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子佛看着她，黑白分明的眼睛露出极为阴沉的神色，乍一看格外的渗人。
可下一秒他又笑了起来，喊道：“小秦爷，你也别光说我，咱们都是一类人。”
秦舒幼静静的看着他。
“从第一次见你老子就知道了，你小子。”孙子佛指了指自己的胸口，道：“迷茫！”
秦舒幼低声笑了一下，道：“你也能说出这个词。”
“从一开始你出现在巷里的时候，你那笑的，比老何还疯狂，笑着那就算了，你还喊了一声，那撕心裂肺的，是个人都知道你不对劲。”孙子佛捡起身下的一本书，扬了扬，道：“心里有愧。”
“这么说你也干过。”秦舒幼道。
“毕竟当年老子杀了老大的时候，也是这么笑的。”孙子佛翻开了一页，道：“笑着笑着就哭了。”
“从那以后啊。”
孙子佛一拳砸向自己心口，发出了嘭的一声声响：“这里，寸草不生。”
秦舒幼托着腮，没有问他到底是为了什么杀了待他极好的老大，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苦衷和思量，而这些，恰好是他不愿意提及的。
“人命是不一样的。”孙子佛道：“我们一同出生在这个世上，有人一出生什么都有，而有些人，终其一生都达不到那个起点，有人天生就站在高处，有些人只能在泥泞中挣扎。”
“雨水在最高处的时候都是一样的。”秦舒幼道。
“可在哪个位置不一样。”孙子佛纠正道：“人命是一样的，不管是天子，还是贱民，生命的厚度是一样的，都会死，雨水在最高处是一样的，只是你看着是一样的。”
“这是角度问题，你站在地面看星星，星星是一样的，你站在皇宫看万民，万民是一样的，你站在街道看巷里，所有的巷里人也都是一样的。”
“可你离得近了，站在万民之中看万民，站在巷里看巷里人，站在一个团体里看每一个人。”孙子佛道：“他们都是不一样的。”
“你这道理还挺多。”秦舒幼失笑道。
“话糙理不糙，我说的在理。”孙子佛啧了一声，道：“所以说你们这些俗人——”
“你这么透彻，为了以后当和尚？”
“不当和尚就不能看佛经了吗？”
“这倒是没什么规矩，你喜欢看书？”
孙子佛沉默了一下，躺倒在书卷上伸了个懒腰，道：“老子姑且是想循规礼法的。”
“高尚品德？”
“高尚品德不会活在巷里。”
“心底的纯净？”
“我这种人黑到底了。”
“那为什么？”
孙子佛看着棚顶半响，道：“是向往。”
“人总会和自己梦想中的自己背道而驰的。”秦舒幼道。
“你别打击老子，有种来揍老子一顿，你出气，老子也出气。”孙子佛翻了个白眼，道。
秦舒幼嗤笑一声，道：“其实小爷打架的时候特别希望有人揍小爷一顿。”
“那你还发狠劲揍别人。”孙子佛道。
“可是小爷转念一想啊，小爷长这么好看，破相了怎么办？”秦舒幼笑道。
孙子佛看了她一眼。
秦舒幼托着腮笑的意味深长。
“老子懂了。”孙子佛看着她道：“你要是带着伤回家，会出大事的吧，一看就是哪家的小公子。”
“小爷二哥，手有点长，有点凶。”秦舒幼遗憾的道：“小爷怕他过来灭了你们。”
“那你还真温柔啊！”孙子佛嘲讽道。
“没有谁比小爷更温柔对待你们了。”秦舒幼笑眯眯的道：“感动吗？”
“别给老子瞎扯些有的没的，你来这啥事？”孙子佛道。
“小爷现在是你的老大，来找你聊聊天怎么了？”秦舒幼笑道：“跑那么快干嘛，还跟胡二娘说你去花楼，谎话扯得一嘴皮子溜啊。”
孙子佛嘴角一抽。
“你不会是找我去花楼的吧？”孙子佛怀疑道。
秦舒幼：“……”
“还真是啊？！”孙子佛惊了。
“小爷怎么可能去。”秦舒幼有些烦躁的摆摆手，道：“小爷都说了，小爷二哥手长！”
何况喻梦楼是他的地盘！
秦舒幼咬着下嘴唇，颇有些遗憾。
“小爷有个朋友，丢在巷里了，现在也不知道在哪个地方。”秦舒幼撇了撇嘴，道：“可能死了，也有可能活着。”
“巷里大了去了，往哪找活人。”孙子佛道。
“那就是说死人可以找？”秦舒幼眨了眨眼睛。
孙子佛：“……”
“能。”孙子佛脸色有点不大对劲。
“是个让人害怕的地方？”秦舒幼勾了勾唇角。
“这事你问烟斗老头啊，他懂！”孙子佛不耐烦的道：“他资历老，一辈子都在巷里！”
“哎哎哎，有没有点跟老大讲话的样子？！”秦舒幼指着他道：“小爷跟你说这辈子没人敢对小爷这么说话！”
“哦对，你好像还是我老大。”孙子佛啧了一声，不爽的道：“没多久怎么又给自己整了个老大。”
“哈？”秦舒幼挑了挑眉。
孙子佛闭上了眼，道：“急什么？老子又不是只有你一个老大。”
秦舒幼：“？？？”
“老大都是老子列入死亡名单的东西，啧，最近任务量还有点大。”孙子佛不爽的道。
“你是真孙子啊。”秦舒幼道。
“啊。”孙子佛伸了个懒腰，道：“醉倚花楼美人笑啊，老子什么时候才能往喻梦楼走一遭啊。”
“向往？”秦舒幼眉心一跳。
“人在一个地方待久了，总会向往外面的东西，咱们这些阴沟里的臭虫也会向往外面的礼法和美景。”孙子佛似笑非笑的道：“估计你是不会理解。”
“理解。”秦舒幼道：“感同身受就未必。”
“巷中有一家火葬场，死在巷里的所有尸体都会被运到他那里。”孙子佛意味深长的道：“希望过几天不会在他那里见到你的尸体。”
“谋杀老大的名单小爷站大头了吗。”秦舒幼扯了扯嘴角。
“暂时性头号人物。”孙子佛笑道。
“给你个机会。”秦舒幼连带着书抛下去一个匕首，道：“来杀我。”
匕首擦过木板落在地上，发出了叮当一声响，孙子佛躺在书卷上，睁眼看着墙头上坐着的秦舒幼。
良久，他坐起了身，捡起了匕首。
“啧，这匕首值不少银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