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老笑着摆手,“这回干的可是技术活儿,不费力气,自然不用举石锁。”
“那是什么?”
“您倒是快说啊!”
事关生计,无数人抢声问出,果然,工人的吸引力远胜农民,做过工的,赚过快钱的,谁又愿意再回那土里刨食。
“工厂需要的是工人,而这合约一签订,那就是要长期用工的,也许十年,也许二十年,也许一辈,你都得在这厂里上班,这种拘束,同志们受得了么?”
薛老不答考核标准,却先说什么加入工厂的弊端,其实,他这哪里是谈弊端,分明是红果果的炫耀,谁失心疯了,加入工厂,会盼着干不长,快些失业。
成为工人,简直是这帮农民做梦都不敢想的事儿,若是真能入选,于苦哈哈没着没落的农民而言,几乎就是身登龙门,改换门庭了啊。
果然,薛老一语道罢,满场的应和声,简直响遏行云,几乎惊得湖心的飞鸟,都扑棱棱,闭羽止翼,潜伏了身。
薛老挥挥手,所有的呼喝声,片刻止息,这一刻,薛老哪里只是薛大官,分明就是赐福天神,威望高到爆棚。
但听薛老慢条斯理道:“同志们,生产产,跟咱们修建厂不一样,那个是慢工细活,需要培训,需要训练,另外,工厂势必有严格的规章,这就要求咱们先要做到的一点,就是遵守纪律,如果做不到这点,后边的考核,也就不用参加了。”
“同志们,后边的考核标准。我先不公布,因为我也不清楚,届时。得由新厂长布,但是。我这里先要设一道关卡,那就是检验同志们的纪律性,现在,我宣布等散工后,施工队的同志们以村为单位,各自组成临时小组,推荐出各小组的组长,副组长。纪律委员,然后,把人选报给戴秘书。”
“从施工队解散之日开始,你们各个小组,就是一个团体,不仅在今后的工作上,要互相帮扶,在生活上,也得相互照顾,总之。彼此团结,互助,若是连这个都做不到的。哪个小组出了问题,不止当事人当作自动放弃了待选用工身份,该组小组长,副组长,纪律委员也当自动弃权!”
说话儿,薛老站起身来,竟径自去了,留下满场已经深陷意淫不可自拔的众村汉,怔怔愣在当场。
方转出小竹林。过了南墙没行出二步,戴裕彬提溜个食盒。不知从哪里蹿了出来。
“长,牛。牛了,非常人行非常事,您这境界,我这一辈也达不到了,我现在算是看透了,漫说是上面有周书记,孔专员制肘,下边有张彻,严宽,苏全,蔡京,赵明亮扯后腿,就是满天神佛来了,也挡不住您向前的步伐,您这头脑真是强大了,稍稍一转,不管是多难的问题,都得迎刃而解……”
方蹿到近前,还没立稳身,戴裕彬便叽哩哇啦,说个不停,空着的左手,还不住比划着翘起的大拇指。
没奈何,他实在是震惊薛向这奇谋出的脑了。
起先,薛向说要重铸基层党建,他想破脑,也觉无从着手。
云锦湖周边的村庄,不比别地,因为偏僻,宗族势力盘踞,党建根本无从谈起,村书记,村长,几乎都是世袭制,要在这样的地方建设党建,说白了,也就是对那些老顽固抢班夺权,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即便你挨个儿去劝说村民,人家只当你失心疯了,毕竟,你薛书记在远处,村里的老顽固就在跟前,你薛书记罩得住一时,管不了一世,谁愿意跟你冒风险,得罪老顽固们。
可眼下,薛向的法,却是别出心裁。
虽还是不脱以利诱之的窠臼,可那样看是何等利益。
今次许下的利益,可不是仨瓜俩枣,而是惊天糖果,老马说过,资本家为了分之的利益,敢冒上绞刑架的风险,于这帮早穷疯了的青壮而言,能脱农入工,给自家挣个出身,别说上绞刑架了,千刀万剐的风险都敢冒。
而方才,薛向再谈及纪律,并重立了小组长,这分明就是在给各个村庄原有的上层建筑械钉。
单个儿群体,或许不敢对抗老顽固的势力,可这帮青壮抱成了团,孰强孰弱,那可难说。
更妙的是,薛老并为直说组建待选用工小组,是为了和原来的村长村霸们争权,只说是为了备选,检验纪律性,既迷惑了这帮青壮,又迷惑了老顽固们。
可戴裕彬相信,一旦老顽固们和管委会起了冲突,薛向一定会在那时检验纪律性,届时,这支伏兵会选择谁,几乎不须猜测。
由此,铁板一块的基层势力,就被分散了,再调理起来,就好下手一倍。
此外,“蜀香王”新厂初立,原本就缺工人,而建设工厂本来就是为了繁荣地方经济,且“蜀香王”并非什么高精尖企业,普通劳力经过培训,便能成为合格的工人,能让云锦新区的姓成为蜀香王的工人,自然最好不过。
而若是入选的绝大的多数,是这原施工队的成员,这蜀香王不管谁来领导,势必完全纳入长的掌控。
反之,有了蜀香王作为纽带,施工队的力量,也就脱不出长的掌控。
如此简单的一招,却是一箭数雕,若是戴裕彬看过《笑傲江湖》,一准儿得赞一句“独孤九剑,一剑破万法!”
