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
在生物钟的作用下,纪年准时在五点钟醒来。
简单洗漱一把后,就将粽子哥和它最爱的棺材收进了识海中。
然后迈步走向食堂。
这会儿时间还早,天光还没有大亮。
即便是正在进行【野外求生训练课】的高一新生,这会儿也才刚刚睡醒。
因此,当纪年走进食堂时,里面并没有多少人,开放的窗口也只有几个。
好在他并不挑食,油条、豆浆、粥,两大碗下肚,热热乎乎。
吃饱喝足,便在众人目光中,和英台一起离开食堂,动身前往秘境入口。
由于秋老虎当头,烈阳横空、炽热难耐,强行使用【纸人抬带煞红轿】或者【纸人抬棺】,可能造成没必要的损耗。
纪年于是带着英台步行来到公交站,跟老头老太们一起上车。
历经一路颠簸,中途又倒了两次车,总算在上午九点左右,赶到了桃源秘境入口。
虽说早在穿越那天起,就在新闻里看到了“秘境”之名,更是在统一培训中,通过范雷、谢文渊等人的描述,在心底建立起了一个“秘境雏形”。
可那一切恢弘盛大的幻想,都在见到秘境入口的一刻轰然打破:
只见平旷的土地上,十里桃花,违背季节规律,傲然绽放。
其中“人影绰绰”,侧耳分辨,隐约可闻阵阵交谈声,却听不清具体内容。
又有一高耸入云的桃树虚影,立在视野尽头,盘曲几十上百里,树冠茂盛,粗壮枝干弯曲成一個巨大门扉。
门扉外,阳光明媚,芳草鲜美,落英缤纷。
门扉内,波纹闪动,诡影重重,沉重压抑的灰雾氤氲开来,让人下意识想起某位“二五仔之主”。
“好大的场面。”
纪年环顾四周,就见桃林外围布满了栅栏和帐篷。
绿品,蓝品,乃至紫品的一次性卡牌,就像不要钱一样,贴得到处都是。
身着镇渊军制服的人们面容冷峻,手持各式武器,严阵以待,冷厉目光扫向四周。
又有战车“轰隆隆”,以战斗姿态四处行走,压根没有停歇的时候,就好像这一个个庞然大物不喝油。
纪年视力不错,还看见数个兵甲齐全、眼绽血光、和摩天大楼一般高大的身影,隔着茫茫云雾,将目光投向秘境入口。
这一幕不可谓不震撼。
要知道,即使是闪耀迪迦和黑暗鹦鹉螺也不过一二百米身高,而这群庞然大物,却有着人均几百米的恐怖体格。
虽说只是几道虚影,但那房子一般大的眼睛、城墙似的牙口,还是让人直犯“巨物恐惧症”。
“好在我每天都要见到几次巨物,比较有适应能力,不然还真被吓到了。”
纪年轻松一笑,心说着某些见不得光的怪话。
然后便拉着英台,直奔入口处最高大的一顶帐篷走去。
期间,也有一组巡逻小队上前拦他。
而他只是抛出“王劲东”三个字,就像是手握最高权限的“虎符”,带队战士当即面露敬重、严肃,十分客气地引他前往帐篷,一路畅通无阻。
来到帐篷外,带队战士没有继续前进,只是双腿并拢,挺直腰杆,喊了声“报告”。
“进。”
熟悉的声音从帐篷中传出。
随着厚重的苫布拉开,苏文那张纪年熟到不能再熟的脸瞬间映入眼帘。
只是不同于平时的嘻嘻哈哈、痞里痞气,此刻的他神情严肃,面容冷硬。
或许是错觉的缘故,纪年只觉身处在这个环境中,对方的眼睛好像都澄澈了不少。
就像是浓雾消散、薄纱掀开,露出眼睛的本相来。
“小年,两天不见,又变强了。”
满脸的杀伐气都在看清纪年的瞬间消散。
苏文又回到了培训期间那整天“哈哈哈”的状态,大笑着拍了拍纪年日渐强壮的臂膀,向周围几个中年人炫耀,说这是他侄子,青山同辈无敌手。
其实按纪年父母那边来算,他这么说也没错。
毕竟,【城卫军】和【镇渊军】这两个卡师联盟下辖的单位,虽说相隔数道高不可攀的鸿沟,但都是并肩保卫九州民众的同袍弟兄。
而苏文又跟早已牺牲在两年前那场秘境失控事件中的纪父纪母是同龄人,又是纪年的军团卡老师,说是叔伯辈也没什么问题。
可有人不这么觉得。
“你小子还真会给自己加辈。”
范雷突然开口,敲了敲面前的沙盘。
“东叔早就放出消息说,纪年是他的徒弟,按辈分,算你的师弟。”
“你敢喊他侄子,怎么着,你要跟东叔同辈啊?以后改口喊东哥?”
