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飞凤虽然聪明,但到底自小锦衣玉食,又被爹娘养得很好,难免就天真烂漫一些,再来,也从来没人敢算计到她头上来,故而还是头一回碰见江逐月这样的人。
难免就信以为真。
当然,也是因着她对赵容朗一见钟情,她也自认自己长相样貌品行背景俱是上佳,往日里媒婆都踏破她家门槛儿了。
只是,她爹娘疼爱她,她又一心只想找个话本上那样儿的样样都如她心意,自己又喜欢的相公,这才会没有早早就议亲。
这会子得知赵容朗也中意自己,江飞凤就觉得自己是拯救如意郎君逃离火海的救世红粉英雄,一心一意地盘算着如何才能成功。
这些事情,赵容朗等人自然不知道。
因为,八月底的秋闱已经开始了,众多入京的学子都在准备会试了。
赵容朗也是如此。
之前遇见江逐月的事情,他也没放在心上,更没有打算告诉给赵宛舒等人,徒增烦恼。
昨天夜里,因着赵容朗要去参加会试,赵宛舒和柳蕊等人都颇为辗转,赵宛舒倒是还好,柳蕊是真的辗转反侧,半天都因为兴奋没睡着,等到天没亮起床时,眼袋都快掉到脸中央了,她用了不少脂粉才压住。
吃早饭的时候,赵宛舒注意到她的脸色,笑了笑,倒是没说什么,几人督促着赵容朗吃完饭,就一起送他去会试的场地。
会试分为三日,在贡院进行,由礼部主持,主管事考官乃是阁老江峰安排主持。
虽然前头有过经验,但到底是在宛城等处,等真正进了安京,那又截然不同了。
比如,从他们这处去贡院就得费一个时辰,所以几乎是天没亮就早早出发了。
而在进城的时候还遇上了堵车,长长的队伍都是人和马车,都是赶着上内城赶考的,或者是些商贩,好在城门处的守卫也速度很快。
饶是如此,柳蕊却还是担心,她呼了口白气,忍不住眺望了眼:“怎么人那么多啊……还以为我们能够很快就进去呢!这样的话,不会迟到吗?”
赵容朗倒是很平静,一点都不焦虑,坐得四平八稳地安慰道,“无事。我们提前了两个多时辰出发,不会迟到的。”
赵宛舒也拉住了柳蕊,“好了,我们坐下等就是了,现在着急也是没有用的。不如缓缓,好久没这般早起床了,这空气都新鲜了不少啊!”
柳蕊真是被这两兄妹给逗笑了,“你们两个真的是……”
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了!
好在,很快就轮到了他们,等递上了帖子验了人,就放了行。
待得他们紧赶慢赶到贡院时,还有近一个来时辰的结余,不过,贡院前也排起了长队,都是前来参考的学子。
不愧是群英荟萃,这数量比之当初在宛城也是过之尤不及的。
而且,这还是考中了的。
柳蕊看着就满心担忧,她看了眼不疾不徐的赵容朗,忍不住道,“没事,咱们能够进考场就不错了,你别紧张。”
这是想赵容朗别有太大的心理负担。
赵容朗脸上不见紧张的神色,其实看到这样的场面,还是有些紧张的,听到她这句反向安慰,他有些想笑,却又忍住了。
“行,我知道了。”
他看向两人,“好了,不用送了,你们快回去吧!我去排队。”
赵宛舒颔首,“我们在这等一会儿,二哥你快去吧!祝你武运昌隆,称心如意。”
赵容朗应了声,背着包袱就去了队伍最末尾,他刚站好没一会儿,就有人立刻排到了他身后,队伍也在缓慢的前行。
柳蕊搓了搓冰凉的指尖,“这早上也太冷了,也不知道扛不扛得住啊……晚间又该热了,这一冷一热的天气最是讨嫌,也最容易生病了……”
赵宛舒笑着看她一眼,“你不是给我二哥还做了一件夹袄和护膝嘛!等早晚穿上,白日里脱了就是,这也不妨事的,不然咱们在家做好姜汤,等我二哥他回来,再去去寒就是。”
赵宛舒反而没那么担心,一个大人还是能照顾好自己的。
