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侵染古陵郡的怨气已除,但那具暂存在义庄的尸骨还需等到云梦升查到其来历之后方可处理。
为防意外横生,楚寒他们需暂留古陵几日。
这几日里,郡守天天往驿站跑,但都被楚寒给赶回去了。
巫祭这日傍晚,郡守又来了。
洛长歌挡在门口,一手转着骨笛,一手拦着门:“都说多少次了,不是所有的人犯了错都需要被原谅的,阿楚不想原谅他,但也不会再去找他麻烦,你还想怎样?”
郡守一脸哀求:“楚仙师不原谅小儿,老朽心有不安啊。”
正在戴面具,但怎么也戴不好的姜绝闻言,不耐烦道:“合着你来求楚寒原谅,就是为了让自己心安啊?那你还是不安着吧。”
说着,姜绝就直接用剑柄把人戳走了。
楚寒下楼,看见姜绝那乌漆墨黑的脸色:“郡守又来了?”
姜绝点点头,然后一拳捶在了那个面具上,直接捶凹了进去:“什么东西,根本戴不上!”
洛长歌噗嗤笑了声:“不是戴不上,是你头太大吧!”
“洛长歌,死来!”姜绝直接提剑砍了过去。
两人你追我跑,郁子溪拿着两个面具进来的时候,姜绝差点儿失手,一剑砍在他身上。
幸亏郁子溪敏捷,侧身躲了过去。
郁子溪:“姜峰主你这是做什么?”
姜绝暴躁的说了声对不起,继续提剑追洛长歌去了。
楚寒伸手把郁子溪拉到一旁:“没事吧?”
郁子溪的眼睛弯成了小月牙:“没事。”
他从手里的两张面具里挑出一张递给楚寒:“师尊戴这个吧,这个好看些。”
那是一张青面小鬼面具,头顶长着两只角,还露着两只雪白的小獠牙,不过并不恐怖,甚至还有几分可爱。
古陵郡巫祭当日,百姓出门都要戴面具,而且只能戴鬼面具。据说这样的话,鬼怪就会把他们当成同类,也就不会伤害他们了。
楚寒接过那张面具在脸上试了试,刚刚好。
“我来给师尊戴吧。”郁子溪笑眯眯道。
楚寒愣了下:“好。”
他把面具递给郁子溪,然后转过身去。
郁子溪帮他戴好面具后,手指顺着他的头发滑了下来,浅笑道:“师尊的头发真好看。”
楚寒回头,刮了下郁子溪的鼻梁:“你的也好看。”
郁子溪的脸上浮出三分绯色,特别好看。楚寒伸手拿过郁子溪手里的另一只面具:“为师来帮你戴吧。”
郁子溪深深看了楚寒一眼,扶着楼梯栏杆慢悠悠转过身。
郁子溪的那张面具跟楚寒的几乎一模一样,唯一的一点差别就是——郁子溪那张面具的角比楚寒的长了点儿。
戴好面具,楚寒便跟郁子溪出门了。
古陵郡的巫祭十分盛大,街道两侧,一排排大红灯笼在尚是浅淡的夜色里熠熠发亮,彩练自高高的飞檐上一泻而下,五颜六色,很是壮观。
街上人来人往,挨肩叠背。糖人摊、面具摊、泥塑摊遍地都是,且每个摊位边上都围着一圈人,非常热闹。
“子溪,这个糖人怎么样?”楚寒拿着一根胖胖的糖人,扭头问。
但一扭头,却并没看见郁子溪。
人呢?
楚寒一手拿着糖人,一手将面具掀起一半,在人群里遥遥一望,便瞧见了一个青色的犄角,正是郁子溪那只小鬼面具上的。
“子溪你怎么跑那儿去了?”楚寒从怀里掏出几文钱递给老板后,就拿着糖人去找郁子溪了。
街上的人多到泛滥,他挤人,人挤他,挤来挤去,不仅没离郁子溪越来越近,反倒越来越远了!
“师尊!”郁子溪喊他。
楚寒被挤的晕头转向,只能听见郁子溪的声音,却辨不清方位。
便在此时,一只手忽然拉住了他,他还没反应过来,那只手就猛地一拽,把他拽了过去。
楚寒打了个趔趄,还没站稳,就栽进了一人怀里。
他下意识就要推开那人,但刚一伸手,就被那人搂着腰往前拉了一下。
哪个不要命的摸老子腰?
楚寒正要发火,一抬头,看见了一张青色小鬼面具:“……”
“师尊小心。”郁子溪一手揽着楚寒的腰,另一手将面具掀到头顶,露出了那副俊秀出尘的面容。
楚寒松了口气:“是你啊。”
郁子溪茫然:“是我啊。”不然还能是谁?
