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至于蜀香王的专利的由来,我就得多说几句了,不瞒诸位领导,蜀香王专利,的确是我申请的,说来话长,总之,这是我在明珠时,偶然吃到一家小店的麻辣调料,觉得美味非凡,支付了相当的现金,向老板买下了独家配方,就在专利局申请了专利,另外,国外的专利,我也报了上去,那边已经给了答复,说过几天,专利证书就会下来。一言蔽之,这专利是属于我薛向个人的,不是公家的,所以,我不打算转让给其他企业,只想给云锦的蜀香王使用,当然,是免费的!谁叫我是云锦的当家人呢,我徇徇私情,相信诸位领导,也定然都能理解。”
    李星雨说了条,薛老回了条,毫无凝滞,条对条,李条被薛条,驳了个干净,否了个彻底!
    按说否了,就是翻脸,可这家伙话里话外,竟还没忘了提醒李星雨千万落实扶持基金,简直潇洒肆意到了点。
    “薛向,放肆!”
    周道虔断喝一声,冷道,“蜀香王是集体所有权的企业,不是你薛向一家一姓的,咱们德江的企业,有能力帮助兄弟企业,这是好事,也是善事,你薛向有什么不满意的!”
    薛老道,“周书记,您就是要火,也请弄清状况,我何曾说过不帮助兄弟企业了,我方才不是说了嘛,只要蜀香王真对困难户们有用,或者他们真能用上蜀香王,我绝无二话!”
    说罢,薛老将烟头,弹进了不远处的烟灰缸里,冲李星雨微微一笑。“李省长,时间不早了,您早点儿休息。我先走了,再见!”
    说话儿。这家伙便自顾自行了出去。
    薛老人方消失在众人视野里,砰的一声闷响,怒的李星雨抓起茶杯掼在了地上,奈何昂贵的驼峰地毯质量实在好,茶杯落在上面,只将地毯砸出个浅窝。
    “放肆,放肆了,周书记。这就是你们德江的干部,还有丁点组织纪律性没有,这个薛向,若不是看在蜀香王的份儿上,现在我就撸了他!”
    李星雨气鼓鼓道。
    他这番话说得凶恶,只有王晋西猜到不过是李省长在虚张声势,若他李某人一句话真能撸掉姓薛的,什么蜀香王不蜀香王的,就是天大的功劳,也早撸了。
    无非是姓薛的背后。站着个庞然大物,李省长投鼠忌器,不敢下明手罢了。
    此番怒言。与其说是愤怒,不如说遮掩面皮罢了,总不能被芝麻官藐视了,堂堂常务副省长也没些表示。
    “是是是,是我的不是,疏忽了对他的思想教育……”
    周道虔顺水推舟,道歉半晌,接道,“省长。您稍安勿躁,明天的招商会议还需要您主持呢。”
    周道虔这句话。打在了点儿上。
    原来,今天傍晚的招商宴后。李星雨趁热打铁,和那帮外敌客商,签订了供货协议。
    可协议是签了,货款并没到账,此外,因为昨日事突然,宣传媒体并没到位。
    而李省长如此高光时刻,怎能少了镜头,是以,德江方面便又在今天组织了交款仪式,省政府办公厅亦通知了省报和省电视台。
    思及明日的大场面,李星雨心头的怒火消退不少,心中暗自计较,暂且忍过一时,待今次了结了蜀香王之事,顺利送走了蒋天生,接过大位,以后有的是机会磨平这根刺头儿。
    美景当前,广居华厦,登高望远,聚醇酒,置珍馐,正是人身美时妙刻,却被薛老这么横插一杠,彻底搅得无情也无趣。
    李省长失了兴致,原本既定的节目,自然就无法上演。
    周道虔一行怏怏退去,李省长做了个汽蒸,服了两片安眠药,便也躺下了。
    明天可是他的光辉时刻,自需保持良好的精神面貌。
    不知道是迎仙楼的汽蒸过霸道,还是安眠药的质量过良好,李省长这一觉睡得沉,睁开眼时,白花花的阳光,透光薄薄的金丝纱窗,打在纯白的羊毛地毯上,是耀眼。
    甩甩头,揉揉眼,观感传来的信息,让李省长心中升起一丝不安,抬手看表,呀的一声,那戴了十来年的明珠牌梅花表,竟被他甩了出去。
    霎那间,怒气不满脸庞,草草套上衣服,抹了抹头,踩上鞋,李星雨就冲了出去。
    呼地扯开门,抬眼就瞧见叶赫在门外的走廊里,迅疾地踱着步,俊脸上布满了焦躁。
    “叶赫,你他妈到底在干什么!”
