落在最右端那张牌上,每一沓,皆是一张大团结作绳,束着另外九张,“老压,要死要活,就看这一把!”

“麻痹的,眼镜哥痛快。对脾气,老走南闯北这些年,遇到你这样的汉是缘分,不管了,这把老们不自相残杀,随你去了。”

说话儿,金链胖麻溜儿的数出十张大团结,押在了墨镜中年那摞钱上。

他这刷刷飞舞着的票,直刺得周遭一圈人眼生毫芒!

的确,单说六元。算不得多,可一沓沓钱撂在眼前,且只为小小一张扑克牌。这就兼具视觉冲击力和刺激性了。

要说这金链胖,这句不自相残杀,是有道理的,因为他若和墨镜中年分开投注,则二人的赌注必然会产生抵消,因为红心a只有一张,猜中的自然只有一人,若分开投注,对二人最好的结局。也只是一人投中,若墨镜中年投中。则他赢走的只是金链胖的钱,庄家长青年无损。

如今。两人投同一张牌,这杀伤力就大了,若长青年开牌,不管输赢,就是六元的出入。

却说,二人投注罢,那光头胖欲走不走,欲留不留,扭扭捏捏半晌,拿不定主意。

终于,旁边看热闹的又不乐意的,又拿先前那句“缩卵货”,来骂他。

这光头胖原本就是浑人,最受不得激,这会儿,一想,反正自家赢了二十元,再添上八十元博一把,再说人家眼镜和金链,都出了,岂能没把握,麻痹的,拼了!

一念及此,光头胖,又伸手进裤裆,寻摸了会儿,又把那手绢包裹拿出来,故作豪迈地扯出几张大团结,并身前的一摊钱,细细点了一番,凑足一元,狠很拍在那六元上。

他钱不多,动静儿却最大,钱方按上去,便站起身来,像打了胜仗的将军,双手高举,脖挣得通红,喊道:“麻痹的,要死卵朝天,不死万万年,开啊!”

“急什么,我兄弟还没话呢!”长青年冷声一句,转头冲薛向道:“兄弟,看来这回又是咱哥们并肩作战了,你不会也和他们作一,来为难弟兄吧!”

“不会,不会!”

薛向憨厚笑笑,又挠了挠脑勺,道:“不好意思哈,我钱包在那边,要玩儿,恐怕要过去拿钱!”

“操!你丫什么意思,弄了半天,是个寡啊!”

“老信了你的邪,这他妈都要到站了,谁等得了你,要玩儿就玩儿,不玩儿拉倒!”

“我操,没钱你冲什么大头啊,滚一边去,别耽误咱们耍!”

光头胖叫声格外大,本来嘛,这赌斗的五人,就数他气场最弱,原本薛向是空筒,奈何有心怀叵测的长青年不停地托着捧着,自然是这光头胖最没存在感,挨了不少奚落,这会儿,闻听薛向没带钱,他叫唤起来,可比谁都来劲儿,这就好似抗战时的伪军,欺负起老姓来,反而比鬼更凶狠。

长青年骂道:“咋呼什么,我兄弟像是没钱人么?少见多怪!”骂罢,又冲薛向道:“兄弟,你看?”

薛向低着头,满脸胀红,忽地,伸手解下那块手表,捏在手中,“拿这块表做抵,如何?”

“操,你当我没见过手表啊,一块破表,能值几块钱!”光头胖十分不耐,叱完,直嚷嚷着长青年快开牌。

长青年作了这么久的戏,等得不就是这块手表么,这会儿见肥羊入圈,伸手便拿过来,道:“我兄弟的手表,不管值多少钱,有这份儿心意,就够,我看就抵作二块吧,不管值不值,你们赢了,若是不要表,我补这块表二块,另外,再陪你们伍佰!”

