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城中的医馆就又挤满了人。
头一夜沈温辰说被老鼠咬伤的人都去医馆住下,结果不少人嘴硬,偏偏不信那个邪,回家后各自用了酒水和药粉抹上,结果夜里便发起了高热。
沈温辰提前去通知了济和堂的人,这才在月亮完全落下前,回了城主府。
果不其然,还不等太阳升起来,济和堂就已经人满为患了。
王敬之一早就来了医馆守着,忙了一个时辰,这才把病人都给安置好。
济和堂本就不大,现在人挤人排着躺,已经把他从前住的小屋都给匀出来了。
不是给病人睡,而是给济和堂里的师兄弟休息。
他们住的是大通铺,能躺下的人更多,这才把他们三个给挤去了小屋。
“敬之,这老鼠咬伤的病症当真是奇怪。”
钱老一手把着脉,另一手细细的捋着自己的胡须。
这是他感兴趣才会有的小习惯。
这几年里头,除了当初那个丫头昏迷不醒时的脉象是最奇怪之后,排第二的就是这个人的脉象了。
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在他们的经脉之中游行,怪得很。
“是,城外的村子里村民被咬伤后也是这样,昏迷不醒持续高热,有的还有癫狂之症。
不过城外有位厉害的人,他用药奇特,自诩是用以毒攻毒的法子治好了人。
不过虽然治好后人能够恢复清醒,但是还需要针灸疗养半月才能完全康复。”
“竟然还有这样的人?那怎么没把他请回来?”
钱老最是爱才,更喜欢同人聊天。
年轻的时候就喜欢去医治那些疑难杂症,若是碰见了同为医者的,更是恨不得同人家聊上个七天七夜。
“村子里的事情还未忙完,若是以后有机会,我一定请了他来见见师傅。”
王敬之恭敬说道。
“那才对嘛。”
钱老点点头,脸上又恢复了笑呵呵的神情。
“不过师傅,沈将军当初被一只白毛老鼠抓伤过,回去之后昏迷了十天,就连那位在他身体里取出了一条蛊虫之后也没见他醒过来。”
王敬之细细回忆起了沈温辰之前的脉象。
“我摸了他的脉象,和平常人无异,甚至还要更加康健,这是为什么啊?”
钱老听完后也微微皱起了眉头。
这症状他倒是从来没有听过。
“那他是怎么醒过来的?”
王敬之一愣,回想起元宝和之玉的话,难免抿了抿唇。
“是被两个孩子拍醒的……”
“被两个孩子拍醒的?”
钱老看了看自家徒弟的表情不像作假,这才信了他的话。
“按理说就算是蛊虫进了他的身体也不会有什么反应才对。
沈将军的体质特殊,又在我们这儿当了两年的药人,早就已经百毒不侵了才是。”
“是,是吗……”
王敬之的嘴脸抽了抽。
他说当初两位师傅怎么会答应的这么爽快。
原来是把沈大哥做了药人。
“你已经有了经验便好。”
钱老说完,又像是想到了什么,继续道:“对了,晚些想办法抓几只老鼠过来,我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毒草的边上通常会有解药。
这是天地之间的规律。
“是,师傅。”
王敬之点点头,这才退了出去。
城主府中南枝看着满脸疲惫的沈温辰,只轻轻拧了帕子,替他擦拭着脸上的汗渍。
许是太久没有好好的睡一觉了,沈温辰这一睡便睡到了下午。
今日的阳光很好,落在人的身上暖洋洋的,很是舒服。
因为担心十二,沈妙妙一夜都没有休息好,每每想到十二沧桑憔悴的脸,她便忍不住的落泪。
到底是为什么呢?
京都城内繁华热闹的景象不再,抬眼望去,只能看见大门紧闭的商铺和街道上的尸体。
官人殁了,各处的爪牙再不愿意隐藏。
十二和许多官员一并被囚禁在了宫内。
城内百姓无粮无药,早就已经开始缩衣节食,靠着白水和家中本就不多的米粮度日。
流落街巷的乞丐是最先离世的那一批。
树木枯死土地散发阵阵恶臭,就连草根树皮也没得吃。
城内老鼠肆虐,有实在饿得不行的人干脆抓了老鼠吃肉。
意外的是老鼠烤熟后味道异常鲜美。
可那些破庙烂屋之中,胀肚而死的乞丐又不在少数。
百年前有百姓吃观音土果腹而亡,今日亦有食鼠而毙之人。
与宫外的死寂凄惨不同,宫内四院各自被人占领。
只等待着合适的时机出手,拿下这皇权之位。
十二立在窗前不知晓在思考什么。
同他差不多大的叶俊踉跄着走到了他的身边。
“你这是在想什么?”
他本就是文人,身子骨不说虚弱,却也没有好到哪儿去,这一关便是半月之久,他已经有些受不住了。
一天一个馒头一碗凉水,他本就瘦小的身板真的要变成一块板子了。
“没什么。”
十二摇摇头,看他虚弱的样子不由得有些嫌弃。
“你怎么成这样了?”
两人是幼时的玩伴,虽然自己很早就入了军营,可到底还记得他。
虽然十多年未在见过,可当初只是一眼两人就认出了对方。
叶俊小时候就比他矮一个头,更是哼哼唧唧动不动就哭,他其实全部的多喜欢这个弟弟。
可偏偏叶俊就爱黏着自己。
也是怪了。
共事了半年,两人也算是好友。
“我身子本来就比不得你,这儿吃喝都那样,肯定会瘦的啊。”
叶俊撇撇嘴,看着自己皮包骨头的手腕,心里说不委屈都是假的。
“你离我远些,可别死在我边上了。”
“你说什么呢!”
叶俊顾做生气道。
可看着一片片在地上瘫坐着的人,他只扯出了个苦涩的笑来。
其实他们心里的清楚,更朝迭代,总会死一批人。
他们到底能不能活着出去,谁晓得?
“就是不知道到底是谁能夺了这个势。”
叶俊摇摇头,只感觉一阵头晕,好像这轻轻一晃,就把他的脑袋瓜子给晃散了一样。
“谁知道呢。”
十二眸色淡淡,可看着人群里从未出现过的身影,他心里也有些期望。
如果真是那个人,又何尝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