    李星雨这句话,几乎是喊出来的。
    按说,官做到他这地步,城府早深,练气养气的功夫,也早到了一定程,别说讲脏话,便是情绪,也绝不会轻易流露。
    可此刻,李星雨却骂出口来,骂的还是他最得用的心腹,声嘶力竭!
    的确,李星雨生气了,不,气疯了。
    原来,他方才抬手一看手表,竟已经十一点半了,而原定的交款仪式安排在今天上午十点。
    是的,他李某人昨晚做了汽蒸,喝了安眠药,这都有可能加深睡眠,睡得沉,是可以预料的。
    可他李星雨不是寻常人,有叶赫这贴身大秘在,他压根儿不担心自己起不来。
    退一万步讲,即便是叶赫也睡沉了,还有王晋西,还有那么等候他李省长下指示的下官,怎么也不会让他李省长睡到中午十一点半。
    挨了怒骂,叶赫脸上却无惊慌,急步上前道,“出了点乱,周书记不愿惊动您,想先抚平了,您再出面,看您睡得晚,就嘱咐我憋吵醒您。”
    叶赫的话很短,信息量却很丰富,李星雨虽是方醒,惊怒之下,脑筋早清醒过来,立时便出味道来。
    定是生了什么了不得的事儿,让既定庆祝不得举行,周道虔为怕担责,希图靠自己的力量将事情扫平,因此,才和叶赫商量,瞒着不让告诉自己。
    而叶赫完全是自己人,他能听进周道虔的劝告,其中道理很简单,大会是他李省长定的,如今出了纰漏,他李省长脸上何其无光,周道虔愿意代为出手,也算是保全自己的面。
    李星雨不愧是老牌政客,思辨无碍,转瞬的思谋,与真实情况,一般无二。
    不过,此刻,不是他纠结周道虔,叶赫瞒已行事的对错,他更关心的到底是出了什么问题。
    不待他急声问出,叶赫已然打开了件夹,抽出份报纸来,一看眉头,却是德江日报,一份地区性报纸,影响力并不大,德江境内,除了党员干部,基本无人关注。
    李星雨虽不明白叶赫为何要拿这么份小报给自己,却还是接了过来,甫一入眼,白皙的脸庞便以肉眼可见的,布满青气。
    原来,德江日报,头版头条的黑体大标是这样的“热烈庆祝蜀香王荣获共和国驰名商标”。
    怔怔盯着这大黑字体近一分钟,李星雨只觉头有些晕,多亏叶赫见机得快,没准儿李省长真得一头栽倒在地。
    事情到了这一步,李星雨哪里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原来,从一开始,他就把事情想得简单了,压根儿就没摸清敌情,就开始盲目出招。
    昨晚面对蜀香王被省内兄弟工厂贴牌的事情,薛向重复两遍的“只要蜀香王对它们有用,只要他们用得上蜀香王”,彼时看来,是大言不惭,抑或带了几分负气的味道。
    可现在看来,分明就是此人的警告啊!
    一着不慎,满盘皆输!
    “外地客商现在怎么样了,人现在在哪里,周道虔有什么好法……”
    摇摇剧痛,昏沉的脑袋,李星雨连声追问。
    堂堂常务副省长,到底是见过世面的,眼前的情况虽然棘手,让人憋闷,可到底没到最坏,善后得好,不一定没法儿挽救。
    叶赫道,“一早报纸出来后,有人透露了长驻地,客商当先就来迎仙楼闹腾,亏得王秘书长,周书记见机得快,迅稳定了局势,将人约去了德江礼堂,这才没晾成大乱,另外,省里的宣传部门已经回转了!”
    “薛向呢,薛向在哪里!”
    最不愿提此人,却也不得不提,李星雨几乎是忍着牙痛说出的这句话。
    叶赫道,“薛向没有露面,云锦那头也没什么动静儿!”
    “嘿嘿,人家是稳坐钓台,看我李某人的好戏呢,小小年纪,竟有如此机心,我是开了眼了。”
    说话儿,李星雨钻进屋里,捯饬了数分钟,又恢复了衣冠楚楚,精神饱满的高官风采,“走,去德江礼堂,我李某人招的事儿,自己来平!”
    ………………
    “采石矶兮一秤砣哟——嗨,嗨——长江作杆又如何哟——嗨,嗨—”
    久雪放晴,艳阳高照,正午时分,云锦湖溪畔二里开外的蜀香王厂内,嘹亮,悠扬的船工号,飙出老远。
    原来,工厂里正在做最后的机器调试,巨大的搅拌机,沉重异常,在没有重型机械的作用下,只能靠人力转运。(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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