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周悦离开以后,邱子佳与魏秩继续在这家医院内部探索,搜寻关于医院出口的讯息。他们穿过医院的长廊,走下楼梯,并来到了医院大门口的接待厅。
霂霞医院采取完全封闭式的设计,所有楼宇都紧紧挨在一起,楼与楼间有彼此相连的“桥”,大楼中间有装饰小花园,楼层后面有娱乐散步的小庭院。整个医院被用带尖刺的高围墙彻底围了起来,除开医院大门、后门,以及特殊逃生通道以外,没有其他出口。
这家医院实在非常巨大,算得上是金碧辉煌的大医院。但它的地理位置并不好,建立在偏远而且待拆迁的旧城区,临近郊区。从这家医院出来,往西北方向再走几里路,就能够看见连绵起伏的高山和荒野。
尤其是在旧城区拆迁以后,市政府打算重新规划旧城区的道路,并将旧城区划为工业区,因此附近的居民和商贩都搬离了这片区域,使得本来就偏远的地区更加荒芜且杳无人烟,只有只有这状似辉煌的医院孤零零立在这儿。
当邱子佳与魏秩来到医院大门口接待厅时,他们可以看见霂霞医院的大门,是玻璃推拉门,但是玻璃门外面被用铁皮卷帘门给盖住了,看不到门外的光景。
医院接待大厅里有几盆用来装饰的盆栽植物,而且并不是那种塑料制作的假花假树,而是鲜活的植物,但现在已经枯萎了,有几盆似乎还被人恶意碰倒,花盆碎了一地,土壤和碎片到处都是。
接待大厅里有好几排供人休息的长椅,这些椅子上落满灰尘,有部分椅子上还沾着不知道是血迹还是其他什么东西的污垢,黑漆漆的一层。
邱子佳还看见角落里停着一张轮椅,轮椅上挂着一件灰色的衣服……不知道是不是邱子佳的错觉,邱子佳觉得这轮椅似乎在移动,它的轮胎在轻微转动着,并向前滑出了一小段距离。
但是当邱子佳定眼仔细查看时,又觉得那轮椅仍安静地停在角落中,一动也不动,仿佛他刚刚看见的“移动”,只是邱子佳的一种错觉。
邱子佳立刻觉得毛骨悚然了起来,但很快又深呼吸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实际上这种“灵异现象”,邱子佳不是第一次看见……几乎在他经历过的每张地图里,都会发生这些奇奇怪怪的灵异现象。
比如——猛地转头就会发现桌子椅子稍稍移位,查看过的角落再次查看时会发现多出来的血印或血字,水管或通风管里偶尔会传来奇怪的声音……如此种种。
这种灵异现象都是很细微的、很容易被忽略的,不细心的人甚至根本感觉不到,而且这些现象的产生大多数没有任何意义,不会给你提供关于出口或道具的线索。恶劣一点的说,这些“灵异现象”完全就是就游戏系统刻意营造出来,用来吓唬玩家。
但是偶尔,邱子佳也会觉得这些地图里,似乎真的飘荡着一些……无法用肉眼捕捉的存在,它们漫无目的地在屋子和走廊上穿梭,在某些时刻,它们的力量可以影响周边的事物,它们用独特的方式向活着的玩家传递讯息。
邱子佳与魏秩分工合作,很快将医院接待大厅整个搜索了一遍。
接待厅里有前台和挂号区,邱子佳在前台找到了一份人员工作分配表,他快速浏览了一边这份名单,紧接着对那边正在调查挂号区的魏秩喊道:“我想我知道医院大门钥匙在哪儿了!”
魏秩听到邱子佳的呼喊,便离开挂号口走到了邱子佳身边来,跟他一起查看这份人员工作分配表。
魏秩过来以后,邱子佳把工作分配表放在了前台台灯灯光下,然后伸手指了指工作分配表单上的一个名字“商思敏”,而在商思敏这个名字旁边,不知道是谁,用黑色水性笔写了一行十分潦草的“大门钥匙给她管”的字。
看到这行字以后,邱子佳与魏秩对视了一眼,开始讨论了起来。
邱子佳说:“大门的钥匙一般来说,是前台或保安保管的,可能有时候也会交给清洁人员,毕竟谁来得最早谁就负责开门,所以这个叫商思敏的……名字看来应该是女孩,她可能是个前台接待,不过刚才我在前台柜子什么地方都搜索了一边,没有看见什么类似钥匙的东西。”
魏秩说:“我们可以去找找她的档案,也许她是个护士。”
魏秩似乎了解不少关于这家霂霞医院的内情,他说:“这家医院的每个部门都有一个专门供给护士的休息间,休息间里有存放个人物品的保管柜,护士们来上班时,会把她们的私人物品和衣物之类的放在柜子里,如果这个商思敏是护士,说不定把大门钥匙也放在柜子里。”
邱子佳听完魏秩的简略述说,点了点头:“我明白了,但是……对于这家医院,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魏秩并不隐瞒,甚至回答得很爽快:“我……很久以前是这家医院的医生。”
“医生?”邱子佳被他吓了一跳,吓得不由连退三步,上下打量着眼前这个个子不高,其貌不扬……甚至显得有点邋遢的男人。
“别看我,我现在已经不是医生了。”魏秩声音低沉,“我被吊销了行医执照,而且还因为医疗事故坐了六年牢,直到前一阵子才被放了出来,出来以后就打零工,送外卖,有天下雨路太滑,我的摩托车冲出了公路掉进了河里,我没能游上岸,就淹死了。”
魏秩这么一说,邱子佳突然想起之前周悦跟他说过,这家霂霞医院的高层涉及人体走私案件,而魏秩又曾经在这家医院当过医生……
邱子佳忍不住问:“是什么样的医疗事故?”