却说,戴裕彬狂赞的当口,薛老伸手便朝食盒揭去,方才他虽也进食,可以他的饭量,那一钵干货哪里能够。
饭盒里盛得全是肉包,之所以,选这个,倒非戴裕彬图简单,而是兼顾薛向的口味和方便。
左起右落,右起左落,薛老人还没到办公室,小五斤包,被他一扫而空。
折返办公室后,薛老便开始处理案头那堆得老高的件。
新区草创,事本繁复,他又暗藏机心,希图和云锦湖的那帮青壮打关系,所以得时时参加劳作,偏生复仇者联盟忙着筹钱,皆未来上班,新区这一摊事儿,自然全落在他薛老头上。
好在如今的薛老,国术通神,体力无限,似乎脑中横骨都炼化了,精神饱满,思维敏捷,近五十份件,短短两个钟头,被他一扫而空。
批罢件,薛老又吩咐扎戴裕彬取来财报,细细查阅起财政情况。
这一查阅,险些没惊得眼珠掉桌上,短短半拉月,从李、陈二位老板那处取来的上万,就剩了二十来万。
薛老几乎以为报表弄错了,细细又查了一遍,怔怔不语了。
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他这当了家,却做甩手掌柜,怎知这钱是如此好花。
除去修去了十万,管委会址基建,厂房基建,行政开销,林林总总加起来,这每日出去的钱,快赶上流水了,这还是不算蜀香王相关设备订购的资金,若算上,恐怕账面上又拉了饥荒。
薛老无限烦恼,揉揉胀的眼睛,捧了茶杯,朝西边窗踱去,推窗眺望,视线没被烟波浩瀚的云锦湖吸走,却凝在了两里开外的地方。
那是云锦湖周边的唯一一条数村交汇的十字口,这会儿,口处,有搭了扁担挑卖小吃的,有挑了园里的菜蔬叫卖的,有拿了家里野味出售的,甚至还有那提溜了鸡蛋,粮油,搞最原始的以物易物的,数人围作一处,俨然将那处聚成了小集市。
“裕彬,那边是怎么回事儿?”
薛向指着那处,问道。
“长,就是村民瞧见那人气旺,拿了自家的东西,在那边支小摊儿呢,您别看着那边的摊不起眼,就是卖扁担食的,一天弄好了,还能挣上五六块了,顶做活的青壮两天,方才您吃的包,就是那处买的,手艺不错吧,要我说中华美食在民间啊……”
戴裕彬滔滔不绝介绍起了那边的风物,忽思及一事,赶紧道,“治安办蔡主任曾经想取缔来着,陈队长怕惹翻了乡民,闹出乱,便没奉命,您看?”
如今的治安办,虽然还是蔡京任一号长,其实,已然被陈道宽,曹伟架空了,而这两位也不是笨人,对薛向当下的执政纲领,理解得很透彻,最高原则就是,不准闹出啸聚的乱,在这个纲领的指导下,陈道宽自然不会允许治安办和村民生利益冲突,哪怕是给治安办博来怂瓜的名声。
“陈队长很有觉悟,不过该管的,还是得管起来,取缔就不用了,维护好秩序就成,免得让村霸村痞作了渔利的道场!”
薛向高兴地道。
是的,瞧见眼前这一幕,薛老的心情骤然好转,钱是流水一般花出去了,可躺在账面上的钱,只是数字,花出去的钱才是货币,眼前的这个简陋得难以言表的集市,岂非是新区商经济萌芽的体现。(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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