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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称职的好皇后(1 / 1)

“大病初愈”的我去太皇太后宫中请安,满脸慈祥的太皇太后叫我上前,用手轻拍着我的手背,怜惜地说道:“皇后这些日子可清减了许多,要好好将养身体才是。”

我低垂着个头装柔顺的,只轻轻地点了点头。

太皇太后又说道:“这阵子朝中对云西用兵,皇帝年轻气盛,忙起来也是丝毫不顾忌自个儿的身子,皇后也要多多看顾他一些。”

我依旧是点头,却暗道这倒不用我操心,有江氏在大明宫,定然会将齐晟的身心都伺候得舒舒服服的。心里虽这样想着,嘴上却不敢说破,不然要是叫太皇太后知道害了赵王的“狐媚子”眼下又到了齐晟身边,只怕这老太太能亲自冲到大明宫去除妖去。

这一次可不是一碗打胎药那么简单了。

老太太又念叨了半天,这才放我去太后宫中去请安,又看似随意地与我笑道:“前两日她还提起皇后娘家的堂妹呢,说是听说不只容貌好,性子也好,要替老九求娶呢。你这次去了,她少不了要向你打听那女孩子的情况。你可别一味自谦,有什么就说什么,我老太太也想早日看到老九娶媳妇呢。”

我明白了她的暗示,恭顺地点头道:“臣妾知道了。”

到了太后宫中,太后宋氏果然向我提起了张翎的女儿,不过却没有征求我意见的意思,只是行使了一下告知的责任,说是已命张家的人去靖阳接那丫头去了,希望在她到盛都之后,我能以长姐的名义接她来宫中玩耍两日。

事态至此,已是完全按着齐晟设定好的方向在发展。

心里难免有点淡淡的失落,茅厕君到底也是舍弃了我。不过转念一想这也不算什么,利益合作嘛,谁还没有个三心二意的时候啊,要允许年轻人犯错误。

问题是怎么才能把这个错误纠正过来!

回到兴圣宫,却发现绿篱那丫头等在那里。

我惊讶过后,第一个反应就是叫写意赶紧把她送走,这丫头竟然还敢这样明目张胆地来宫里,胆子也太肥了些!

绿篱却是平平稳稳地屈膝给我行了礼,说道:“臣妾请皇后娘娘万安。”

我觉察到了她自称的不同,不再是奴婢,而是臣妾,这么说她已是接受了赵王孺人的身份。我笑了笑,问她道:“你怎么来了?”

绿篱低垂着头,闷声闷气地说道:“皇上召赵王殿下进宫问话,臣妾惦念皇后娘娘,就跟着一起过来了。”

她声音虽还保持着平稳,我却看到有泪珠无声地滴落在她的脚边上,很快就在青石砖上晕成了一小片水渍。

我叹了口气,想从身上翻出块帕子来给绿篱,可摸了半天也没能摸出来,只得向写意伸了手,这才要了块帕子给绿篱递了过去,“哭什么哭,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这样一说可不要紧,绿篱竟然用帕子捂住了嘴闷声哭了起来。

我没法子,想耐心地等着她哭一段落再说话,可等了半天不见她有中场休息的意思,只得忽地抬头冲着殿门喊道:“皇上。”

就瞧着绿篱身子一僵,立刻停了哭声,惊惧地看向门口。

我满意地点了点头,问她道:“赵王对你可好?”

绿篱对于我刚才用齐晟诈她的行为很是气愤,用红红的眼睛气呼呼地瞪着我。

我不由笑了,道:“好好地和赵王过日子,他是个厚道人,不会亏了你的。”

绿篱却是有些不以为然,说道:“反正是嫁了,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吧。”

好一个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也不知道赵王听见这话会有什么感想。

我正感叹着,赵王却是一脸怒气地来了。我不由得惊了一跳,暗道他这耳朵也太长了些,难不成在宫墙外面就听到这话了?

赵王潦草地给我行了个礼,气哼哼地在椅子上坐下了,只一个劲儿叫道:“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绿篱早已是站起身来,极其狗腿地端了杯茶给他递过去,柔声劝道:“王爷先润润嗓子,有事慢慢说。”

我很是鄙视地瞥了一眼绿篱,问赵王道:“怎么了?”

赵王一口气灌了整杯茶水,这才说起齐晟今天召他去大明宫的事来。其实就芝麻大一件小事,赵王府的马车夫出门的时候横了些,打了一个御史邻居家的小舅子的二姐夫。

可没想到这下子可是捅了马蜂窝喽!

那御史就不干了,上奏痛陈赵王纵仆行凶,洋洋洒洒一大篇,把赵王简直是骂了个狗血淋头,还不带一个脏字的。

不过是几个奴仆之间打个架而已,云西那边还成千上万的人集体械斗呢,国家不还得管饭嘛!齐晟最初没理会,就想着息事宁人地过去就算了。可没想到那御史不干啊,上奏了几次见没回音,干脆就领着几个“兄弟”直接跪到大明宫里去了。

齐晟没辙,只能将赵王召了过去,提溜到那几人面前狠狠地训斥了一番,又叫他给挨打的人出了汤药费,这才算哄了那御史带着“兄弟”走人。

赵王觉得很恼火,屁大点的事都要往他的人品上扯一扯,这马车夫和人斗殴,和他赵王的人品有个毛关系?

绿篱听了也是愤愤不平,“这些人才是整日里吃饱了撑的没事干,管了东邻管西舍,要我说也别和他们动嘴皮子,直接用布袋套了头,揍上一顿再说!”

她这话一出口,我与赵王两个顿时都默了。

嘿!你当那御史也像赵王那般容易打吗?

绿篱怯怯地看看赵王,又看看我,乖巧地低下头去。

赵王原本满腔的火气立刻全灭了,叹了口气,很是无奈地说道:“绿篱,并不是什么事情都能用武力解决的。”

绿篱小媳妇一般,低垂着头不说话,只一个劲儿地点头。

我瞧她模样可怜,只得装模作样地轻咳了两声,打圆场道:“时候不早了,我就不留你们吃中饭了,都早些回去吧。”

赵王没话说,领了自己不靠谱的媳妇老实地出了宫,临走的时候却又与我说道:“皇嫂,今儿皇上一早起来就开始召见朝臣,怕是连中饭都顾不上用了,皇嫂要是有空闲,不如去大明宫走走。”

赵王突然提出这个建议,叫我不觉有些意外,仔细去瞧他的神情,却也没能瞧出什么异样来,只好随意地点了点头。

送走了他们两个,我把写意叫过来问道:“灶上熬的可有粥?”

写意还当我自己要喝,答道:“有,今儿备得有百合红枣粥和山药莲子粥,娘娘要喝哪种?”

我稍稍琢磨了一下,叫写意端了一砂锅山药莲子粥,跟着我一同去大明宫看看。

大明宫就在兴圣宫南边,离得倒是不远,走不多时便到了。

因为我很少来这大明宫,所以守在殿外的小内侍看到我时,脸上有难掩的惊讶之色,一溜小跑地迎过来给我问了安,这就要进殿去替我通报。

我拦下了他,问道:“皇上还在议事?”

小内侍点头道:“召了楚王殿下和几位大臣在议云西之事。”

听到茅厕君也在这,我心中一动,便让写意将那锅莲子粥交给小内侍,说道:“你将这粥送进去,我在偏殿里等一会儿,待皇上议完事再说。”

说着便要转身往偏殿走,走到门口了却发现那小内侍还跟在我屁股后头,一脸的欲言又止。

我奇道:“怎么了?”

