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四百米标准操场,五千米需要跑十二圈半。
发令木仓响起，所有参加比赛的选手挤挤攘攘地冲出赛道，努力抢占第一名的位置,陆迟却在所有人都冲出去后才以不紧不慢、甚至可以称得上悠闲的速度慢腾腾地跟在最后。
赛程即将过半，赛道上的名次几经变换似乎已经确定下来。
陆迟仍然没有要提速的迹象。
看台上的女生从一开始兴致满满的期待到现在的大失所望，凑在一起窃窃私语。
“陆迟到底行不行啊？”怀疑的语气。
“我看悬……”
“嗯……也说不定吧，没准他最后能反超呢！”一个女生忍不住反驳她们，但她自己的话里都充满了不确定。
另一个女生撇撇嘴,泼了同伴一盆冷水,“这都第六圈了,哪还有那么多体力啊……就算反超也超不了几个了……”
“啊？！陆迟篮球不是打得挺好的吗？跑步不至于这么废吧？我都要幻灭了……”
赛道上没再有名次变化,看台上此起彼伏的加油声渐渐弱了下来，只有主席台上广播站的成员们还在不间歇地念着各班选送上去的加油稿。
第六圈结束的时候陆迟作为最后一名路过一班所处的看台下方，乔乔站在看台上，看着他慢慢从眼前跑过，终于忍不住踮起脚尖上半身探出栏杆,喊了他一声：“陆迟！”
乔乔双手紧紧握着看台的围栏，在陆迟将视线投过来后,她抿了抿嘴，却没再说话,只是盯着他的身影,嘴唇翕动。
加油。
很容易就能辨认出的两个字。
陆迟仰头看着她,露出一个嚣张放肆到极点的笑容。
然后在所有人始料未及中——
开始提速。
一个、两个、三个……
他的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多的人被他反超，远远甩在身后。
赛程过半,跑道上大多数人开始疲软,或多或少地减速,但属于陆迟的比赛似乎才真正开始。
宽大的蓝色运动短袖逆风鼓起，隐约露出精瘦结实的腰腹。
看台上的气氛彻底被点燃，女生们蜂拥到围栏前尖叫着喊他的名字。
第十！
第九！
第八！
第七！
第六！
“啊啊啊！！！陆迟！！！加油！！！”
不过短短两分钟，整个操场只剩下他的名字，响在每一个角落。
陆迟的反超还在继续。
没有一刻停顿的，在满场的尖叫声和呼喊声中，他冲向了第一名。
并肩。
反超！
“啊啊啊啊啊啊！！！”
“陆迟！陆迟！陆迟！”
不知道是谁开了个头，一班所有人集体站了起来高声嘶吼陆迟的名字。
振聋发聩。
乔乔双手紧紧握着围栏，看着那道疾速奔跑的蓝色身影。
不知道是被这满场热烈的气氛所感染，亦或是单纯的因为这个人，她感到自己全身的血液都跟着开始沸腾，耳边似乎能听到砰砰砰的心跳声，犹如擂鼓。
超越第一名似乎只是陆迟个人表演的开始。
他开始拉近和倒数第一名的距离。
——套圈！
倒数第一名被裁判叫下场。
紧接着倒数第二、倒数第三……
赛道上最末尾的十名选手相继离场。
“我艹！这特么的就是个人表演赛啊！迟哥真是越来越骚气了……”姜南蹲在看台底下，从一开始的热血沸腾到现在的麻木也不过就是三五分钟。
不就是新同学站在上面看？至于这么炫？
孔雀开屏都比不上他骚气。
陆迟套圈成瘾，场上一大半的选手被他套圈离场，到最后跑道上只剩下不到十五个人，裁判经人提醒数了数场上的人数，无奈让人把刚才被套圈下去的七八位同学又喊了回来。
男子5000米的惯例是前二十名算成绩，班级运动会加分。
十二圈半，最终陆迟以遥遥领先的姿态率先冲过了终点线。
终点线的位置就在一班所处的看台下方。
陆迟几个大跨步冲过终点线，然后开始减速，在弯道上停了下来。
哗啦啦，看台上一班的人几乎少了一半，全都亢奋地冲了下去，围住陆迟。
乔乔站在看台上，看着陆迟接过姜南手里的矿泉手猛灌了几口，掀起衣摆大喇喇又随意地抹了抹额头上的汗。
然后。
他抬起头，看着乔乔，嚣张至极却又无声地说——
“亲我。”
·
落日的余晖将教学楼照得金光灿灿。
教学楼里安静的没有丝毫的声响，乔乔坐在一层和二层之间的楼梯上，听着操场那边隐隐传来的通知跳高跳远选手尽快检录的声音，愣愣出神。
“不就是让你亲我一下？吓成这样？”耳边突然传来熟悉的带着笑意的低沉嗓音。