听到范雷的话,苏文的脸瞬间苦了下来,硬撑起笑脸,对旁边的纪年说:“年弟啊,东叔已经提前跟我们打过招呼,要你跟着这批新兵一起进入秘境外围。为期两天,简单体验。”
“您还是喊我小年吧,‘年弟’这称呼听起来蛮怪的。”
纪年笑了笑,说:“不管怎么说,您和范会长都是我的老师,哪怕我以后要跟校长学东西,也得各论各的,哪能凭空跟你们同辈。”
“诶。”
苏文拍了拍纪年的肩膀,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纠结半天,正要说些什么,一旁的范雷就忽然开口:
“好了,别耽误小年的时间了。”
他的实力和职位都要压苏文一头,又是对方新人期的老班长,用小说里的话说,叫“血统压制”。
话一出口,苏文就乖乖闭上了嘴。
“小年,距离出发还有半个小时,你再检查检查,看有没有什么东西落下。”
“虽说你们这次只需在秘境外围活动,但为了保证真实性,我们是不会中途提供任何物资的。”
“等进了里面,所有的一切,都要你们自己获取。”
纪年闻言点点头。
他的心很细,向来喜欢做计划,又有整理小助手英台相助,东西都备得很足。
“先休息一会儿吧。”
范雷说着便转身回到沙盘前,老茧密布、疤痕横铺的大手不时游走,对模型中旗帜位置进行调动。
清醒而果断的大将姿态,也和纪年记忆里有些不同。
“渊叔不在吗?”纪年小声问道。
“老谢啊。”苏文抖了抖二郎腿,十足痞子样:“他又不是镇渊军的人,没事来这里干什么。”
想了想,又补充道:“我和老范协会、镇渊一肩挑,不过由于秘境事关重大,我们大部分时间都待在这里。协会那边的事,基本上都由老谢处理。”
“这回赶上培训,一下出来十多天,各种文件早就堆积如山了。不出意外,你很长一段时间都见不到他。”
“这样啊。”纪年点点头,也没有多说什么,就坐在冰凉的椅子上默默等着。
一旁的英台则没了往日的欢脱,满脸谨慎地四下里望着,左手扯着纪年的衣袖,右手按着剑柄不动。
就像是一头四周有鬣狗环伺的雌狮,心怀背水一战的决意,护着幼崽且战且退。
“没有危险,放轻松。”
纪年说着拍了拍小卡灵的头,然后掏出昨天在路上买的二手手机、充电宝和无线耳机,塞到对方手里。
“打会儿游戏。”
眼见一抹微不可察又英气明艳的笑意在对方脸上浮现,纪年不由感慨:“收了一台电子垃圾都能乐成这样,古代小姑娘可真好哄。”
然后就见对方双手微颤地接过手机,并没有直接开机打游戏,而是视若珍宝地仔细收起,无意间露出的两个梨涡含糖量超标,大有让见者都得糖尿病的架势。
“嗬。”
纪年轻笑着摇了摇头,随即靠坐在椅背上,闭目养神。
没一会儿后,之前领他来到帐篷的带队战士又喊了声“报告”。
纪年知道这是要出发了,便一把拉起过了二十几分钟还在傻笑的蠢丫头,直奔帐外那头匍匐在地的钢铁猛兽。
“苏老师、范会长,我先走了,你们注意休息。”
纪年和一个个顶着青涩面孔的镇渊军战士,以及他们那千奇百怪的吓人卡灵,挤在运输车的后槽中。
临行前,还不忘跟苏文、范雷打声招呼。
“嗯,去吧。”
两人说罢,相继转身,没有继续送他。
车厢内,感受着周遭探察来的目光,纪年并不十分在意。
毕竟,其他人穿的都是一身黑、线条粗犷冷硬的镇渊军制服,只有他一身休闲风的秘境探索套装。
三合一冲锋衣、吸汗耐脏内衬、防割工装裤、三防探险靴、白木牌空间包,身边还跟着一只乖巧明艳的小女.鬼,怎么看都像是秋日出游的公子哥。
就连纪年也没想过,自己这个资深穷鬼,也有被人当成富二代的一天。