小内侍吭哧着不答话,只用眼往偏殿内瞄。

我顺着他眼神往里面瞥了一眼,顿时明了,就见江氏一身普通的宫女衣装,正俏生生地站在门内,那小模样,真真地我见犹怜啊!

我脚下顿了顿,神色自若地迈入了殿内。

江氏淡淡一笑,起身向我微微屈了屈膝盖,轻声道:“请皇后娘娘安。”

我略略地点了点头,转眼看到那小内侍还端着锅一脸紧张地站在门外,不由问道:“怎么?你还有事?”

小内侍神情窘迫,忙摇了摇头。

我想了想,又回头问江氏:“饿了吗?要不要来碗粥?山药莲子粥,熬了许久了,软糯香甜。”

江氏稍稍一愣,那小内侍却是手上一晃,差点把那砂锅都给扔了。

那锅山药莲子粥足足熬了两个多时辰,可是费了不少的火,我生怕小内侍再给我糟蹋了,忙叫写意把那锅接了过去,吩咐那小内侍说道:“你带着写意去那边看看,若是皇上他们能得空,就给他们每人都上碗粥,垫一垫肚子。”

小内侍口中虽应着,可脚下却不怎么动地方,只偷偷地瞥江氏。

我一看这情形明白自己是指使不动他了,只能转头问江氏道:“要不你跟他一块送过去?”

江氏摇了摇头,与那小内侍说道:“你去吧,皇后娘娘这里有我伺候。”

小内侍得了她这话才转身带着写意走了。

偏殿内只剩下了我与江氏,好一阵沉默之后,我才没话找话地问道:“姑娘……贵姓?”

江氏噎了一下,不冷不热地答道:“回皇后娘娘的话,我姓苏。”

姓苏?这么说是改随母姓了。

我抬眼细看江氏,见她身材虽然平板如昔,可面色却比上次见时红润不少,此刻虽做宫女打扮,却也是神态自若,不卑不亢,颇有大将之风。

弱女做得,王妃做得,宫女也做得,这也算是个复合型人才了。

我有意邀她进后宫发展,便试探地问她道:“苏姑娘在这里待得可习惯?”

江氏唇角微勾,“有什么惯不惯的,皇上叫我在哪里,我就在哪里罢了。”

三句话不到就把齐晟抬了出来,生怕我不知道她与齐晟之间关系似的。

我叹了口气,真情实意地劝她说道:“映月,你这样没名没分地跟着他不是长久之计,跟着我回后宫吧,太皇太后和太后那里有我去挡,总能给你一个名分的。”

江氏看我片刻,却是讥诮地笑了,说道:“皇后娘娘,有名有分又能怎样?困在后宫尺方的天地里,与其他女子争宠,每日里盼着他的临幸,成为他众多女人中的一个吗?谢皇后娘娘好意,映月不愿意。”

果真是话不投机半句多啊!

我无语,看她也不像是能心平气和与我说话的样子,索性也不和她费这个口舌了。

又坐了片刻,写意从外面进来,先瞥了江氏一眼,这才凑到我耳边说道:“皇上和那几位大人都用了粥,奴婢帮着送进去的,看样子像是也快散了。依奴婢看,娘娘不如这个时候过去,也好与那几位大人碰个面。”

写意说完了,还冲我挤了挤眼睛。

我非常认同她这话,做好事不留名的时代还没到来呢,我点了点头,再顾不上理会江氏,忙带着写意起身出去。

写意掐的时间刚刚好,我这里刚走到正殿门口,就看见那几位朝臣从殿内鱼贯着出来。我忙停下了步子,往旁边让了让,然后端着第一夫人的范,微笑着看向他们。

走在最当头的是当朝宰相,后面还跟着一串子的尚书,这伙子人刚喝了我这个皇后送来的粥,都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忙都上前来给我行礼。

我赶紧免了他们的礼,又关切地问了他们几句闲话,这才叫他们下去了。

茅厕君比他们晚了片刻,最后一个从里面出来,眉宇间带着淡淡的笑意,温声唤道:“皇嫂。”

多日不见,茅厕君依然玉树临风,风采如旧。

我有心与他说上两句,可碍于周围眼线太多,只好略略地点了点头,说道:“楚王殿下辛苦了。”

茅厕君微微欠了欠身,答道:“职责所在,臣弟不敢妄称辛苦。”

我顿了顿,又问道:“好些时日不曾见过杨严了,他可还在盛都?”

茅厕君的嘴角便有些上扬,“还在,他一直想着要进宫探望皇嫂,说是早前皇嫂吩咐他找的东西已经寻到了……”

我吩咐杨严找的东西?写意的亲弟弟?这么说写意并未骗我?

茅厕君正说着,早前进去的那个小内侍已是在门口唤道:“娘娘,皇上请您进去。”

茅厕君便停下了话,冲我笑了笑,又拱了拱手,这才转身离去了。

我整理了一下心绪,跟着那小内侍进了殿。

殿内侍立的人极少,齐晟正坐在御案后翻看着奏折,听到我进来只撩了撩眼皮,然后就又把视线放到了手中的奏折上,淡淡问道:“粥是你熬的?”

我微微一愣,顿时明白过来写意为了给我买好,定是将那粥描述成了皇后亲手熬制的。我忙点了点头,答道:“是。”

齐晟又说道:“太甜腻了,下次少放些糖。”

下次?我这里还发愣呢,齐晟那里却是抬眼向我看了过来,问道:“有事?”

我这才回过神来,“没事。”

于是,齐晟复又低下头去了。

我瞧他看得这样专注,又觉得自己站这也挺尴尬的,便又说道:“皇上忙吧,臣妾先回去了。”

齐晟头也没抬,只不冷不热地“嗯”了一声。

我忙转了身往外走,临出门时又听得齐晟突然说道:“云西正在用兵,国库紧张,皇后看着把后宫的用度裁减一下,以做国民表率。”

我怔了下,回过身对着他恭顺地应了一声“是”,这才走了。

待出了大明宫,一直紧跟在我身后的写意忽地几步蹿了上来,难掩兴奋地叫道:“娘娘,娘娘,皇上叫您明日再来呢。”

我心中一直琢磨着齐晟说的那几句话,闻言脚下顿了顿,转头惊愕地看着写意,“他什么时候这么说了?”

写意很是肯定地点头,“皇上亲口说下次啊,下次啊!”

什么时候“下次”就等于“明日”了?

我很是无语,可瞧她这一脸的雀跃,又不忍心打击她的积极性,正左右为难着,脑中忽地一亮,一下子想到了削减后宫用度的法子,想了想,便吩咐写意道:“也好,从明日起,你每日里都给大明宫送一次。”

写意奇道:“娘娘不去?”