大不了,真病了,还有她呢,总是不会出事的。
柳蕊想了想,也是有道理,“那回去,咱们就熬点羊肉汤吧!这样,回来刚好补一补。”
“这天吃羊肉太早了吧,容易燥热……”
赵宛舒无语地吐槽。
“前头你二哥吃得太清淡了,这都考完了,自然该吃些性热补身体的,这才能补回来嘛!”柳蕊不以为然。
两人边吐槽边说着从人群里挤出来,结果就看到江逐月面无表情站在马车旁,身边还站着江飞凤和江明衡等人。
江逐月根本不想来送人,虽然她娘总让她哥哥打好关系,毕竟是两兄妹,可前头她刚跟江明衡吵完架,两人都好些日子没讲话了。
江逐月才不想跟她哥哥低头呢,故而哪怕知道秋闱,她也不想去送人。
还是赵容涛明里暗里地提议让她带着江飞凤来送他们,这样也能让他在美人跟前献献殷情,也是解解相思之苦。
而江飞凤本人也想去,一来是她没去过,二来嘛,她听说赵容朗也参加秋闱,便想去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遇见他。
所以,她就代表她爹娘来送江明衡去考场,至于赵容涛自然是顺带的,如此一来,也是江峰作为长辈给了江明衡莫大的面子。
江明衡自然也得感激。
江峰其实也看好这个侄子,见女儿这般积极,他也很赞同。
此刻,江明衡觑了眼长队,朝着江飞凤两人拱了拱手,“表妹和阿月还是快些回去,现在晨间天寒,仔细风寒入体!”
“是啊,江小姐还请好好保重身体。”赵容涛也连忙附和。
方才他路上说话很是积极,只是江飞凤并没怎么搭理他,但也没给他不好的脸色,这就像是给了他莫大的鼓舞。
江飞凤无所谓的摆了摆手,目光到处流转移动,“行了,你们赶紧去。”
赵容涛本来还想说话,却被江逐月暗暗给踢了一脚,他只能无奈地砸巴了下嘴,跟上了江明衡的脚步。
江逐月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暗暗想着,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想得美吃得花!
江飞凤转了一圈,还是没瞧见人,她推了推江逐月,“你给我仔细瞧瞧,人来了没有啊?我还想跟他说句祝福呢,他住在外城,该不会是迟到了吧?”
江逐月:“……”
“我找找看。”
两人以及几个丫鬟都张大了眼,都往人群里打量,也不知道是仇敌间的感应还是如何,江逐月一眼就看到了人潮涌动中逆行而出的赵宛舒。
而赵宛舒抬眼也注意到她,两人相顾无言,很快都纷纷面无表情地移开了视线。
两人同时在心里想到,真是晦气!
柳蕊注意到赵宛舒半天没说话,忍不住回头望来,“阿宛,怎么了?”
赵宛舒淡淡道:“……没事,刚眼睛不大舒服。咱们在内城逛逛再回去吧!”
“成。”柳蕊也是兴致勃勃。
而这边,江飞凤却是找得有些不耐烦了,她问道,“还没找到人吗?你们有没有认真找啊,再不好好儿看看,回去别怪我摘了你们这没用的两罩子!”
丫鬟们吓了瑟瑟发抖,找得更仔细了。
而江逐月也猜到,她们应该就是来送赵容朗的,而此刻,赵容朗应该早就去排队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进了贡院里面。
这样一来,等会江飞凤没得偿所愿,定然会发脾气的。
她想江飞凤偶尔的那些恶作剧,心里也很是反感,故而,她想着自己不痛快,那就让别人也不痛快。
所以,她很快定了定心神,指着赵宛舒道,“江姐姐,那不是赵宛舒吗?她是赵容朗的妹妹,定然是来送人的,现在人怕是都进了贡院了,咱们也是见不着了。”
“不过,她旁边站着的就是我二哥的那个未婚妻。你要去见见吗?”
江飞凤闻言,顿时来了精神,“就是那个柳什么蕊……我得去见见!”
