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冲刷着地面,将积雪清扫干净,露出了田地间还未燃烧殆尽的老鼠尸骸。
看着焦黑的尸骨,村中人静默了一瞬。
被积雪掩藏的恶臭在雨水冲刷间破土而出,直直将整个村子完全笼罩住。
大雨滂沱,黑沉沉的天色伴着雨声压得人有些喘不过气来。
“将军,山上危险,还是别上去了吧!”
老猎户常年在山林间游走,这山上又是冰雪又是烂泥,现在还落了这样大的雨,如果当真上了山,只怕是凶多吉少。
而且那老鼠也是怕水的,这雨落得大,说不定那些老鼠也会遭殃,他们可以再等等,毕竟现在上山的话风险太大了些。
“沈大哥,咱们再等等吧。”
阿泽跟在一旁附和道。
小路旁的田地已经被雨水冲成了烂泥,地上的积水也开始有了结冰的迹象。
这种时候上山,并不是什么好的选择。
“温辰,再等等吧。”
站在一旁的明芩看了一眼天空,突然开口道。
“前辈。”沈温辰眼神坚定,并没有回答她的话。
既然他已经知道如今的一切都是这个小世界的自我放弃,那现在他们能做的只有自救。
闹鼠患,那他们就一起灭鼠,田地间无法种活作物,那他们就一起想办法无土栽培,老天爷落这样大的雨想阻拦他上山,那他就要去山上瞧瞧。
这里的百姓他应该护住,也必须护住。
明芩有些怔愣,看着沈温辰只觉得一时间有些恍惚。
五年前的自己,也是如此吗?
“咱们一块儿去。”
池盛穿戴好了蓑衣斗笠,只郑重道。
当初明芩是为了天下百姓离开了青风寨,如今他也该如此。
“大哥,沈大哥,这是药粉,只要倒在洞里就行,如果山上雨下的大,就倒进酒里摇散了再用。”
二当家提着两大包的药粉递了过去。
这药毒,混了水进去那些老鼠只有死的份。
“好!”
许是被他们的举动惹恼了,众人准备上山时只听见耳边一声惊雷,似是老天在咆哮怒吼。
“走!”
沈温辰面色冷静,并没有一丝惧意。
“走!”
人群浩浩荡荡朝着山坳而去,摇曳的火光在黑暗中显得格外明亮。
南枝刚刚痛到几乎昏厥,这会儿痛感突然消失,她只觉得浑身一轻,这会儿整个人都轻飘飘的,就像是踩在了云上。
到底自己活下来了。
刚刚她好像又看见了那两个人。
三年前在灾民中朝自己射来一箭的人。
难怪,难怪小何会让自己小心些。
当初自己被饿死,病死都是剧情想要铲除自己,那三年前的那回呢?
那两个人又到底是为什么想杀死自己?
“阿娘,你怎么样了?”
沈之玉整个人就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一般,一张小脸煞白,可眼圈却是红的吓人。
“阿娘没事。”
南枝声音嘶哑,只满眼心疼的抬手揉了揉之玉的脑袋。
“快些去换衣裳,别受寒了。”
小家伙固执的摇了摇头,并不愿意离开。
他害怕。
怕阿娘像从前一样,突然就昏迷不醒。
“听话。”
南枝皱着眉,还想再说,只觉得喉咙一阵发痒,猛的咳嗽起来。
“之玉乖,快去换衣裳,你阿娘不会有事的。”
孙翠因为大着肚子来的时候也注意了些,加上有林二成替她挡雨,这会儿全家里就她身上没有被雨淋湿。
一家子都去了侧屋换干净衣裳,她自然是留在这儿照顾南枝。
怕再惹了南枝生气,沈之玉点点头,又抬手抹了一把眼泪,这才去换衣裳。
“多谢嫂子了。”
南枝有些愧疚。
二嫂这会儿大着个肚子还来照顾自己,她心里总难受得很。
每次自己出事都会让一大家子担心,她心里实在过意不去。
有家人关心她自然喜欢,但是总让家里人担惊受怕,她又实在愧疚。
“莫说这些话。”
孙翠摇摇头,试了试一旁的暖炉。
发现暖炉还有些火星,她这才从炉子上的水壶里倒了些温水出来。
“先喝些水,别呛着了。”
“好。”
温水入喉,南枝只觉得刚刚还有些混沌的脑袋开始慢慢清明。
“没事就好。”
孙翠看着小姑子满脸的狼狈,心里也有些心疼。
她不明白其中的门道。
但是小姑子总是这样容易遭罪,她觉得心疼。
也可怜了之玉,小小年纪就经历了什么这样多。
南枝眼圈一热,有些想哭,却又怕一会儿家人瞧见了担心,只能忍住了那股酸胀。
“麻婆怎么样了?”
“麻婆刚刚在院子里晕倒了,小米把她送去了侧屋,已经换了干净衣裳,不过一会儿还得给她喂些姜茶下去,就怕受了凉。”
南枝点点头,想说什么却又觉得喉咙里像是堵了什么东西,说不出话来。
“你好好休息。”
孙翠安慰了一句,又替她倒了杯温水。
大雨磅礴,砸在屋瓦上的声响很大,城中百姓无一例外,都缩在了屋里听着动静咂舌。
冬日落雨,还是这样大的雨,这是要变天了。
京都同样落着雨,相较于燕城却要小上一些。
沈妙妙一颗心从开始下雨就七上八下的跳不安稳。
眼看着暴雨还有落大的趋势,她说不出的担忧来。
自从上回入了宫,十二就再没回来过。
现在城里乱的很,还不晓得到底怎么样了。
正焦急间,只听见门外雨声中夹杂着一阵马蹄声。
沈妙妙心中一喜,刚想出了大厅就看见府门大开,十二正浑身湿透立在那儿。
“妙妙。”
看着朝自己奔来的人,十二心头一松,整个人彻底失去了力气,软塌塌倒在了地上。
沈妙妙脸上的笑顿时僵住,泪水瞬间决堤,一旁的丫鬟侍从见状赶忙过来搀扶。
这才将人送回了屋。
十二如今脸颊消瘦,眼下更是挂满了乌青,胡茬在下颌上长短不一错落开,看起来整个人十分疲惫。
沈妙妙忍着泪给他换了衣裳,又让人将屋里的暖炉烧烫,这才到底没憋住,滚下了泪来。
雨滴落在地上溅起高高的水雾,大片大片黑色的细小身影穿梭其中,却未惊动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