检查过病情之后,王惟一留下一些医嘱,几贴药方便离去,房内只剩下赵祯与曹皇后。
宋真宗后期,同样是这晕眩之病,再往前推,宋太宗身上同样有这病,宋太祖就好像没有这病,晕眩之病似乎是赵光义这一脉的遗传病。
宋真宗后期难以理事,政事交由刘娥处理,故而之后方有刘娥摄政,垂帘听政,曹皇后心中要说一点打算也没有,自然是不可能的。
只是赵祯痛恨刘娥昔日所为,在这件事情上,根本不松口。而曹皇后自然就迟迟没有参与处理政事的机会,她也曾经试过让一些人旁敲侧击,最终结果不难想象,被赵祯一口否决。
这个病情,最开始只是头晕,接下来就是胡言乱语,再到最后就是彻底无法处理政事,整个宋真宗时期便是如此。
目前来看,赵祯仅仅是处于第一阶段,但是这第一阶段啥时候发展到第二阶段,谁也不好说。
而曹皇后自然是希望自己越早参政越好,她将赵昕认做儿子,何尝不是一道保险。
当然如果有机会,曹皇后不介意更进一步了解近的有刘娥,远的有武则天,这么多例子在前面,都可以借鉴呀!
曹皇后坐在床边,问道:“为昕儿寻找师傅的事情,不知官家想的如何了?”
储君的位置很敏感,因为这是皇位的继承人。赵昕学得越多,学得越快,就可以早一日继承大位。若是赵祯有一天真的病倒,也可以尽快执政。言下之意,陛下你需要尽早考虑后事了。
赵祯明白曹皇后的意思,低声道:“朕还在找,没有找到满意的人选。”任何一个皇帝都不会喜欢听到这种话,赵祯亦然。
有资格为储君之师的,学识名望都要是顶流,整个大宋,其实人数也不多,真要去找,自然是不难的。
赵祯拖延此事,也是不愿外人生疑。皇帝没有大病,着急为太子找师傅干什么,准备取而代之吗?
一些皇帝为了掌握大权,甚至连太子都不愿立。当然还有比较悲剧的康熙皇帝,原太子废了后,九子夺嫡,为了稳定局势,康熙不得不翻牌子,展现男人雄风,告诉那些个蠢蠢欲动的儿子自己精力依旧旺盛。
目前赵祯的病情,整个宫内,不计算宫女太监的话,不超过五人知道,赵祯并不愿意暴露自己的病情。
权力是一剂毒药,当你尝过一口后,哪怕知道有一天可能被毒死,也再不愿意松手了。人性如此。
谈话终结,曹皇后便也就住口,反正日后时间长着,自己都熬了十年了,再熬一个十年又如何?
接下来的半个月时间内,赵昕又恢复到了往日的生活当中,波澜不惊,每天都是在做一样的事情,便也不值一提。
那夜文臣逼宫的事情,赵昕没有问,赵祯也没有主动说,便也就归于沉寂,赵祯究竟让步了多少赵昕至今不知。
这些日子,可说道说道的便是赵昕向赵祯提议,由宫中的医官书写这个季节易发疾病,并写明处置应变之方,而后在京城内的卖药院发放。
“儿臣患病,自有宫中医官审视调理,城中百姓则无,乃至不知身患何病,多有病死者,愿父皇全儿臣之心。”这是赵昕当时的原话,只有这样说赵祯才能够同意。
“这可比拜神佛有用多了。昕儿日后定是明主仁君。”
赵祯很是开心,赵昕不仅能够体察民情,而且还能够想出解决之法,很是出乎他的预料。他不仅答应此事,着宫中医官日内写毕,于次日印制而出,而且一律免费,并放出风声说这是赵昕的建议。
医官写个方子的事情,只有一些印刷的成本,相比较于此事带来的收益,真的是微不足道。
就这样,赵昕迈出了自己的第一步。
此事于赵昕而言是自己的大事,但是对于赵祯而言,此事却若鸿毛一般,这些日子他在忙另外一件大事,也是一件载入史册的大事!
经过半年多时间的舆论铺垫,赵祯觉得开启改革的契机已经来临。
年前因为元昊请和,范仲淹被召回,并授予枢密副使的职位,朝中大臣便已经知晓赵祯心意。八壹中文網
当然一个枢密副使的地位还是有些低,不至于成为改革的主将。名义上东西两府都是宰相,但是就职权而言,东府即政事堂管辖政事,也兼掌军事,而枢密使只负责军事,权力要小一些。
为了给范仲淹铺路,三月份的时候,赵祯还搬开了吕夷简这尊大神,并提拔范仲淹**之人。再之后,就是六月,有谏官上言范仲淹有宰辅之才,仁宗欲拜为参知政事,范仲淹推辞不就。
宋朝故例,一般拜相之前都要推辞几次,说自己无德无才云云,然后皇帝下几次诏书,展示自己求贤若渴,然后顺势拜相。当然也有王安石这样的例外,在英宗时期一直不出仕,即便是出仕,也只是修个起居注而已。
八月底,也就是这一段时间,仁宗罢免副宰相王举正,拜范仲淹为参知政事,以富弼为枢密副使。
参知政事是副宰相,正相是中书门下平章事。当然参知政事这个位置已经够了,之后的王安石主持变法初,也是这个职位。
赵祯调整辅臣结构后,多次召见富弼、范仲淹等人,征询天下大事,展现自身变法图强的欲望。
这些事情都是做给外人看得,或者说给普通人看得,顶层之人早在年初就已经预料到而今了。
只是这一步同样很重要,是皇帝展现自身改革意志的时候,表态越是坚定,也就意味着赋予改革之人以更大的权力。
而范仲淹的态度,一方面感谢皇恩,另一方面认为事有先后,朝廷陈弊积久,非一朝一夕所能改变。
赵祯明白这是范仲淹在向他要权力,遂亲笔诏书,开天章阁、陈设笔砚、赐坐以待,俨然一副以你为国师的姿态,所谓周文王用姜尚也不过如此。
朝野上下为之震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