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烈阳高照,炊烟袅袅,家家户户此时都在忙着劈柴做饭,吵闹了一上午的高家堡村又陷入到了短暂的宁静中。鸡鸣犬吠之声不绝于耳,而那些吃饱了草料的大型牲口纷纷躲在阴凉处开始了一场短暂的午眠。高艳秋从锅里铲出一盆农家炒鸡来,气势冲冲地走到了饭桌前,毫不客气地将盆子扔到了饭桌上。坐在桌旁的叶文河没有理睬她,依然捣鼓着手里那个硕大的木烟斗。一手在往斗槽里装着烟丝,一手小心翼翼地打开那个名贵的翻盖火机,随着那声清脆的声响,弹跳的火苗瞬间让烟气缭绕。叶文河顺势低头猛吸了一口,可随即就侧过身子咳了起来。他一边用手抹掉辣出眼角的泪水,一边好奇地嘀咕着:“这外国玩意的劲儿怎么这般的大?”
高艳秋又端了盆馒头从厨房走出来,将盆子摔到桌中间,没好气地说:“儿子都不管了,居然还有心思捣鼓这玩意儿,你敢把他饿出个好歹来,到时候我可不饶你!”
叶文河眉毛一挑,不屑地说道:“你以为那小子傻啊?我不让他回家,他就没饭吃?告诉你吧,早舔着脸去那家混饭去了!”
一听此话,刚拿起筷子的高艳秋又扫兴地放了下来:“还没成亲呢,就这么疼媳妇儿,那以后还会有我这当妈的好日子没?”
叶文河瞄了一眼坐在旁边生闷气的老婆,打趣地说道:“前几天还老担心人家看不上他,咋啦?现在好不容易进了贼窝,又担心儿子回不来了?”
高艳秋白了他一眼后,拿起筷子边吃饭边发牢骚:“好不容易养大的宝贝儿子,从小连根针都舍不得让他弯腰捡,一想到日后要跟在别的女人屁股后面转,我身上就哪哪儿都不舒服!”
叶文河没再理她,继续捣鼓起了自己的洋玩意,直到又被那浓烈的口感呛得咳嗽后,才依依不舍地拿起了筷子:“别瞎想了,儿子还是你自己的,把心放到肚子里。等他日后出了国,哪还能看上那家姑娘啊?”“你这话啥意思?老大不小了,居然还在做春秋大梦?你和老陈家关系能好到那种地步吗,人家会答应供你儿子去国外上学?”
高艳秋瞥了一眼丈夫后继续说道:“你以为别人傻啊?不知道你家连学费都负担不起?更别说生活费了。你是他亲弟弟啊?你居然想着全部让他掏钱。”
叶文河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后嘿嘿地笑了起来:“还真被你说中了,我俩的关系真不一般。”
高艳秋向来是个认死理的人,她放下手里的东西,双手环胸质问道:“那你今天倒是说说,人家欠你什么了?叶文河,不,应该是陈文河?叶文河白了她一眼,昂起胸膛说道:“陈翔在最困难的时候我家可是帮过他的。”
高艳秋挑了挑眉说道:“最困难的时候?你是说他去上学以后,陈老师一个人孤寡在家那会儿?”
叶文河一听,吹胡子瞪眼地不敢置信道:“亏你还是高家人,村里出那么大的事儿你居然不知道?就是你那表大爷高鹏,他二女儿出嫁的前一天,你记不记得陈翔像疯了一样的拿着把斧头跑到人家家里头索要说法?”
高艳秋被这么一点拨,好像想起了什么似的,但是随后开始紧锁着眉思索起来,自言自语道:“那不是他陈翔欺负我们高家吗?”
叶文河一听,了无兴致地继续吃起了饭来。高艳秋见丈夫这副模样,于是搬着凳子朝他那里挪了挪,讨好地问道:“他爹,你既然知道来龙去脉,那好好给我讲讲呗?”
叶文河见老婆服了软,于是点起一根烟志得意满地抽了起来:“那我就和你说说吧。你们高家,尤其是他高鹏家,当年是怎么欺负陈翔的。”
“陈翔和高建宁是同学,俩人从小到大一直在一个班上,这你应该是知道的。那我问你,在你的印象中高建宁和陈翔的关系好不好?”
“很不好!”
高艳秋十分肯定地说:“我记得小时候高建宁老是叫上村里人去欺负陈翔,我哥都打过他好几回呢!”
叶文河嫌弃地看着高艳秋:“所以才说你们高家仗势欺人!现在倒好了,自从陈翔回村以来,平时耀武扬威惯了的那群人怎么都藏在被窝里不敢出来了?”
眼见高艳秋有点脸红,叶文河也没继续怼她,而是顿了顿嗓子后接着往下讲:“你知道的,你们高家一直看不起我们这些外姓人家,他高建宁也从来没给过陈翔好脸色看,俩人虽在一个班,但整整高中两年基本就没说过什么话。”
“可是临到高三那一年,高建宁整个就像变了个人似的,开始主动接触起陈翔来。不仅平时嘘寒问暖,时不时拿些罐头饼干送给陈翔吃,甚至开始在所有人面前扬言陈翔是自己有生以来最好的兄弟。”
高艳秋有点好奇道:“还有这种事?那他是为什么呢?陈翔当时一没亲戚二没朋友的,长得也难看,他图什么?”
叶文河:“图什么?图陈翔成绩好呗!陈翔当时的成绩一直是全校前几名,可他高建宁呢,除了数学成绩好一点,其他都是垫底的啊!以他当时的成绩想考大学那简直是痴人说梦!”
高艳秋更加疑惑了:“可是我高哥最后还是上了大学了啊,我们当时都说他成绩差那是自己装出来的!”
叶文河朝地上吐了一口口水后说道:“他高建宁在自吹自擂,你们居然也信?你好好动动脑子,难道还不清楚他这个大学是怎么得来的吗?”
高艳秋瞪大眼珠子惊讶地问道:“难道那是真的?他抄陈翔的成绩?”
叶文河吸了口烟,看着那烟气徐徐而升聚于屋顶,缓缓地说道:“人心呐!有时候比蛇蝎还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