“薛向,你混蛋!表拿来,我出八。”

萧依依终于急了,喊出声来。

她真是被薛向这猪头气死了,一块八万块的表,人家扇呼几句就抵出去了,非但如此。只抵了二块,就是肥猪加蠢猪,也干不出这事儿。

当然。她也想过当众喝破这人是骗,可她又不敢。她可知道这种敢做局的人,皆是心狠手辣之辈,破了他们的局,这帮人能拔刀捅人,以前,编辑部作骗专题时,这种新闻她见得可是多了。因此,她也只能开口出八块。将那表买过来。

而她之所以只出八,乃是她身上只带了这许多了,再说,她也没想占薛向便宜,只想得了这表,过几天瘾,待薛向寻了钱,再来赎便是。

哪知道不待薛向话,那长青年哈哈一笑,“。原来是弟妹不满意了,得,这块表就抵伍佰块吧。不是兄弟小气,要是抵八,反比他们压得总数还多了,到时,你老弟输了,我还得分润你老弟的钱,反之,你老弟赢了,兄弟我还得掏一。这不成了咱自家人自相残杀了嘛,我看就抵伍佰块。咱兄弟并肩作战。”

“成,你说了算!”

薛老老实地点点头。便接过表,押在了中间那张牌上。

眼见薛老把八万块的手表,砸进火坑里,萧依依真是怒火攻心,都顾不得出声解释自己和薛向不是两口的误会,满心只想着该怎么办,才能不让骗得手。

因为方才,这长青年移牌时,她可是看得清清楚楚,那张红心a早被他用换进了袖里,替换出来的必然是张黑色的a。

而待薛向压定后,此人只须揭开任意一张非薛向压中的牌,在甩牌的过程中,将红心a再趁机换出来,如此一来,不管薛向压哪张,都定输无疑。

见薛向压定,满场的紧张气氛,压缩到了点,一车人都涌了过来,来瞧这生平难得一见的豪赌,便连喇叭里叫喊着车正在进站,也不管了。

那长青年见薛向将表压定,欢喜得快要昏过去了,说实话,他早知道薛向这块表价值不菲,可待听到萧依依叫喊出八块时,他真差点儿没忍住笑出声来。

眼前的薛老,便是他这数年来,做掉的最大的一头肥羊。

“开啊!楞神!”

光头胖早紧张得浑身飙汗,胸膛火热得仿佛塞进了炭火。

一边的围观众人,也紧张得不行,光头胖一声喊出,众人齐齐跟着喊了起来。

开,开,开……

那长青年决心好好表演这生平最得意之作,竟站起身来,扭了扭身,这才要蹲下,哪知道,他方蹲下,正准备伸手去抓左侧那张无人压得牌时。

凭空伸出两只大手,将一左一右两张牌同时,掀翻开来,显露出,两张黑色a。

铛!

铛!

铛!

满场皆寂,长青年脸白如雪,眼镜男的墨镜猛地跌在地上,啪的一声砸了个粉碎,正摩挲着金链的胖,猛地用力,将链扯作两截。

不错,开牌的正是薛老,这家伙掀开一左一右两张牌后,竟又憨厚地拍拍目瞪口呆地长青年的肩膀,乐呵呵道:“运气,运气啊,咱哥俩真是有缘啊!”

说着话,这家伙已经抄起手表和钞票,点出两块塞进依旧满目呆滞的长青年手中,剩下伍佰块被他卷作一团,塞进兜里,刷的一下,又将手表套在腕上,便挤出人群去。

薛老刚挤出人群,便听见叫骂声,“麻痹的,晦气晦气,真晦气,王八羔,哪有你开牌的,你开的臭牌,把老火气全带走了,早知道,老开牌了。”

叫骂的正是那光头胖,他倒不觉得薛向拿钱有何不对,毕竟左右两边皆是黑色a,如此一来,不用想,必然中间那张是红心a。

是以,这会儿,他抱怨的是薛向不该开牌,因为他是老赌棍,特迷信,这会儿输了钱,只认为是薛向胡乱伸手,坏了运气,可偏偏运气又最是虚无飘渺,他说不清,只剩了满口的抱怨。(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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