我笑了,“我是皇后,哪里能次次都亲自去,有你去就够了。”

估摸着这丫头觉得我说得有道理,郑重地点了点头,第二日果真端了一锅粥打着我的旗号送了过去。

第三日,除了写意,黄贤妃那里紧跟着也煲了汤,亲自送了过去。

第四日,陈淑妃、李昭仪等也不落人后地加入了送汤水的队伍。

第五日,往大明宫送饭的队伍越发地壮大了起来……

第六日,齐晟终于怒了。

我被齐晟叫了去,用不阴不阳的话连挖带讽地训了几句后,带着一脸的怒气回了兴圣宫,直接交代写意:“去,把宫里这帮子不消停的女人都给我叫了来。”

写意看我面色不善,不敢说话,一溜小跑地去了。

我闭着眼坐在椅子上,想着一会儿得好好地指着黄贤妃几个的鼻子骂一顿,怎么也得先把从齐晟那受得气撒出来才好,然后再考虑怎么把要办的事情都一下子解决掉。

可真面对着那一帮子娇滴滴的女人,我这狠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了,用手指头将她们挨个地指点了一遍,最后只能长叹了口气,商量道:“能都活络点吗?就不能换个这糕那糕的送送吗?非得送汤送水的?还笑!就说你呢,猪脚黄豆汤你也敢送,真当皇上坐月子呢?”

黄贤妃赶紧用帕子掩了口,乖顺地低下头去,“臣妾知错了。”

其余几个也都老实地承认了错误。

见她们认罪态度还算诚恳,我满意地点了点头。能知错就好,剩下的就是怎么“改”的问题了。

我首先强调了一下“国有国法家有家规”的主旨,然后又分析了一下“云西正在打仗,国家还很不富裕”的严峻形势,就“各宫如何给齐晟送吃食”这一问题进行了具体的安排部署后,又从此事发散开来,说道后宫日后的建设上来。

众人听得很是入神。

待我后面提出“皇帝轮宿制”时,李昭仪已是专注地连口茶都顾不上喝了,只端着茶杯呆愣愣地看我。

陈淑妃瞪大了杏眼看着我,惊愕地问道:“皇后娘娘,您说以后要众宫平等,轮流着伺候皇上?”

我郑重地点头,说道:“家和万事兴,只有后宫和谐稳定了,皇上才能不被后宫所扰,专心朝事。可人人都说要后宫和谐,姐妹友爱,这个和谐友爱如何而来?说直白了就得是雨露均沾。谁都是好人家的女儿,谁进宫也不是为了守活寡来的,大伙既然都是抱着同一个目的进得宫,没得旱的旱死,涝的涝死。”

这大白话虽然粗俗,可它易懂啊,这话一说出来,众女眼睛里都快能冒精光了。

黄贤妃紧张地盯着我,问道:“皇后娘娘既这么说,可是已有了安排了?”

这事我考虑好几天了,还真有个大概的想法了,眼下听她问,便说道:“倒是有个想法,就是不太成熟,我说出来,你们大伙也跟着参谋参谋。”

话音未落,她们几个已是异口同声地叫道:“娘娘快说。”

我笑了笑,故意先不紧不慢地喝了口茶,直到她们几个脸上都带出急色来,这才说道:“咱们皇上是个节制之人,满打满算宫里有名分的不过你们几人,咱们也别论什么大小位分了,轮着排吧,一人一天的,再给皇上留两天休息的空,也差不多刚好一旬了。前一阵子皇上忙,往后宫里来得少,以后总不会一直忙下去。咱们得把这个事情形成一个制度,皇上若是不往后宫里来也就罢了,来了就得按着日子往各宫里去,至于那天能不能沾得雨露……那就看各位自己的神通了。”

话说完,殿内一片寂静。好半晌,黄贤妃才涨红着脸问道:“娘娘此话当真?”

“真,自然是真,比真金白银都真!”我笑道。

李昭仪思量了一下,怯生生地问道:“那以后再有新人晋位怎么办?”

“自然是加入序列,跟着排队。咱们呢,既不欺负新人,也不能辜负老人,大伙说是不是这个理?”

年纪稍长的黄贤妃与李昭仪就紧着点了点头。

陈淑妃估计数学不太好,刚才一直没说话,只低着头掰着手指头数,这会子总算是数清了,惊喜地问我道:“娘娘,这么说咱们每人每月都能轮上三天?”

多新鲜吧,您才算明白啊?

我笑了笑,打着官腔答道:“眼下来看是这样的,不过日后要是进了新人,数量上可能还会有些变化。”

王昭容向来是个沉默寡言的,此刻也出声道:“皇后娘娘顾惜我等,臣妾们十分感激,只是皇后娘娘不应与臣妾们一同而论,您是后宫之主,理应与臣妾们区别对待才是。”

我忙摆手,“做事最忌讳的就是搞特殊,讲特权,我身为皇后更要以身作则,不能坏了规矩。”

黄贤妃几个明显松了口气的样子,生怕我再改主意,忙着上来和我敲定事情的细节。

捎带着,我把后宫的裁减计划,乃至下一年的工作安排、财务预算、人事调动等诸多议题也都提了出来,就着大伙讨论“皇帝轮宿制”的热度,也一下子都敲定了。

果然心齐好干事啊!

不过因为我还缺少主持大规模妇女会议的经验,到后面就有点压不住会场了,被这帮子女人吵得头昏脑涨,连脑仁子都跟着疼起来了,待会议完毕,两个耳朵里已是灌满了嗡嗡之声。

期间,写意几次给我做眼色,可惜一直没能得到发言的机会,等我再想起来给她走个后门的时候,她早已经不知道被人挤到哪里去了。

就这样,热闹了多半天,第一届后宫大会终于圆满结束。

会后总结,这是一次团结的大会,这是一次胜利的大会,通过这次大会,整个后宫首次团结在我这个皇后周围。

写意这会子才逮到机会与我私聊,一脸焦急地埋怨我道:“娘娘!您怎么能由着性子胡来呢!皇上那里定会恼了您的啊,他根本就不可能去各宫轮宿啊!这事怎么也得事先和皇上打个招呼的啊!”

她每句话后面都带个“啊”字,充分表达了她强烈的感情。

我笑了,不在意地说道:“这不还只是想法嘛,还没落实到实际中去呢。再说了,你觉得齐晟最近可会宿在后宫?”

写意略一思量,摇头道:“眼下云西战事正紧,皇上每日里都是宿在大明宫的。”

我点头,“就是嘛,那你还着什么急?”

写意一噎,顿时没了话。

我起身往内殿里走着,很是肯定地安慰写意:“后宫用度一下子裁减了那么多,怎么也得给大伙个甜头尝尝,放心吧,齐晟不会因为这事和我计较的。”

事实证明,齐晟果真是不会因为这样的事与我计较的,因为他压根就没有留宿后宫的打算。

黄贤妃几个白白激动了几日,这才发现“皇帝轮宿”不过是挂在空中的几张大饼,待回过味来,自个儿宫里的人也裁了,兜里的私房钱也捐了,身上的衣服首饰也少了,碗里的大米白饭都快换成菜团子窝窝头了。

她们终于也怒了。

又恰好赶上阳春三月,风和日丽,莺飞草长,万物闹春,于是这怒火来得便有些凶猛。我被这怒火烧得招架不住,只能带着写意去大明宫找齐晟。

齐晟听我说明来意,挑高了眉毛看我,问道:“你叫朕回后宫去安抚她们?”