乔乔回过神看着几个跨步迈上楼梯的陆迟，猛地站起来往后退。
但她忘了自己身后还是台阶，一个踉跄向后跌倒。
陆迟手疾眼快地抓住她的手腕把人扯了回来，“至于么？看到我吓成这样，我能吃了你？”
乔乔还没说话，他自己先否定了自己的说法，改口道：“说不准，还真就是想吃了……”
他话没说完，乔乔猛不丁踹了他小腿一脚，一边用力想要挣脱他的桎梏，一边骂道：“陆迟你能不能不要整天胡说？！我们还是学生！”
陆迟故作夸张地“嘶”了一声，弯腰单手捂住小腿。
乔乔趁机挣脱，噔噔噔跑到楼梯转角处，听到背后没了动静，又忍不住停下来回头看陆迟，“你没事吧？”
她刚才那一脚因为恼羞成怒用了不小的力气，陆迟被她结结实实踹了一脚。
说实话，挺疼。
但也没疼到站不起来的地步，陆迟却弯腰靠在墙上半天不起来。
见他不说话，乔乔有点慌，怕他刚跑完五千米本身就累，再被她使出半身的力气踹了一脚，真踹出什么问题。
她犹豫了一下，折回陆迟身边，在他上面的一节台阶上站定，半蹲着低头看他的小腿，“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她说着抬眸瞥了他一眼，小声道：“可是这也不全是我的错，谁让你总说一些不正经的话……”
陆迟弯腰靠着墙，眼睛微垂，触目所及之处就是她白皙的后颈，没梳上去的零星碎发松松垂在颈后。
少女的馨香就在鼻尖，淡淡的带着点甜味。
陆迟动了动喉结，忽然伸手扯了一把身前对着他的小腿嘟嘟囔囔的少女。
在她撞进他怀里的同时，他抬臂揽住她的腰。
不过瞬息之间，乔乔就被他紧紧抱在了怀里。
她先是一怔，而后红着脸剧烈挣扎，“陆迟！你干什么？！你快点放开我！”
陆迟却把她越抱越紧，头压在她肩窝处，放肆地呼吸着少女香甜的气息。
有点着魔。
真把人结结实实抱在怀里的这一刻，陆迟才真切地感受到自己到底有多想要她。
就这么抱一下，只是抱一下，他就不可自抑地开始亢奋。
比刚跑完五千米有过之而无不及。
糟糕的失控感。
但他甘之如饴。
陆迟头埋在乔乔肩上，深吸一口气，右手绕过她的脖颈找到她柔软的左耳垂轻轻捏了捏，稍稍抬起头看她，“我到底要怎么做你才肯当我女朋友？”
可能是刚跑过五千米的原因，陆迟的体温有些高，乔乔只觉得跟他接触的地方像是着了火一般，她偏过头看着教学楼的窗外，平复了一下心情，问他：“我说什么你都愿意做？”
陆迟没有立刻回答她。
他笑了一声，放开她，靠着身后的墙，说：“命都给你，信不信？”
“……”
乔乔瞥了他一眼，红着脸嘟哝：“谁要你的命……”
陆迟没说话，就靠在墙上歪着头看着她笑。
那一刻，乔乔真的觉得只要她点下头，他真的能立刻把命给她。
“等你考进年级前十，我就当你女朋友。”
有的话说出来其实也就是一瞬间的事。
她转过头看着他，很认真地告诉他自己的想法，“我想和以后的男朋友念一所大学。”
“你能做到，我就答应做你女朋友。”
年级前十。
陆迟在心里估摸了一下自己目前的差距，毫不犹豫地应了，“好。”
命都能给了，不就是个年级前十。
为了后半辈子，拼了半条命都得考进去。
“那你……好好学习……”紧张、尴尬，乔乔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唯一想做的就是尽快离开这里。
陆迟却叫住她，从兜里拿出手机，点开录音功能，把手机朝向她，“等等，你把刚才的话重复一遍，我录音留个证据，万一你以后后悔了我找谁要女朋友去。”
·
“等你考进年级前十，我就当你女朋友……”
“我想和以后的男朋友念同一所大学……”
“你能做到，我就答应做你女朋友……”
乔乔走在前面听着后面不断循环重复传来的声音，终于忍不住回头，“你不要再放了……”
她真的要找个地缝钻进去了！
陆迟美滋滋摆弄手机的动作一顿，看着乔乔说：“你不懂，我这是在激励自己，尽快考进年级前十，尽快做你男朋友。”
乔乔：“……”
忍不住加快脚步。
身后陆迟无奈地做出妥协，从兜里拽着线扯出耳机，慢悠悠地插上，“那行吧，知道你害羞，我戴着耳机听。”
乔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