她得去看看什么姑娘才能这般不要脸地霸着人家强嫁!
连她都没那么做过,她凭什么敢!
故而,两人很快就带着一堆仆妇堵在了柳家的马车前,赵宛舒见到江逐月竟然找上门来了,心里烦躁,特别是在看到她身边的江飞凤后。
心中的不悦也达到了顶峰。
柳蕊不明就里,她见到气势汹汹的两人,吓了一跳,忍不住抓住了赵宛舒的手,探头望过来,“你,你们想,想干什么啊?”
她是不认识江飞凤的,可她认知江逐月。
想起江逐月曾经对自己的欺骗,她现在对着江逐月就没有好脸色,只是她的胆子向来小,性子又敏感,故而见得气势凌人的江飞凤,她也有些紧张。
而她一紧张,难免说话也有点不利索。
“原来真是个结巴啊?”江飞凤挑了挑眉。
柳蕊最不喜欢别人提起自己这个缺点,她曾经因为这个受了不少嘲笑,若不是赵宛舒鼓励她,爹娘也帮她,她也不会一点点克服心理障碍。
现在很多人都因为她说话流利,对她再也没有那种歧视了。
可饶是如此,这也是她心底最深刻的痛。
她分明没有在江飞凤跟前表露过,对方竟然知道,那说漏嘴的就只有江逐月了。
她不敢置信地看向江逐月,“你,你怎么能那么做?”
这简直是太坏了吧!
江逐月别开眼,她现在对柳蕊没有丝毫好感,只要谁跟赵宛舒好,那就是她的敌人。
江飞凤见她说话都带着颤音,心里给她打上了“上不得台面”的标签,抬了抬下巴,问道,“你就是柳蕊?赵容朗的未婚妻?”
柳蕊不明所以,但还是乖乖点了点头,“是,你有什么,什么事吗?”
她并不知道江飞凤看上赵容朗的事情,赵宛舒兄妹两都不约而同地瞒住了她,不为了别的,只是觉得没有必要,他们自然都会拒绝。
而柳蕊本来就有些自卑,心思又细腻,若是叫她知道了,难免会难受。
不过是个插曲,所以他们都没放在心上。
此时,见江飞凤竟公然寻上柳蕊,赵宛舒皱了皱眉,她还以为两人是来送江明衡科考的,没想到竟还在这堵人。
她把柳蕊拉在身后,往前一站,神色如常,语气冷淡道,“江小姐,上次的事情,我以为说得很清楚了,没必要再谈了。这次我们只是来送家兄科考,还得赶回去,就不与江小姐多谈了,告辞。”
说完,她示意柳蕊先上车。
江飞凤却不肯善罢甘休,“站住。我让你们走了吗?我今天来,就是来找她柳蕊的。我知道,你跟她是什么姐妹情深,但再如何,你也不该让你兄长给你背负这份情谊,让他今后一生都过得苦闷不堪。”八壹中文網
“如此,你还配当他的妹妹吗?”
柳蕊一脸茫然。
赵宛舒:“……”
她一脸惊异地看向江飞凤,仿佛她多长了两个脑袋一般,语气古怪:“那也是我们的事,跟江小姐有什么关系?江小姐若是闲得慌,我听说街角有家酒楼的说书极好,倒不如去那边听听。”
“或者,城门口不是很多人家在布善施粥,小姐也可以去体恤下民情。那样兴许你就能找到更多有意义的事情做了。”
“你在嘲讽我?”江飞凤听出她话中意思,气得脸都红了,她指着柳蕊道,“我为什么不能管?我就是好打抱不平。特别是你,你仗着你父亲对赵公子有恩情,你还迫使他娶你,实是可恶至极!”
“什么?”柳蕊一愣。
“难道不是吗?赵容朗根本就不喜欢你,他答应娶你只是因为感激恩情。你这是要毁了他的一生,我从未见过像是你这般自私自利的姑娘!”江飞凤气道,“你若是识趣,就该退婚,让他寻找自己的幸福。”
柳蕊的脸色瞬间变得格外苍白,她张了张嘴,却是什么都说不出声。
因为,江飞凤说出了她心中最害怕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