更准确地说应该是“慰安”,不过这词我实在不敢用,只十分小心地说道:“主要是为了叫皇上放松一下,整日里埋头政务对身子也不好……”

齐晟不说话,只把手中的奏折往案子上随意地一扔,身子也懒散地往后靠了过去,微微抬着脸,似笑非笑地看我。

我这话便有些说不下去了,停了片刻,改口道:“女子青春短暂,一旦韶华失去,怕更是天颜难近。黄氏她们几个又都是跟着皇上从东宫里过来的老人,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皇上即便不喜她们,看在她们无辜的份上,也该多怜惜怜惜。”

齐晟不动声色地看着我,仍是没有说话。

我一看这小子软硬不吃、油盐不进,只能低下头坦白道:“皇上叫臣妾削减后宫用度,臣妾没本事,只好许了大伙以后宫中雨露均沾。”

齐晟微微眯了眼,问我:“你这是拿朕去送人情了?你可知后宫因何而在?”

我忙抬头,辩解道:“没有,我开始是寻思着你怎么也不往后宫里去,要旱大家都旱着,也没什么好讲论的,可没想着……”

“没想着怎样?”齐晟冷声问道。

我从他这话音里已是听出怒气来,可又不能不答,只好小声答道:“没想着春天到了,大伙都旱不住了。”

齐晟愣了一愣,怒极而笑,寒声问我:“你说的这叫什么话!你这叫什么皇后?”

我垂了眼皮,沉默片刻后,可怜巴巴地轻声说道:“我以前从没做过皇后,也没管过这么多女人,我只当大伙都相互迁就些,日子才能和顺……这次是我做错了,我以后会改正的。”

许是看我认错态度良好,齐晟没再继续发火,殿内又一次沉默下来。

我琢磨着做女人装委屈也得有个度,想了想,说道:“皇上忙吧,臣妾先告退了。”

齐晟没应声。

我默认他这就是同意了,便屈膝向他行了一礼,小心翼翼地往外退去。没想到齐晟那里却是忽地问道:“先去哪里?”

我一怔,答道:“先去太皇太后那里问安。”

齐晟不说话,只绷着嘴角看我。

我顿时明白过来,忙答道:“黄氏、陈氏、李氏几个,哪里都行。”

齐晟阴沉着脸,深吸了口气,略点了点头,“朕知道了。”

当天夜里,齐晟就去了淑妃陈氏那里。

第二天后宫就沸腾了。挂在半空中的饼竟然被人咬到了,这就说明这饼并不是虚的,而是一张实实在在的、香喷喷的肉饼,虽然挂得高点,但也不是咬不到的。

黄氏几个顿时有奔头了,虽然还在继续旱着,却纷纷来我兴圣宫赔礼道歉,说自己前几天性子太暴躁了,还请我这个皇后多多包涵。

我很大度地原谅了她们,并表示只要表现好,雨露早晚都会有的。同时,也给她们打了预防针,皇上去了陈淑妃那里,并不代表接下来就会轮着去各位那里。眼下云西平乱,皇上政务繁忙,根本没心思往后宫里来,所以还请大家继续忍耐。

像是为了印证我的话,齐晟后面果然一连在大明宫宿了四五日,这才又在李氏宫里宿了一夜。

倒是真应了那句话,“春雨”真是贵如油啊!

轮的频率虽然比原先设想的低了许多,不过总算是“轮”起来了,黄氏几个终于是消停下来了,于是,后宫终于和谐了。

作为皇后,我很欣慰,同时,对于被“轮”的齐晟,也不禁有些同情。待他“轮”完黄氏那里出来之后,我一时心软,便给他送了一碗滋阴壮阳的补药去,顺便表达了对他如此支持我工作的感谢之情。

没想着齐晟却是忽地怒了,非但一扬手把我那碗汤药给泼了,还用手指了我的鼻尖,咬了半天牙,最后却是说了一句:“张芃芃,总有你后悔的那一天!”

我就觉得吧,可能是昨夜里黄氏忒热情了些,这才搞得齐晟有这么大的火气。

我诚惶诚恐地退了下去,待出了大明宫却忍不住低低地笑了起来。

跟在后面的写意就叹了口气,劝我道:“娘娘,您这样早晚会把皇上的心意给耗尽的。”

耗尽?这才是刚刚开始,怎么会就耗尽了呢?要知道这男人,你越是不把他当一回事,他才会越惦记着你,这就叫欲擒故纵啊!

我回头瞥了写意一眼,叹息地摇了摇头,姑娘啊姑娘,你虽然很聪明,但还是太年轻了些啊!

三月里,江北靖阳守将张翎的长女张茶茶终于到了盛都,在太皇太后的殷勤暗示以及太后的亲切关照下,我乖乖地将这小丫头召入了宫中。

小丫头一看就是常日里长在室外的,肤色已被晒成了健康的小麦色,圆脸,浓眉大眼,唇形很漂亮,两个嘴角微微向上翘起,不笑也带出两分喜气来,虽然红扑扑的脸蛋子带着一团孩子气,但身量发育得倒是极不错,个子不低,而且已能隐隐看出些少女起伏的曲线。

我领着她往太皇太后与太后宫中都转了一圈,太皇太后很满意,太后那里却像是有些失望的样子。

太后的心情我理解,若我有个茅厕君那般的儿子,却迫于无奈找了这么个小媳妇,估计我也高兴不起来。

不是说张茶茶不够好,而是她这风格明显和茅厕君不搭。这样的女孩子,应该给她配个雄壮英武的少年将军,而不是玉树兰芝般的茅厕君。

可惜,我这里还来不及感叹“姻缘”二字,就开始头大,这丫头果真像杨严说得那般,跟匹脱缰的野马一样,她实在是太活泼了。

刚见面的时候还知道拘束些,第二天就把我的兴圣宫当自家院子一般逛了个遍,第三天竟扯着我的袖子求道:“皇后大姐姐,你整日里坐在这宫里不觉得烦吗?这会子春光正好,咱们去打马球吧!”

我刚还享受着少女的撒娇,可待她把话说完,吓得我赶紧甩开了她的手,快拉倒吧,你叫我一个马都骑不利索的人和你去打马球?

我活腻歪了吗?

张茶茶不依不饶,重新又坐过来扯我的袖子央求。我这人最怕小女孩缠我,又说不得硬话,只好推脱说这事我做不了主,得问了齐晟再说。

两人正磨叨着,齐晟却是从外面进来了,张茶茶吓得忙撒了手,小心地退到了一旁。

我站起身来,带着张茶茶给齐晟行礼,心中纳闷他这个时候来做什么呢?

齐晟随意地坐在了椅上,抬眼看向张茶茶,态度温和地问道:“和你姐姐说什么呢?”

我忙给张茶茶做眼色,可她却一副视而不见的模样,眨着大眼睛看着齐晟,一派天真地答道:“姐姐说现在春光正好,想去打马球呢,可又怕皇上姐夫不愿意。”

女人不论大小,瞎话都是张口就来!

我被这丫头气得差点吐血,可当着齐晟的面又不能斥责她,只得赶紧补救道:“她是小孩子心性,我哄她玩呢。”

齐晟眼中却是带上了些笑意,问张茶茶道:“你想去打马球?”

张茶茶一面点着头,一面把我也抬了出来,“姐姐也想,不过她不好意思和皇上姐夫说。”

齐晟听了含笑瞥了我一眼,对张茶茶说道:“好,既然这样,明儿正好休沐,咱们明儿就去。”

张茶茶喜不自禁,忍不住拍着手欢呼起来。

齐晟笑了笑,转头问我道:“葳儿呢?”

我一面引着他往后殿走,一面答道:“这会子怕是还在午睡,皇上过去看看吧,她睡得也够多的了,叫乳娘把她混醒了就好了,省得夜里又不睡了。”

跟在后面的张茶茶就叫道:“皇上姐夫,明日咱们把小葳儿也带了去吧,皇上姐夫教她骑马。”

还不到六个月的小娃娃,刚才会坐,你叫她现在就学打马球?

