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轰——!
连绵的雷霆恍若雨瀑般垂落在幽暗海底世界之中。
那无垠的几乎要将一切光华吞没的幽暗世界,在这一刻几乎被楚维阳手中的雷霆映照成真正的白昼世界!
这是真正浩瀚无匹的暴虐力量,楚维阳在张有观面前所展露的,是远比昨日里鼎盛一十二胜局的时候,还要更为爆裂的雷法力量。
甚至在这样磅礴且浩渺的雷霆雨瀑的力量面前,映照着张有观的手段与实力,愈显得极尽微茫孱弱。
在楚维阳的观察之中,好似是这位毒道散修真个有如他言说的一般,除却那一身混朦法力乃是以秘术洗炼而成的之外,余下诸般道与法皆尽不昌,不论是攻伐还是护身手段都极其有限。
哪怕楚维阳出手已经为他挡下了泰半之数的毒鮋妖兽,但是张有观面对着余下的那些,仍旧显得力有不逮一般,不时间还需得狼狈的辗转腾挪,才能够勉强支撑自己的身形。
楚维阳甚至无从想象,昔日里初探此地的张有观,该是以一种怎样狼狈的身形从此地遁逃走的。
但好在,这一回,有着楚维阳作攻伐的主力,纵然那些毒鮋的毒性再浓烈,不似人身一般能够施展道与法,便在楚维阳的面前毫无展露的可能,皆尽殒命在了玄雷之下。
良久时间过去,伴随着玄雷的渐次消弭,那湍流暗涌之中显得晦暗且浑浊的暗红色海水之中,是楚维阳一道道碧蓝灵光打出,然后在那些被玄雷轰成焦尸与齑粉的骸骨之中,那碧蓝灵光裹挟着一枚枚骨针回返到了楚维阳的身前。
这些骨针,尽都是毒鮋身上的毒道菁华所在!乃是这等妖兽蕴养一生的毒道极品灵材!
且不说毒鮋这一族在外海之中本就罕见,愈显得这般灵材珍稀。
而且在此地,这毒鮋更显得与楚维阳所知晓的有所不同,因着迷魂阵的缘故,困守在道场附近的这一族毒鮋,几乎长久的和外界所隔绝,复又受着道场朦胧道韵的浸润,以及漫长岁月光阴之中,那些散逸的元气所滋养。
这些毒鮋已经产生了某种类似于蜕变的异化,原本便已经是一身之菁华的背部骨针,更是比寻常的同族更进一步,真个被蕴养成了有类于金石一般的本质。
也正是这般坚韧的材质,才教楚维阳哪怕以玄雷轰杀这些毒鮋,即便是将妖躯血肉都尽数轰成了焦尸与几分,可是这些骨针却仍旧完好无损。
部分骨针甚至在玄雷的轰击下,仿佛受了另一种程度的精炼一样,愈见得幽光从中兜转。
一条毒鮋,自背部蕴养着这样的毒刺骨针一十三道,而此时间,只楚维阳屠戮的毒鮋妖兽,又何止千余之数。
这还没算上张有观的杀伐。
一念及此,当楚维阳看去时,原地里的张有观却对楚维阳的所作所为无动于衷。
真個无动无衷么?
楚维阳遂不再去猜度张有观的真实想法,袖袍一甩,磅礴的碧蓝灵光垂落,复又裹挟着张有观所斩杀的那部分妖兽的毒刺骨针,一同落在了楚维阳的手中。
将这些复又好生收拾了,楚维阳才停下了自己的动作,立身在原地的同时,不断的吞吐着四面八方晕散开来的元气。
雷霆之道暴虐,也正因此,迅疾,却不可持久。
如往常时在演法道宫内斗法时,每一场定胜之后,楚维阳也需得用很长的时间来恢复自身的法力,并且调养精气神。
只不过许是这一次,楚维阳的出手远比在斗法时的消耗更甚,接连长久的吞纳元气,那略显萎靡的气机,却长久未曾真个恢复最初时的巅峰。
原地里,张有观好生的端看了楚维阳几眼,似是在关切楚维阳一样,只是瞧见楚维阳漠视,几乎全数心神都沉浸在法力的恢复与养炼之中,张有观这才折转过身形,复又擎举起那罗盘,显照着一枚枚篆纹,朝着那昏黄颜色的护罩刷落而去。
而原地里,当张有观回身只顾着破解法阵的时候,楚维阳却忽地睁开了双眸,一抹玄雷的晦暗明光自眼波深处兜转而过。
事实上,几乎在法力损耗的同时,楚维阳的雷霆法力也几乎在以相同的速度,闪瞬间便得以恢复。
不说三十二太阴雷池以六十四卦的圆融气机生息不竭,只说天心意蕴笼罩通身,七十二枚阴雷莲子化作的清流每一息间都流淌在四肢百骸的磅礴气血之中。
哪怕是与真正法力浑厚的修士比拼耐力,楚维阳凭借着这样的底蕴,都断没有力竭的说法。
只是面对着张有观,楚维阳几乎下意识的选择了在许多事情上多留些心眼,多留些不是破绽的破绽。
此时间,六十四诸卦符咒气机交织圆融,将太阴雷池的气机紧锁;天心意蕴同样悬照雷霆寰宇,将丝丝缕缕的血肉气机都尽数镇压。
他几乎将那种法力近乎于皆尽之后,一点点迟缓的弥补着法力的状态表现的淋漓尽致。
也正此时,几乎很快的,张有观又一道法印刷落是,便随即见得那昏黄颜色的护罩一点点变得淡薄下去。
再看去时,原地里张有观已经折转过身形来,邀请楚维阳入内。
“道兄,请——”
原地里,楚维阳的修为气机仍旧显得“颓靡”,也正因此,楚维阳罕有的面露出了些许恰到好处的疑虑。
紧接着,楚维阳的眉眼稍稍变幻,好似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再感应去时,连带着楚维阳自身的气息也陡然变得晦涩起来,虽不至于说是有那般晦暗难明,但却也教人难以感应真切起来。
直做罢这些,楚维阳这才身形裹着碧蓝灵光,直往那昏黄颜色的护罩之中走去。
“张道友,你也请!”