魏秩扭过头用略显阴沉的双眼扫了一眼邱子佳:“其实那不是医疗事故,是我在故意杀人。”
邱子佳心头一跳:“为什么杀人?”
“我动手术的那名患者,是个器官走私犯。”
魏秩思索了好久以后,才开口:“这是个灰色地带,因为人类遗体和器官的捐献都必须经由其本人同意或直系家属同意,过程复杂且手续繁多。而且因传统观念影响,更多人还是会选择入土为安或在火葬场里变成一把灰,捐献器官或遗体的人很少,但等待器官来救命的人却很多。”
“所以这种行业就发生了,有这么一群人,他们五湖四海四处罗网目标,对那些自杀人群,以及那些没有父母、没有亲朋好友,孤身一人的人下手,他们就盯这种人,一旦等这个人出事了,就去医院守着,和一些黑心医生一起,把人能用的器官都挖掉。”
“一般这种孤身一人的家伙尸体也没有亲属来领,所以最后……这些尸体还是会贡献给医学研究进行解剖。”
魏秩说:“上面有时候不会对此管太严,这些挖器官的人,有些也只是等着别人出事了,而且确定人家没有亲属没有朋友才去挖,踹了他们,对那些等待救援的病人来说是一种打击。你不能说他们是正确的,因为他们确实是在干违法勾当,但也不能说他们是不对的,这毕竟能救另一个人的命。”
“但有些走私犯实在丧心病狂,他们等不及,人还没死就对别人下手。甚至有些人根本不用死,抢救一下就能活过来,但他们还是活活把人拖到死,然后就直接挖器官。”
魏秩说到这里不说话了,邱子佳静静的看着他:“然后呢?”
“然后……没有然后,这家霂霞医院一直在暗地里做这些违法勾当,我虽然没有参与过但也知晓内情,给这家伙做手术的那天,我突然觉得非常愤怒,所以故意在手术中犯了很多错误,令他死于术后并发症。”
“之后这个走私犯的家属冲来医院投诉,估计是说想让我坐牢,而且最好坐久一点,所以医院高层将另外一名医生所犯下的医疗事故,也归咎在我头上,我就因犯下两起医疗事故而被警察带走,被追究刑事责任,被判了六年牢狱之灾。”
紧接着魏秩突然抬起头,看了看眼前荒芜一片的霂霞医院,他说:“但这是值得的,在我进牢房前,我向一位值得信任的警察,提交了我多年来收集的全部……关于霂霞医院走私人体器官、甚至为了器官谋害别人的证据以及报告。”
魏秩说话的语气十分阴沉,目光里却闪烁着异样的光芒,这让邱子佳的心脏莫名泛起一层鸡皮疙瘩,让邱子佳既有些惊悚,又莫名感觉舒畅。
邱子佳一直觉得很奇怪,因为他总是遇见像魏秩这样的人……这种因为被逼无奈,而不得已去杀人的玩家。
比如邱子佳上一局就遇见过一个大约三十多岁的女人,她14岁的女儿被一个丑陋肮脏的老男人给强女干了,他们一家人为女儿上诉希望法律可以严惩犯罪者,罪犯最后也确实进了牢笼。
但结果只被判了三年,而且罪犯的家属上下疏通打点,四处贿赂找关系,最后那人减刑了,竟只在里面待了一年半,便被放了出来。
出来后甚至丧心病狂想要报复,给他们家门泼油漆,在墙壁上写侮辱性的文字,还给他们的女儿发当年强女干时拍下的照片和讯息,他们女儿患有严重神经衰弱、抑郁症加惯性自杀,几乎这辈子都被摧毁了。
报警也报过,但因为对方并没有做除恐吓、侮辱以外更多的事情,警察除了口头警告加拘禁几天又放出来,实在管不了太多。
再后来,这个女孩的母亲某天出门买菜,顺带因为家里的菜刀坏了而买了一把新的菜刀回来,回来时看见那个强女干犯在他们家门附近徘徊,然后这位母亲突然有了勇气,她恶向胆边生,拿出刚买的菜刀,上去就把那人给剁了!
而她也因此被判了死刑。
之后这个母亲就来到了边缘世界,而且她是邱子佳上一局遇见的鬼。
邱子佳不清楚这位母亲是否有故意在邱子佳面前,虚构自己的经历以博取同情,但如果她说的是真的,邱子佳认为她根本没有罪。
被逼到那种程度,如果要一味忍耐,忍耐别人的欺辱和随时可能犯下的暴行,忍到那种地步才算是好人的话,邱子佳宁愿当一个坏人。
这个母亲的故事绝不是个例,邱子佳前几局遇见好几个这样类似经历的玩家,现在又碰见了这么一个魏秩,这让邱子佳一直心存疑惑。
他十分不解,边缘世界系统,鉴定玩家“有罪”的标志到底是什么?
邱子佳想到了自己,他认为自己是有罪,他害死了他的哥哥,所以进入边缘世界以后,邱子佳觉得理所当然,他就应该进这种地方。但同时,邱子佳心里也很清楚,他之所以会害死他哥,完全是因为他父母无形纵容和行为暗示而导致的错误,在这起事件上,邱子佳不是加害者,而是被加害者利用的工具,甚至可能也是一名受害者。
那么,谁才是真正“有罪”的人呢?
就在邱子佳陷入思考时,魏秩的身边突然一阵荡起一阵微弱的空气波动,一个人凭空出现在了魏秩身边,正是刚刚传送过来的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