我听了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没栽倒在地上,多亏了身侧的齐晟扶了一把,这才稳住了身形。

齐晟不露痕迹地松开了手,往前走了两步,回头笑着对张茶茶说道:“好,也带葳儿去。”

我给张茶茶使了个眼色,她很是自然地上前两步,小孩子一样挤在齐晟身边,同他说笑着往后殿而去。

我故意落后一步,与他们二人拉远了,低声问后面跟上来的写意道:“怎么回事?今儿怎么这么高兴?”

写意低声答道:“杨豫将军在云西初战告捷。”

我了然地点了点头,难怪齐晟今日会这样高兴,原来是云西打了胜仗。

写意顿了顿,飞快地抬眼瞥了我一眼,又小声说道:“今日太后还请永昌侯夫人去张府里为楚王殿下向三姑娘提了亲。”

原来如此。我原地站了站,忽地很想笑。

后殿里,齐晟与张茶茶已是在逗弄着葳儿玩耍。

“快叫父皇,叫父皇!”张茶茶手中拿了只小小的拨浪鼓,摇得梆梆作响,一边逗着葳儿开口说话,一边引她伸着肥肥的小手去够。

齐晟却是抬眼向我看了过来,脸上虽还带着浅淡的笑意,可目光中却有着一抹探究之色。

我笑了笑,神色如常地走上前去,熟稔地从乳娘怀中把葳儿抱了过来,冲着张茶茶说道:“她才多大,哪里就能学说话了,快别白费劲了。”

张茶茶笑嘻嘻地冲我做了一个鬼脸,向齐晟屈了屈膝盖,转身向外跑了去,人都出了殿门了,又转了回来,从门口探出头来,叫道:“皇上姐夫,你可说了明日里带我和姐姐去击球的,大丈夫不能言而无信。”

这样一个天真烂漫的女孩子,叫人看着不由得喜欢。

齐晟也笑了,朗声答她道:“君无戏言。”

得了他这句话,张茶茶这才满意地跑开了。

我转头随意地问齐晟:“皇上这两天政务不忙?”

齐晟伸出手指来叫葳儿攥着,眉眼间带着舒展的笑意,答道:“还好。”

我又笑着问道:“那今儿晚上皇上打算去哪个宫里?”

小样吧,你今天来我这不就是故意来气我的吗?难道我就不会怄你了?

我不等他开口,便又接着说道:“该轮到王昭容那里了吧?昨儿她到臣妾这来时还自责呢,说自己性子木讷,不会讨皇上欢心。臣妾劝了她,说皇上喜欢的就是她这种内秀的人。如果皇上今儿政务不忙,就去王昭容宫里坐坐吧。”

我这话一说完,殿内顿时寂静了。

齐晟面容僵滞了片刻,忽地勾着唇角笑了笑,看也不看我地应道:“好,朕知道了。”

当天夜里,齐晟果然就去了王昭容处。

待宫女将这个消息禀报给我时,张茶茶小姑娘正缠着我问盛都打马球有什么讲究,闻言一脸的悲戚之色,情不自禁地张开了她那双年少而健壮的双臂,一把将我搂进了怀里,“大姐姐,你想哭就哭吧。”

我顿时哭笑不得。

不过我正愁着摆脱不了这小姑娘的纠缠,眼下见她如此,少不得要利用一下她的同情心,就假兮兮地在她怀里哽咽了几声,然后装作一副万念俱灰、悲伤难抑的样子,说自己想一个人静一静,叫人带着小姑娘下去休息。

张茶茶脸上带着与年龄不衬的忧愁,一步一回头地跟宫女出去了。

我赶紧回过头来交代写意,快叫厨房熬上一碗滋补的汤药,趁着宫门没落锁呢,赶紧给齐晟送过去。

写意一听就给我跪下了,带着哭音地求我道:“娘娘,您就别和皇上怄了,按日子早就该轮到咱们兴圣宫的,您要把皇上推到别处去也就算了,偏偏还要送那东西怄皇上。”

我问她:“你去不去?”

写意这回很是坚决地摇头道:“奴婢不去!奴婢还没活够呢。”

见她如此,我倒是乐了,也不与她着急,只又吩咐了一个叫小福儿的宫女去干此事。小福儿十三四岁的年纪,性子活泼,腿脚也利索,很快就回来了,禀道:“皇上把汤药留下了,说多谢皇后娘娘关心,还嘱咐娘娘明日别忘了带着三小姐去球场。”

我点了点头,又着人将明日里齐晟要组织打马球的消息给各宫里送了去,吩咐大伙早点来兴圣宫集合。

然后,我就洗洗睡了。

这一觉很是好眠,第二天睁眼起来时,只觉得四肢通泰,神清气爽。

外面宫女进来禀报,说黄氏几个早已经到了,正在殿外候着呢。

我忙叫了写意过来帮我梳洗,写意给我挽着髻,轻声问道:“皇上只说了叫娘娘带着三小姐去球场,娘娘领着黄氏这帮人,会不会惹皇上不高兴?”

我不以为意地笑了笑,“击球嘛,人多才热闹啊。”

待梳洗完毕,写意给我换了一身火红的骑装,又拉着我整理了半天脸上的妆容,这才放了我出殿。

殿外,张茶茶早已是等得直跺脚了,见我出来便扑了上来,摇着我的胳膊叫道:“大姐姐快些,一会儿就要晚了。”

我笑着应她好,眼光却在黄氏几个人身上转了一圈,见个个穿了一身骑装,分明是英姿飒爽的打扮,却还带着娇柔媚态,真是姹紫嫣红各有风骚啊。

我满意地点了点头,又叫乳娘抱好了葳儿,正打算带着这一队人马杀向马球场,大明宫的小内侍却是跑来了,气喘吁吁地传话道:“皇上昨夜里睡得有些迟了,这会子还没起,请皇后娘娘等一等再过去。”

大伙都是一愣,相互瞅了瞅。

王昭容向来就是个沉默寡言的,所以大多时候都是在众人后面缩着,一般情况下都没人注意她。眼下小内侍这么一说,大伙这才发现王昭容竟也是没来。

黄氏最不会隐藏心思,当时脸色就变了。

那小内侍看了看大伙,又瞄向我,十分小心地说道:“皇上还说,王昭容昨夜里伺候得辛苦,今儿早就不叫她过来给皇后娘娘请安了。”

这话一出可不要紧,立刻便听得有人恨恨地冷哼了一声。

我面色如常地点了点头,打发了那小内侍回去。

周围立刻有人上前煽风点火道:“皇后娘娘,您看王氏轻狂的,还伺候得辛苦,再辛苦还能下不来床不成?”

自然是有辛苦得下不来床的,不过那得是男主角天赋异禀才成!平心而论,齐晟能力是有的,不过他是个很自制的人,一般情况不会如此,难不成是我昨晚那碗汤药的功劳?