无声息间,楚维阳走近的同时,亦悄然偏折了身形,落在与张有观所立身之地不远不近的地方。
好似是在防备,却又没真个翻脸。
原地里,张有观似是想要笑,只是嘴角稍稍抽动着,却始终没能再挤出笑脸来。
唰——!
伴随着那昏黄颜色的护罩从两人的身上刷过,一步再踏出时,楚维阳与张有观竟从深海之中踏落在空地上。
这便是古修的洞府所在之地了!
放眼望去,楚维阳也终于能够明白,缘何护罩之外,会有那般多的毒鮋存活着了。
此时间,是一座嶙峋的铁石道宫镇坐在深海之中。
那非是古之先贤以一己之力熔炼而成的道宫,那嶙峋铁石上自然而然的轮廓,尚且还能够教楚维阳看出属于毒鮋的三分模样来。
楚维阳无从猜度这条毒鮋生前所处的境界,其上所蕴藏的灵光已经在光阴之中销蚀去了,只存铁石模样的外相留存,但是昔年,古之先贤掏空了这条毒鮋,以其外壳作洞府,想来能够长久的受到毒道灵光的滋养。
越往深处走,愈见得豁然开朗的景象,而随着步入道宫内里的道路一点点变得狭窄起来,楚维阳与张有观的身形也不得不靠的近了些。
这已经是筑基境界修士一扬手便可以垂落杀伐术的距离了!
也正此时,几乎不约而同的,楚维阳和张有观皆尽放缓了脚步。
砰——砰——砰——!
两人沉重却有力的脚步声,几乎在这一刻踏在了彼此绛宫心室跃动的韵律节奏上。
连带着,两人本就悠长且绵柔的呼吸声,也在此刻戛然而止。
也正是在此刻,楚维阳忽地一开口。
“真的有那部土相毒道法门么?”
张有观微微一怔,终是笑了出来。
“倘若没有那部法门,我如何赌咒盟誓,邀你来此地的?”
闻听此言,楚维阳没再说甚么,反而继续追问道。
“那么,真的有那部洗炼秘术么?”
这一回,张有观没有直接回应,脸上的笑容愈渐诡谲的同时,看向楚维阳这里,分明仍旧笑着,却愈见神情阴翳。
“道兄倘若要再教我解释,同样的话,可就已经是第四遍了!”
闻听得此言时,终于,在通道又愈渐宽阔的闪瞬,楚维阳驻足在原地,很是平静的摇了摇头。
“你不是元门散修,也不是毒煞道修士,或许,更不是张有观本人!”
回应给楚维阳的,是张有观几乎哑然失笑的表情。
“道兄这是失心疯了?”
楚维阳只是继续摇了摇头。
“这元门里三岁半开始记事儿的孩子都知道,越是赌咒盟誓的话,越是不能信半个字儿,只有玄门出身的人,才会把这些屁话当回事儿,所以你不是元门的散修!
至于另一点,想来你所知传承有所缺漏,就像是炼气修士无法飞遁一样,有些事情这一境界做不到就是做不到,没有秘法能够将毒煞洗炼得混朦!从来都没有!也不可能有!
但你法力的混朦做不得假,我思来想去,最后觉得只有一种可能,你不是元门修士,也不是筑基的境界,更不曾涉猎毒道修行,但你却需要这么一个不起眼的散修身份。
所以你成了张有观,身为元门修士却信赌咒盟誓,作为毒道修士想展露自身才情又不知怎么做,最后只好自觉地从最微末的法力上着手,以不属于筑基境界的意蕴横压而成……”
原地里,张有观立身在原地,脸上的笑容却一点点缓缓地消散了去,只剩那阴翳与沉郁的神情,在愈演愈烈着!
但是楚维阳却仍旧笑着说道。
“可岛上同样有皇华宗的长老在,在他老人家的眼皮子底下,有些事儿很好伪装,比如你的身份;但有些事儿却极难伪装,比如你真实的修为境界。你甚至为了印证自身的修为真实性,更是曾与贫道登坛演法!贫道想了一路,筑基境界,就是你身上最大的破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