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星的心突然被揪了起来,明明知道帐篷有禁制,外人探查不到里面情形,她还是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顾承天久久地立在帐门外,目光直视着帐门,即使他什么也看不见,却还是固执地睁大双眼,耳边隐隐有海风拂过,像极了长星清浅的呼吸,她还再昏睡么?
顾承天与简阳真君的对话,并没有持续太久,说完那几句话,简阳真君便让他先离开了,他虽担忧,却也没有留下的理由。
他并不是她的什么人……
想到帐篷内,萧隐可以守在长星身边,顾承天心中苦涩,他也曾距离她很近……
只是,向来情深,奈何缘浅……
“承天!”身后突然传来明法真君的声音。
顾承天回过头,看见明法真君一人站在不远处。
刚才在大殿,他实在不愿与那些人虚以为蛇,便找了个托词出来,想必是让师尊担心了。
“你随我来。”明法真君看一眼紧闭的帐门,声音平和。
因为幻海境发生的变异,陷空岛上无关紧要的人都已被撤离了,此时倒是显得空旷了许多,师徒二人来至一处礁石上,这礁石形状如一枚墨色的镇纸,竖立着笔直插在海中,一面接着陷空岛,一面则是汪洋大海。
看着明法真君略带风尘之色的面容,隐含担忧的双眸,顾承天孺慕感激的同时,愧疚自责再也忍不住,双腿一软,就跪了下去:“师尊!承天对不住您!”
明法真君瞳孔猛地一缩:“快起来!”一甩衣袖一个大力将顾承天托起来,顺便抚上他脉门,略一探查,便知他身体除了灵力空虚以外,并无大事,一颗心这才彻底放下来,又仔细打量一眼自家徒儿,道:“你想做什么?”
知子莫若父,明法真君亲自抚育顾承天长大,对他的一举一动了如指掌,顾承天并不是一个善于表达感情的人,他习惯于将自己的感情掩藏在他平静淡漠的外表之下,可这么多年,像今日这般失态,是从来没有过的。
明法真君已隐隐察觉出顾承天的失态,八成还是与那个孟长星有关,不禁深深叹息,自古情关难过,更何况是要命的情劫!
顾承天先开始发万里传讯符,是因为当时李正阳等东海高阶修士对长星的敌意,他不怕自己身陨,却怕保不住长星,他没有简阳真君的传讯符,所以才给自己师尊传讯,只是没想到长星的师尊和师兄等人都来了东海,那么他请明法真君过来就显得有些多余了。
不过,刚才顾承天的那愧疚一跪却不是因为这个,他愧疚的是,师尊对他如此爱护,他不仅未有报答,却屡屡累的他老人家为他东奔西走。
顾承天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攥住,师尊的恩情,长星的性命,如同摆放在天平两端的砝码,不论他如何取舍都心如刀绞,如果有那么一天,长星真的需要他的性命才能活命,他必不会犹豫,可终究要辜负了师尊的如山深情……
顾承天的身影离去,帐篷外又恢复了空无一人的寂静,长星才重重地吐出一口气,愣愣地发起怔来。
她记得,那道就要割上自己喉咙的飞刃……
也记得,那个干净温暖的怀抱……
还有那个在耳边呢喃的声音:我来了,长星,再也不让你一个人……
长星脑中一遍一遍的重温着那个场景……心情渐渐复杂起来,她甩甩头想要结束此刻的混沌,却又随着那一句话,那几个字,一点一点的沉沦下去……
此时,林天扬和赵钰也窝在帐中。
林天扬丧着脸,盘腿坐在榻上,一手撑着下巴,眉头紧锁,脑门上就差贴一个大写的“烦”字了。
赵钰坐在一边的椅上,细心地擦拭着手中的长剑。
“我说,你能不能别擦了?”林天扬瞪一眼赵钰。
赵钰已擦拭到剑尖,看一看光可鉴人的灵剑,收回身后剑匣,平平道:“好。”
林天扬没脾气地叹一声,又道:“我乱发万里传讯符,你说师尊会不会责怪我。”
赵钰看他一眼,没有说话,但林天扬觉得,赵钰那一眼的意思是:发都发了,现在纠结这个有用吗?
“我发的时候,你也不阻止我!”林天扬瞪他一眼!