我心里正疑惑着,黄氏几个却都嘟着小嘴揉起小手绢来。

我一看这不成啊,不能叫这一伙子女人把怨气都撒我这啊,得想法子挽救一下啊,既然雨水沾不着,叫她们看看云彩也行啊。

我先叫了人出宫去邀请赵王、楚王等几个年少俊美的皇室宗亲子弟进宫来打马球,又打发了张茶茶小姑娘带着葳儿和乳娘先回后殿等着。

这才把黄氏几个嫔妃都让进了殿内坐着,轻咳了两声,劝说道:“这种事情嫉妒不得,皇上又不是没去过你们几个那里,人家王昭容排得这样靠后,不也是没说什么嘛。”

黄氏拧着手中的帕子,红着脸不甘地叫道:“娘娘,可皇上在臣妾那的时候从来就……”

“行了!”我打断她的话,你自己没本事把齐晟榨干,你怨得着谁呢,有本事你也折腾齐晟一整晚啊,你也可以下不得来床,请不了安啊!

不过这话太露骨了些,说出来实在不雅,我只能用上了暗喻,若有所指地说道:“大伙的心情我理解,不过雨水就那么些,要想一下子都浇透了不现实,慢慢来吧,轮到的时候若嫌雨下得少,自己就辛苦点,想法子多攥那云彩两把,拧出点水来。”

殿内猛地静了一刹那,然后便听得噗的一声,坐在最末位的李昭仪就把刚喝进去的一口茶水给喷出来了。

刘丽妃和她坐得近,脸上被喷了不少,面上虽恼怒,却也不好当着我的面说什么,只红着个脸,低头用帕子沾脸上的茶水。

倒是坐在我下首的陈淑妃是一贯的镇定,不知是心理素质好还是反应慢,面色如常地端起了茶杯。

要说还是黄氏是个爱上进的好姑娘,上来就抓住了我话中的重点,歪着脑袋思量片刻,十分好学地问我道:“自己辛苦点?可是要怎么攥那云彩才能出水呢?”

话音一落,紧接着又是噗的一声,这回陈淑妃终于喷了。她坐得离我近,自然不敢冲着我喷,关键时刻动作很是迅速,立刻向另一个方向转过身去了。

于是可怜的刘丽妃又被喷了一身,也有些急了,抖着手指继续用帕子擦身上的茶水,红着眼圈质问:“怎么就可着我一个欺负?”

我一看她那身衣服实在要不得了,连忙叫了写意带她下去换身我的衣服。

回过头来,黄氏还一脸期待地看着我呢。

我干咳了两声,强撑着说道:“此事只可意会,不可言传,还是回去自己揣摩吧。”

写意很快就带了刘氏出来,我抬头看了看外面,觉得赵王与茅厕君几个也快到了,又怕黄氏再真的缠着我问如何攥云彩出水这事,忙起身说道:“时辰差不多了,别叫皇上等着咱们,大伙先过去吧。”

说完赶紧带着这伙子女人往马球场走。

因成祖喜打马球,所以在宫廷内专门辟得有马球场,不过皇宫甚大,又不能骑马,等我带着大大小小一队人马一路逶迤地赶到马球场时,倒是比从宫外赶来的茅厕君与赵王等人还要晚了些。

茅厕君一如既往地和杨严形影不离,两人均是头束金冠,脚踏乌皮靴,身穿紧身窄袖绣袍,更是显得膀宽腰窄,长腿翘臀,看着都养眼。

赵王这回也没落单,竟带了绿篱来了。

我心中一喜,不及过去与她说几句私房话,就见另外一个入口处齐晟也来了,身后跟着的不是那王昭容,却是一个身形单薄的白衣少年。

因着江氏的缘故,我对白色有点敏感,下意识地多了看了两眼,这一看不要紧,猛地惊觉过来,这紧跟着齐晟身后的白衣少年竟然就是扮了男装的江氏!

这回可好,呆得不光我一个了,别说我身后的一伙子人都是傻了眼,就连对面的茅厕君与赵王几个都愣住了。

其实对于江氏的存在,别说赵王与茅厕君自是都知道其中曲折,就连黄氏、陈氏等妃嫔也多少听说过一些幽兰殿的事情。

可江氏曾经的身份毕竟在那摆着,又是个死过一次的人,大伙就琢磨着不管暗底下齐晟待她怎样,那始终是个上不了台面的人,所以,也就不怎么在意了。再说,你就是在意了,你也没法子不是。

可没想到齐晟竟然就这样光明正大、堂而皇之地把江氏给带出来了,虽然是换作了少年装扮,可你以为这样大伙就认不出了吗?你多少也给换个颜色啊,咱能不穿白了吗?

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啊!

我头一个反应就是,这回热闹了。

若我不是这个皇后,我乐得场边上看热闹去。可我现在是皇后啊,是后宫大总管啊,不管是身后的黄氏等嫔妃也好,还是赵王那边的绿篱也好,出了事都是要归我管的啊。

用法律术语来说,我是要负连带责任的啊!

黄氏等人惊愕之后,便是暗潮涌动的愤怒。

张茶茶小姑娘那里还嫌不乱,一脸诧异地看我,问道:“大姐姐,皇上姐夫身后的那人是谁?看着像是个女的啊。”

我没工夫搭理她,忙着回头去看黄氏几个,小声却色厉地吩咐道:“都给我忍住了!谁敢给我惹事,我就叫她大旱三年!”

黄氏几个相互瞅了瞅,都低下了头没说话。

我顾不上太多,只当她们是答应了,用前所未有的利索身姿飞身上马,又紧着往绿篱身边跑。那丫头死活是不能上场的,齐晟本就恨她恨得牙痒呢,她若是再敢对江氏做个手脚,齐晟那里怕是死也不会放过她了。

场地另一边,绿篱身跨骏马手提缰绳,正杀气腾腾地望着对面的江氏。

我上去一把就拽住了她的缰绳,还不及张口,绿篱已是恨声说道:“娘娘放心,臣妾一定叫那贱人好看!”

说完看也不看我一眼,一抖缰绳往场中央飞驰了过去。

我的手就不由得一哆嗦,略一迟疑,果断地调转马头往齐晟与江氏那边奔了过去。

得!劝不了甲方,那就劝乙方吧!

齐晟已经上马,江氏却落在了后面,手上牵了匹胭脂马,正弯着小蛮腰整理着裤脚。

我小心翼翼地绕过了齐晟,走到了江氏面前,从马背上伏下身来,好声与她商量道:“那个……苏……姑娘,咱们商量一下,咱们两个都不上场了,去那边看看小娃娃,聊一聊天,谈一谈心,可好?”

说着,我便给她指已经被乳娘抱上看台的葳儿。

江氏直起身来瞥了一眼葳儿那处,眼神有片刻的怔忪,我心中一喜,刚以为自己把她给说动了的时候,她却冲我挑了挑嘴角,讥诮道:“多谢皇后娘娘好意,只可惜我君命在身,怕是不能承你这份情了。”

说完便也轻巧地跨上了马背,追随着齐晟而去。

走在前面的齐晟还专门勒停了马,回头笑着看过来,待江氏追上去了,两人这才并辔往场中而去。

我一时都看傻了。

新欢逢旧爱,前妻见继室,大房遇小三,编制内的对编制外的……这热闹可是大发了!人脑袋都快能打出狗脑袋来了!

