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苏木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中她又回到了当年被绑架的那间小黑屋,那里变成了一片废墟,四周黑漆漆的一片。在凌乱的废墟中,她看见了当年的那个铁笼,铁笼中似有黑影晃动。她一步一步小心地走过去,才发现那竟然是陆泽。
他像一只困兽,被禁锢在牢笼之中。
她试图开口喊他,却怎么也发不出声。他垂着头睡着了,长睫轻敛,侧脸弧度饱满而英挺,额前的碎发轻轻拂动。她走近,想看得更清楚一些,画面却忽然消失了。
醒过来的时候,于苏木望着天花板发了很久的呆。这些年她一直都在下意识地找当年的男孩,但世界这么大,他们再没遇见过。
陆泽,他曾告诉她,他的名字叫陆泽,所以她对这两个字分外敏感。昨天听见江梁唤周哲为“阿哲”,她以为是“阿泽”,结果却又是一次误认。
原来每一次的相遇都可能是今生最后一次见面,每一次的道别都可能是永别。
也许这一生,他们都无法再重逢了吧……
于苏木叹息一声,正欲起床,这才发现了不对劲。
眼前的一切看起来都那么陌生,深蓝、灰与白的色调搭配,充满男性气息的房间,明显不是她住的酒店。
她晃了晃脑袋,昨天她烧得太厉害,也不知是否烧坏了脑子,她竟什么都想不起来。
她动了动手,这才发现身边有人,转头看去,男人侧躺在她身边,白皙清透的脸上,双眸轻阖,乌黑修长的眉微微皱起,似在睡梦中也很严肃的样子。他穿着灰色线衫,深色长裤,整个人包裹在光晕中,即使严肃,也那般俊朗出尘,干净柔亮。
如果于苏木记得没错的话,他好像是陆学长?
下一秒,脑海中“砰砰砰”响起几声雷鸣般的巨响,于苏木震惊地望着眼前的人,她不仅跟陆学长在一张床上睡了一晚,而且还一直紧紧地抓着陆学长的手不放?
于苏木不知道该用什么词形容自己现在的处境,但她立刻做出了最清醒、最直接的解决方案——逃跑!
于苏木冷静地分析,她身上还穿着昨天的衣服,证明昨天她与陆学长只是单纯地睡了一觉;手机没在身上,说明昨天她是回酒店后出门的。
她轻手轻脚地掀开被子赤脚下床,脚着地时,发现地上是一片柔软的白色绒毛地毯。
关门时,她尽量小心才没有发出太大的声音。
许是内心太过震惊,走出卧室之后,她完全没心情欣赏四周奢华的家居布置,直接冲到玄关处,开门逃跑。
她想,如果发生了令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的事情,那么最好的办法便是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于苏木关上房门的那一刻,陆泽漆睁开了双眼。
在于苏木做梦不安的那一刻,他便醒了过来,因不想事后有没必要的牵扯,所以当于苏木离开时,他没有阻拦。
想起昨天,她坐在咖啡店门前的阶梯上说困了,下一秒便呼呼大睡的模样,他只觉好笑。他本应该把她丢在咖啡店门口,置之不理,最后却鬼使神差地将她带了回来。
不过也止于此了,萍水相逢的人最终只是生命中的过客。
陆泽漆起身下床,赤足踏在白色柔软的地毯上。他脱掉毛衣,直接将毛衣扔在地上,裸着上半身走进了浴室。
尚未拉上窗帘的落地窗外白光一闪,陆泽漆嘴角嘲讽似的勾起。
他打开花洒,立在原地,任由水流倾洒而下,水流流过他的黑发,流过他健硕的胸膛……他静静地在原地冲了一会儿之后,关了花洒,直接套上浴袍走出浴室。
门外传来敲门声,陆泽漆慢条斯理地系上浴袍的腰带,往玄关处走去。
他打开门,出现的是兴致勃勃的江梁和闹了一夜肚子脸色惨白的周哲,一向比他们正常的荀超走进来后,直接说正事:“这几天陆淮南那边的人一直跟着,一路偷拍了我们不少照片,这几张是我从他那拿回来的照片,其余的……”
荀超还没说完,江梁便笑嘻嘻地凑了上来:“二哥,你快看看,这几张拍得跟写真似的,尤其是你和学妹的那几张,看起来你们哪像刚认识,明明更像是相爱至深的恋人!”
荀超一巴掌将江梁的脸推开:“胖子,别捣乱!”他继续说,“其余的都让陆淮南的人带回去了。”他顿了顿,才有些别扭地说道,“这几张我觉得拍得都不错,所以带回来了。”
陆泽漆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他立即仰头看天。
胖子说得没错,谁让陆小少爷长得那么好看,一张偷拍看起来都跟写真一样,不带回来都让人觉得可惜。
那是在咖啡店阶梯上,于苏木睡着了后,陆泽漆将她背起来的样子。照片中,人来人往,只有他们显得那么引人瞩目,他背着她的样子,像极了宠溺一个不听话的小女友。
还有昨晚在卧室中,他被于苏木抱着不让离开,她的整张脸都埋在他胸前,他抱着她睡觉的样子,任谁看了,都不能相信这么温馨的一幕是故意制造给陆淮南的人拍下来拿去交差的吧?
只要陆泽漆在的地方,便是风景,拍照根本不需要任何技巧,只要按下快门,便是一张写真。
但陆泽漆并没心思欣赏那些照片,他走到厨房,倒了一杯温水,在沙发上坐下,静静地喝着。
其他三人对这里已十分熟悉,江梁和荀超从冰箱里分别拿了一瓶可乐,周哲因为闹肚子,给自己倒了一杯温水。
江梁欣赏着那几张照片,忽然便来气了,没好气地骂道:“我们二哥好歹是陆淮南同父异母的弟弟,也带血缘关系吧?这家伙真狠,像一架二十四小时不睡觉的机器一样,每天监视二哥的一举一动。”
“他怕二哥脱离他的掌控,怕二哥跟他争夺陆家的财产。”荀超说。
“稀罕!”江梁撇撇嘴,“以我们二哥的实力,需要靠继承家产来维持生活吗?陆淮南没准是心理变态,你见过哪个正常人会设计将自己亲弟弟绑架起来吗?那年计划失败之后,他又设计将二哥送到缅甸,我可不会忘记二哥那年在缅甸是怎么生存的。估计那家伙以为二哥在缅甸不可能活着回来,所以当二哥重新出现在他面前时,他那张千年玄冰似的脸黑得跟见了鬼一样!”
“胖子,过去的事能不提吗?”周哲皱眉。
“哼!怎么能不提!他陆淮南过着一天好日子,我便一天不爽!”说完,江梁看向陆泽漆,语气缓和,“二哥,你说每天让陆淮南派人跟踪也不是个事啊,我们所有的行踪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你说怎么办啊?”
江梁说完,其余二人也放下手中的饮料和水看向陆泽漆。
陆泽漆慢吞吞地喝着温水,半天才淡淡地说出一个字:“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