“不会。”赵钰又是面无表情,平平道。
林天扬一愣,不知道赵钰说的这“不会”,是说长辈们不会责怪,还是他不会阻止。
“不会怪罪,你放心。”赵钰补充。
“为什么?”林天扬眼睛一亮,紧紧看向赵钰。
那日,林天扬发了所有传讯符之后,便和赵钰急匆匆赶往陷空岛,可依他两的速度,利用各种加速法宝,就算跑断气,能在一月内到达就不错了,正一筹莫展之际,却察觉自家师尊紫和真君与师叔晟通真君一起联袂而来,他两还不待做出反应,已被两位真君卷起,护在身后一路急赶。
两位真君专心赶路,虽没和他们说什么,但面色阴沉,林天扬误以为是自己不分轻重乱发传讯符导致的,一直惴惴不安,甫一到陷空岛,几位元婴真君都被请去了前面大帐,他只能独自胡思乱想。
赵钰无视林天扬的问话,良久,才实在受不了林天扬灼灼的目光,无奈道:“因为,那是孟师叔。”
林天扬点点头,随即又猛地一摇头:“你说的这是什么废话!谁不知道是因为孟师叔?”说着他又瞪大眼睛紧盯赵钰,伸手一指,道:“那可是咱两一起做的,我受罚,你别以为你能逃得掉!”
“什么受罚,什么逃得掉的?”林天扬话音未落,只见帐门一动,随即一个身影闪过他身边,林天扬脑门上已被弹了个脑镚儿!
“嘶!”林天扬捂着痛楚,呲着牙,怒看向来人:“四师叔!”
靖熙真君歪在一张椅子里,伸手掏一下耳朵,笑道:“我还没聋,小天扬,你那么大声做什么?”
赵钰已上前给靖熙真君见礼问安。
靖熙真君笑着,一扬袖子将赵钰托起来,道:“平时总觉得天扬机灵聪明,到没看出来,小钰儿才是真聪明!”
说着,出手如电,又快速敲了一下林天扬的脑门,道:“你给我们几个传讯也就罢了,干嘛还给师尊他老人家传?”
林天扬原本正龇牙咧嘴,听到这话,不觉又气馁下来:“当初我哪里想那么多了啊……”
靖熙真君一笑正要说话,却听简阳真君的声音传来:“天扬做得对!”话音未落,简阳真君人已至账内,不过是身形一闪,就以至上首座位坐了下来,看一眼靖熙真君:“我要不来,不知你又要闯多大的祸!”
靖熙真君早在简阳真君声音响起的那刻,就已飞速从椅子上站起,规规矩矩地低头站好。
有了简阳真君这句话,林天扬彻底定下心来,好整以暇地看靖熙真君挨训,心里那滋味,甭提多美了!
简阳真君实在是气坏了,靖熙也是他的徒儿,他一样看重,可一想到萧隐为了分开李正阳和靖熙的对峙,被迫用了胤日剑,他就忍不住怒意。
不过,很快紫和真君、晟通真君与素言真君三人,便联袂而来,简阳真君这才平复心绪,道:
“我此次来东海,一是为了紫宸,另外,也是探知到幻海境异变才赶来的,自飞仙堑异变之后,界中多地发生异变,已渐渐形成规律,这本就是天下修士共同的大事,刚才我已联合东海各势力广发邀帖,请天下大能齐聚东海共商此事,你们既已到了,就同我一起去望海城。”
“是。”地下众人忙齐齐应是。
简阳真君微微点头,又道:“你们小师妹伤重需要静养,东阳正在替她疗伤,你们先不要去打扰。”
几人都有些担心:竟然伤的这般重?可看简阳真君的面色明显不愿多说,便都低头应是,没有多问。
又说了几句话,众人退出,简阳真君略一思忖,从储物手环中翻检出几样宝贝,端详一番,选了中间那件凤凰羽,单另装了个玉盒。
李正阳酷爱炼器,最喜珍奇炼材,海魂石何等珍贵,若要他心甘情愿的出让海魂石,出手自然不能减薄了!简阳真君将装有凤凰羽的玉盒收进怀中,大踏步出帐而去。
李正阳正在帐中和孟长凤说话,听闻弟子在帐门外禀报:“太清门简阳真君来访!”
孟长凤眸光猛地一动,面上又立刻爬满惊惧之色,抬头看向李正阳:“祖父!简阳真君怎么会来?”
李正阳也觉得奇怪,事情大致都谈妥了,其余的细节自然不能在这里随便说,要等去了望海城,和家主等人详谈才行,他心中嘀咕着,却还是对孟长凤笑道:“许是来说些闲话的。”
“会不会是听了孟紫宸的话,来为难凤儿的?”
“这怎么会?”李正阳一愣,元婴大修士,岂会这样小心眼,但一看孟长凤一副担忧的神色,忙又道:“我还正愁没法发作那个孟紫宸,他若敢来找茬,那祖父我也不是吃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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