因这是场临时组织起来的马球赛,大伙都没穿统一的骑装,衣服颜色也是乱七八糟的,什么色都有。为了以示区分,早有球场服务人员准备了红、绿两色额带,小跑着送到各个骑手面前,供其挑选。

杨严额上已经勒了一条绿色额带,正围着场边遛马,远远地见到我就喊道:“皇后娘娘愣什么呢?还不快去挑额带。”

说话间一人一马已是到了我跟前,脸上仍是一副嬉笑之色,口中却是低声说道:“九哥说写意不可信,提防她些。”

我一愣怔间,杨严已是又跑远了。

齐晟、茅厕君、赵王等人已是齐聚到了球场中央,分作了几处,在马上勒缰而立。

没法子,我只能提着缰绳,故作镇定地往那边晃过去。走到半路我就打了退堂鼓,一会儿怕是怎么也免不了一场混战,就我这马术跟着瞎掺和什么啊,还是老实地一边待着去吧。

这样一想,我立刻抬头冲着众人笑道:“你们先玩吧,我过去照看葳儿。”

说完一拨马头就往看台处走。

谁知没走得两步,便听得江氏在后面淡淡叫道:“皇后娘娘,人数本就不多,您再不上场,就更不好玩了。”

我勒停了马,转回头默默看了江氏片刻,调转马头往场中而去。

手拿两色额带的小内侍气喘吁吁地迎了上来,问道:“皇后娘娘,您选哪一色?”

我抬头瞄向四周,发现齐晟与江氏两人头上已经勒上了红色额带,茅厕君是绿色的,赵王那里迟疑了一下,从身边的内侍手上抽了根红色的,绿篱则是毫不犹豫地给自己系上根绿色的。

转回头再一瞧黄氏几个,我气得差点从马上栽下去,这会心倒是挺齐,竟然一水地选的绿色。皇帝的后妃竟然要跟王爷一队了,这是要集体爬墙还是要集体造反?

不用数都知道,明摆着是绿色这方人数更多一些。

身为皇后,眼下自然要顾全大局,我略一思量,从内侍手中抽了一条红色额带出来。

绿篱与黄氏等人均是一怔,齐齐地向我看了过来。

我就像是背叛了组织的叛徒一般,忙心虚地将那绿色额带与自己身上的红衣比了一比,打了个哈哈,下意识地解释道:“红配绿狗臭屁,不好看,不好看。”

话音还未落地,杨严那里却已是喷笑失声,就连他身侧的茅厕君也微微弯起了唇角。

赵王却是用手扶着额头别过了头去。

我小心地往齐晟处瞄了过去,就见他神色依旧淡淡地,微垂着视线不知在想些什么,倒是旁边的江氏,嘴角上挑着浅浅的讥诮,似笑非笑地看着我。

我叹了口气,低下头认命地往自己头上系额带。

小内侍手中剩下的缎带仍是红多绿少,剩下的人没得太多选择,大多取了红色的系上,与齐晟组成了一对。

两队人马分列而立,红色这队除了我与张茶茶,还有少年打扮的江氏,剩下的都是男人。

对面的绿队却正好相反,茅厕君与杨严两人成了党代表,身边站的是一水的娘子军。

不行,这场球没法打,怎么也得互换几个人再说!

我高举了球杆正要出列说话,却听得场中一声锣响,击球赛竟然开始了!我这手里的杆子还没放下来,就同上次击球赛一样,只见人不见球了。

我实在没胆子策马追着他们跑,只能老实地待在外围看着,恨不得喊一嗓子“友谊第一,比赛第二”。

杨严侧身转臂,将球打得极远,引得众人都纵马追了上去。江氏人虽长得柔弱,可骑术却着实不错,紧随在杨严之后,从马上俯身挥杆去抢那球。杨严动作比江氏快了一步,不及她触到球,球杆轻轻一拨就将球拨向了同队的绿篱马前。

江氏追着那球又往绿篱那边并了过去。

眼看着绿篱一手勒缰,一手高高扬起了球杆,我暗呼一声坏了,这哪里像是要打球,分明是要打人啊!我这里一声惊呼还没出口,赵王却忽地策马从江氏与绿篱中间穿了过去,带走了那球,也顺势冲开了她二人。

我这里刚松了一口气,心脏还不及落回原处,黄氏又不知什么时候跑到了江氏马后,亏得齐晟一杆子又把球打到了别处,江氏双腿一夹马腹,猛地掉头,顿时甩开了黄氏。

不过片刻工夫,我已是出了两身的冷汗。

我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再一次拨转了马头往场边走,然后便听得有几个声音几乎同时从身后响了起来。

张茶茶高声叫:“大姐姐,带球快走!”

杨严大喊:“截下她!”

齐晟却是厉声喝道:“让开!”

在这一片高呼声中,我下意识地回过头去,就见那拳头大小的球,挟着呼啸之声往我这边飞落下来,紧接着,十余名骑手都纵马向我这边冲驰了过来。

黄尘滚滚中,一身白衣的江氏一马当先,身后紧追着黄氏几个,虽隔得还远,我却是清晰地看到了江氏唇边的那抹讥诮。

果然,一个不差的都来了。

我顾不得击球,只忙着催马向前跑,生怕再被后面的人给撞上一般。

就听得有人在后面喊道:“向右前!”

不及思考,下意识地往右带了带马头,下一秒钟,齐晟已从我的左后方冲了上来,擦着我身侧驰过,逼带着我的马又向外围跑了几步。就这么一个耽误间,那边茅厕君也已越众而出,弯腰将球击向与我相反的方向。

于是,众人又纷纷拨转马头,追着那球去了。

我惊魂未定,绿篱纵马飞驰了过来,急声道:“娘娘,您没事吧。”

我声线发紧,还说不出话来,只能摆了摆手。

张茶茶在我身边勒缓了马,抱怨道:“大姐姐,刚才多好的机会啊,我们差点就能得分了!你跑什么啊?亏得我那么辛苦地抢到球给你打过来!”

我跑什么?我不跑就要没命了啊!傻丫头,你还给我打球,你这是被人当枪使了啊!我觉得和一个黄毛丫头扯不清这些,索性也不理她,径直地往场边跑去,然后翻身下马,把缰绳往迎过来的内侍身上一扔,自己转身上了看台。

打吧,反正老子的戏份已经演完了,剩下的你们就是打死几个,老子也不管了!

写意脸色还有些发白,忙迎了过来,一面给我递过热帕子擦手,一面低声说道:“那球是江氏传给三姑娘的。”

我略点了点头,“我猜到了。”

写意又说道:“奴婢觉得黄氏几个也是心怀鬼胎,刚才若不是她们有意冲撞,情形也不会如此凶险。”

我正擦着脸,闻言愣了愣,却没说话。

写意似迟疑了一下,这才又张嘴道:“还有楚王……”

“够了!”我恼怒地出声打断了她,将手巾甩给了她,“我不想再听这些了。”

写意怯怯地闭上了嘴,我回头看了她一眼,忽地想起杨严说的那句“写意不可信”来,不由得叹了口气,缓和了口气,与她说道:“写意,我觉得很累,算计来算计去,怎么也算计不来人心,既然如此,不如自己问心无愧就好了。”

说完了,便走到乳娘身边抱过了葳儿来,小葳儿,咱们回去吧,这里的人都太野蛮了,你可千万不要和她们学!

我这里正抱着小娃娃慢悠悠地往台下走,远处球场上却是忽地混乱起来,就听得场边有人惊呼道:“有人落马了!”

这么快就有人遭了暗算了?