郁子溪话音未落,又搂着楚寒的腰往怀里带了一下。
楚寒一手举着糖人,一手拽着郁子溪肩头的衣裳,胸口贴着郁子溪的胸口,两人都能感受到对方的心跳,这感觉……好奇怪。
两人贴在一起,两寸的身高差就体现出来了。
楚寒微微仰着脸,声音有点哑:“为师、为师给你买了个糖人。”
郁子溪别脸一看,眉眼弯弯:“谢谢师尊。”
“那个,我们先去人少的地方吧,总这么呆着,不太合适。”楚寒努力维持着自己那古井无波的表情,但内心,简直要疯了——靠!我心跳怎么这么快?
郁子溪哦了一声,放开楚寒的腰,转而拉住他的手:“这边人比较少,我们从这边走。”
心律不齐的楚仙师脑子也有点儿迟钝,愣了会才点点头:“好。”
郁子溪拉着他走到一处长廊,长廊上人并不多,还有坐的地方。
但虽然周围人少了,楚仙师依旧是心律不齐。
楚寒摸了摸胸口,想着回云川之后,一定要找柳喻之看看。
“师尊你这里不舒服吗?”说着,郁子溪就把手伸到了楚寒胸口。
楚寒打了个激灵,旋即后退两步:“没,没不舒服。”
他缓了口气,把手里的糖人递给郁子溪:“呐,快吃吧,待会儿该化了。”
其实不用待会儿,现在已经化了,而且一滴糖汁已经沿着糖人轮廓滴了下来,刚好滴在楚寒手上。
郁子溪接过糖人,与此同时,又伸出另一只手拉住了楚寒沾了糖汁的那只手,轻轻抬起,目光认真凝视着那滴糖汁,然后……舔了一下。
楚寒:“!!!!!!”少年你有毒吧!你要喜欢吃,为师就再给你买,为师有钱,你没必要连一滴糖汁都不放过啊!
郁子溪把糖汁舔干净之后,才松开楚寒的手,回味片刻后,面色绯红的别过脸,羞涩道:“真甜。”
那是糖,能不甜嘛。楚寒就近坐在美人靠上,展扇给自己火辣辣的脸送去两阵风:“快吃吧。”不要说话了,更不要做那些可怕的动作。
郁子溪坐到楚寒身边,背倚着一根柱子,一脸开心的把糖人送到嘴边,然后吐出小舌头,舔了舔。
楚寒看了一眼,便捂上了脸:“……”
这也太可爱了吧!
郁子溪吃到一半,忽然冲楚寒眨眨眼,道:“师尊,你脸好红啊。”
楚寒啊了一声,疯狂摇着折扇:“热的。”
他确实是热的,但不是由外而内的干热,而是由内而外的燥热。
楚寒不想再去玩儿人挤人了,等郁子溪吃完糖人,便拉他去了一个人比较少的地方——彩云观。
这是一间道观,自建造至今,已经有几百年了。
观里有一处天然奇观——一面由自然风雨冲蚀而成的彩云浮雕墙。
这座道观并不供神像,供的就是这面彩云浮雕墙。据说,如果用手摸着墙上的浮雕许愿的话,会很灵。
楚寒:“要不要试试?”
郁子溪笑了笑,直接把手放了上去,指尖与浮雕摩擦间,微微闭上眼,看起来十分虔诚,过了好一阵儿,他才放下手。
楚寒心说,少年,你这愿望挺多啊,许了这么久!要人人都跟你一样,这浮雕非得给摸秃了不可。
楚寒:“许的什么愿?”
郁子溪微微低头:“说出来就不灵了。”
楚寒点头:“那就不说。”反正我也并不是很好奇。
楚寒刚想去观中其他地方观光,刚一转身,郁子溪忽然道:“师尊,请、请等一等。”
楚寒不解:“你还有别的事吗?”
郁子溪说,其实对着这面浮雕墙许愿的话,并不是摸着想一想就可以的,还要把愿望写下来,然后装进竹筒,埋在浮雕墙一旁的桃花树下。
楚寒恍然,怪不得浮雕墙边上摆着纸笔,还有那么多空竹筒,原来是用来写愿望的。
楚寒莞尔:“写吧,我在这儿等你。”既然愿望说出来不灵,那被别人看见,应该也会不灵,索性就不跟去了。
郁子溪走到那边的桌台上,抽出一条特别长的纸,至少有三尺那么长,然后提笔,认认真真的写了许久,等墨迹干透,才小心翼翼的装入竹筒,埋进了一边的桃花树下。
郁子溪回来的时候,楚寒没忍住笑出了声。
郁子溪茫然:“师尊笑什么?”
楚寒摇手:“没什么,只是觉得你许了这么多愿望,这面浮雕墙可能会被你累趴下。”
郁子溪咬着下唇,微微别过脸:“其实,其实我并没许很多愿望。”我只许了一个,只是许了很多遍而已……
“好了好了,开个玩笑。”楚寒摸了摸郁子溪的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