“谁家富二代送小姑娘二手手机啊。”
纪年轻笑着摇摇头,透过暗绿色苫布的缝隙,去看外面的风景。
老实说,在他的记忆中,桃源这座九州闻名的鬼城,始终有层“灰蒙蒙”的滤镜。
而自从他在黑咕隆咚的培训森林中度过大半个月后,这层灰色滤镜更是蒙上一层黑红色泽。
按理说,造成这一切的源头——桃源秘境理应更加阴森可怖。
但此刻走马灯般呈现在纪年眼前的景色,却是风光明媚、桃林秀美。
若非提前知晓这是能在全球排进前十的“鬼巢”,他只会以为这是哪个5a级旅游景区。
“初秋桃花开,完全违背季节常识啊……”
纪年心想着收回脑袋,转头就见其余众人正小声交谈。
有人按捺不住好奇,轻轻扯了下他的衣袖:“诶,哥们儿,看你这样子,还是个高中生吧?怎么想着来秘境了?”
纪年闻声转头,就看见一颗圆咕隆咚的头,被好几斤重、科技感满满的漆黑头盔护着,只露出一张略显青涩、平平无奇的面孔。
“有位师长说我底蕴积累得差不多了,是时候进秘境消化一下了,然后……”纪年说着活动了一下有些发麻的肩膀:“我就来了。”
“你是制卡师、战卡师、修复师、强化师,还是……”对方继续问道。
制卡师,无需解释。
而战卡师,就是普通卡师的“雅称”,即可以修炼精神力,但无法制卡,只能通过秘境搜寻、商店购买、找人帮忙等方式获取战斗用卡的卡师。
修复师,又称“药罐”。
自古以来,兵凶战危,与妖魔、卡师对阵更是如此,指不定哪次打狠了,卡牌就会受到损坏。
虽说大部分问题都能通过精神蕴养、真名呼唤等方式解决,但总有些刁钻古怪的小麻烦,只能由“药罐”出手。
而强化师,其实就是制卡师的分支。
和印卡师一样,都是建立在“不完全满足成为制卡师条件”这种情况下的无奈之举,多为平民卡师。
由于知识匮乏,身旁又无师长帮忙,无法建立完整世界观和人设故事线,只能给一些已经成型的卡牌,编写故事后续。
借此机会不断学习,努力成为正儿八经的制卡师,算是一个比较励志的职业群体。
“制卡师。”纪年不假思索地答道。
“今年上高三?”那人又问道。
“对啊。”纪年点点头。
“这届高三才开课不到一个月,你们老师就说你具备进入秘境的底蕴了……你这天赋,都能和白子良一比了。”
那人说完,就笑了:“你可能没听过这个名字,我还在校的时候,他可是市内毫无争议的同届第一,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眼见对方半是艳羡半是佩服的表情,纪年便笑着说:“我和子良哥挺熟的。他三个月前考上了市状元,省前十,选了夜大,这几天才开学。”
“不愧是他啊。”
见对方一脸感慨的模样,纪年笑了笑,也没有将这位“桃源偶像”近期经历的糟心事抖出来,就捡了一些高光时刻,缓缓诉说。
车厢里的人都听得津津有味。
他们都是和白子良同届的,那时还没有尖子班、重点班的说法。
不过以他们那并不算高的天赋,还是分不到什么好的资源,与尖子生的差距也逐渐拉大。
万般无奈之下,就在过年那两天,入了镇渊军。
如今八九个月过去,已经跟外界有些脱节的他们,自然对这些“熟人轶事”充满好奇。
纪年也很有耐性,就这样讲了一路。
直到运输车穿过桃树枝干弯曲形成的门扉,才停止讲述,转而召唤出七爷、八爷,冷静观察四周。
约莫半分钟后,灰蒙蒙的雾气开始透过苫布,涌入车棚中,他赶忙戴上秘境专属头盔。
大雾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