我脚下顿了顿,下意识地踮着脚尖往那边看去,片刻之后,几个内侍用锦彩兜子从人群中抬了一个人出来,就瞧那人身形颀长,青色锦袍,却是赵王!也不知伤势如何,只见他用双手紧抱着一条腿,口中“哎哟哎哟”地叫个不停。

本就不是什么正规的比赛,有人受伤,这球自然是没法再打下去了。

这里离太医院不远,齐晟就叫人将赵王直接抬了过去,绿篱惶急之中往我这边望了一眼,便匆忙忙地追着赵王去了。

我一看这般情形,知道眼下先走不了了,只好打起精神过去应付齐晟与茅厕君等人。

不一会儿,太医院那边也传来了消息,说赵王只是扭伤了脚,骨头没事,歇上几日就行了。

我心中一块石头落地,面带笑容地打发了众人离去,自己也带着孩子回了兴圣宫。

待洗过了澡,写意趁着我身边无人,几经迟疑后才又问我道:“娘娘为什么不把黄氏等人叫过来敲打一番?也好问一问当时的情形,赵王骑术精湛,怎么会落了马?”

我懒洋洋地摊在床上,连嘴巴都懒得动。

赵王为什么会落马?这还用问吗?整个球场上,还有比他更合适落马的人吗?

想着想着,我不由得失笑出声,其实赵王一直就是个倒霉孩子,一个看得无比透彻却又十分无奈的倒霉孩子。

过了几日,赵王拐着脚进我宫里来探望。

我正躺在殿前的摇椅上晒懒筋,见他来了也没起身,只随意地说了一句“坐”,然后就叫写意去给他沏茶。

赵王左右看了看,认命地坐在了旁边的台阶上,开口第一句话就是:“皇嫂,咱别再和皇上赌这口气了,成吗?”

我乐了,偷偷瞄了一眼远处垂头侍立的宫女,从摇椅上撑起半个身子,凑近了赵王,低声调戏他道:“哎?如果有朝一日我能离了这个地方,咱们两个结伴去游遍天下的名川大河,如何?”

赵王下意识地往后仰着身体,强自镇定着,小声问我道:“皇嫂是觉得咱们两个加起来就能算计过皇上了?”

好大一盆凉水从头淋到脚。

我嘲弄地笑了笑,坐直了身子,“自然是算计不过的,这世上有谁是他的对手?我想与楚王结盟,他用事实告诉我男人靠不住。我转回头去笼络女人,他又用小小一场球赛,给我揭开了女人们虚伪的面纱。”

赵王沉默半晌,忽地轻声说道:“偏生她还那样傻,明知他的目的,却还要留在他的身边。”

我一怔,问:“你是说江氏?”

赵王抬眼看我,问我道:“你恨不恨她?”

我想了想,摇了摇头。

赵王却是扯着嘴角自嘲地笑笑,“我却恨,恨她对我奉到她面前的感情不屑一顾,却要去追一份明明无望的感情。”

他看着我,忽地问道:“你可知道那年马鞍下的钢针是谁放的?”

那年江氏因为那钢针而落马,摔得身上几处骨折,借了那个机会,赵王才能留守盛都,才会有了后面的宛江之事……我没有答话,他既然能问出这样的话来,那就说明十有八九不是他放的了。

赵王苦涩地笑了笑,说道:“是她,想不到吧,是她自己。不管我多恨她,我都对她下不了这样的狠手。她为了逼我向皇上出手,也为了叫我以后能对她放手,将自己摔成了那般模样。”

我听得惊住了,这都是一帮什么人啊?非但个个嘴里没有真话,还都这样心狠手辣,对自己也能下得那样的狠手。

我忽地想起了宛江上齐晟知道是赵王暗算他时的神情,他眼中的痛苦之色浓厚而又无奈……当时的他,是不是已经看透了这一切?

赵王沉默片刻,低声说道:“皇嫂,自从那年落水后,你就全变了一个人。可就是现在的你,才会叫他喜欢。因为你不是我们这种人,不论你表现得怎么张牙舞爪,说多少狠话,办多少自认为心狠手辣的事情,你都和我们不一样。你手上没有沾血,也不会两句话不对就要人性命。我们从小便在这样的环境中长大,从根上就已经是烂透了的。可你不同,你内里是明亮干燥的,是我们这些人做梦都要向往的。所以……”

他静静地看着我,“皇上那里不会害你,不管以后形势如何,只要你肯站在他的身边,他都会拉住你的手,他才是你真正的依仗。”

听他说出这样的话来,我心中明明想笑,面上却是一片淡然,只轻声问道:“当我和他的利益起了冲突的时候,当他要把整个张家都连根拔起的时候,他还会是我的依仗吗?他还能护得住我吗?”

赵王叹了口气,答道:“这世上从来就没有护住护不住之说,只有想不想护。再懦弱无能的丈夫,只要他想,也能在刀斧劈过来的时候把妻子掩于身后,只是看他把什么看得更重罢了,除此之外都是借口。”

我有些怔怔地,好半天才能回过神来,问他道:“你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

赵王笑了,答道:“这就看出我其实也是个很卑鄙的人,因为我想着皇嫂能和皇上恩爱,想着叫江氏也体会一下自己的心被人弃之如敝帚的感觉,叫她也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爱的那个人全心全意地爱上别人。”

我睁大了眼睛瞅他半天,也没能从他的神色中看出点端倪来,最后只能放弃。

赵王爽朗地笑了,说道:“皇嫂,我就说你以后少动脑子,别的且不说,就说我刚才说的话中,你可知道哪些是真,哪些是假?”

看他笑得如此贱皮,我是真想给他脸上来一脚啊。

他见我不说话,又笑着继续道:“连这你都分辨不出,你又如何知道他们谁在对你说真话,谁在对你说假话?”

那边写意已经端着茶出来,我深吸了一口气,突然倾身逼近了赵王,低声问道:“当江氏还是你媳妇的时候,齐晟有没有给你戴过绿帽子?”

赵王一愣。

我不等他反应,又凑到了他耳朵边上,故意将声线逼得低哑暧昧,“那你想不想报复他一下,也送他一顶戴戴?”

眼角余光处就瞥到写意端着茶杯的手抖了一抖。

赵王却是火烧屁股般,噌地一下子从地上蹿了起来,脚也不拐了,利索地往远处连蹿了几步才停下来,颤声道:“皇嫂,开这玩笑可是会要人命的。”

我笑笑,冲着赵王招了招手,示意他近处来喝茶。

赵王忙面上带着惊恐的表情,眼中却闪着温暖的笑意,摆了摆手,说道:“不了,臣弟还得去给皇祖母请安,就省了皇嫂这杯茶吧。”

说完,竟又拐着脚走了。

待他走上抄手游廊,我忽地高声叫道:“错了,错了。”

赵王回头疑惑地看我,我指了指自己的脚,又指他的,压低声音喊道:“拐错了,刚才是那一只!”

赵王低头找了半天感觉,最后终于换了另一只脚,继续拐着出去了。

写意在我身后掩口而笑。

我漫不经心地问她道:“写意,皇上已经几天没来后宫了?”

写意伸出手,大仙一般掐算起来。

我等了半天,终于听她答道:“五日,自从上次球赛之后,已经有五日了。”

我原以为她会说出点别的来,没想到就只是给我报了个数。

写意问:“娘娘想做什么?”

我咧着嘴无声地笑了笑,想做什么?

我松了那么多日子的线,现在总得收上一收了。

我从摇椅上站起身来,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吩咐写意道:“叫厨房里煮一锅大补的汤药,咱们给皇上送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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