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界虽在推崇善人,却从不保护善人。扬言要在屠夫刀下拯救苍生的“得道高僧们”,十有其九注定命丧黄泉。而侥幸活下来的那个人却在弹冠相庆,自以为“佛法通然,大道有形”,于其一生哄骗着更多的慕名者勇于献世,前赴后继,贻害千年。这世上做善人有什么好?如果他陈翔不是当时心软怜悯高建宁和徐程远,又怎会被陷害得最后背锅,痴疯欲死?如果他不是心善致诚地相信高建文会帮他,又怎会在他求钱应急时把大部分钱借给对方,却又被在当天夜里打晕,窃光剩余的钱,最后几至成了一名乞丐。如果他不是纯善地相信着爱情,又怎会被古斯特和幽固坤陷害,被塔莉亚所遗弃?躺在一张破旧小床上的陈翔连连苦笑,他认为自己是这世上最大的笑话,一个信奉着善良的无知蠢货。陈翔非常痛苦。他感觉自己的心脏就像个无辜的棉团正在遭受着残酷的“针刑。”
一根长长的铁针穿插过来,刺入皮肤,刺破肌血,深深地扎进心脏里。那么长的针,前细后粗,尺寸粗大。随着针越扎越深,伤口被扯得越来越大,随之而来的痛苦也更加剧烈...直至整根针穿透而出,心脏才迎来了短暂的疏松感。可哪想而知又有另一根针从侧面侵袭而来,如此以往,周而复始,无间无形。心脏早已千疮百孔,伤痕累累。他感觉自己又像是被扔进了一片漆黑的大海里,四处乱抓却无人救援,呼吸困难又无法气绝。整个身体被逐渐沉入那无尽的深渊中,此生注定再无生机,也注定会一直痛苦下去...耳边开始响起嘭!嘭!嘭!声,像极了一只凶残巨人在用力踩着自己胸口后所发出的响声。或许是震动得太剧烈了,桌子上的一盏台灯摔到了地上砸得粉碎。已经在床上躺了三天三夜的陈翔看到那些碎片,不禁回忆起了曾被他砸碎的母亲照片,回忆起了父亲被打断的那条腿,回忆起了周晴当年怒扇自己的那一巴掌...他慢慢支撑起身体,下床开了门。谁能想到,谁又能想到,门外急切呼寻着他的,不是别人,居然是前两天刚把自己推下万丈深渊的幽固坤。幽固坤从推开门时的万分惊喜,到转瞬而变的强作镇定,再到阴沉下来后的冷漠藐视,你哪怕再喜欢看剧,也从来没见过如此精湛的演技。“呦!你原来在这里啊!”
他强压着脚步慢慢坐到里面的椅子上,鞋底还是朝外对着人,只不过略微有些抖动了起来。陈翔阴郁着脸:“怎么?还想来再羞辱我一遍?”
“我是来和你谈合作的,我能让你重新变回百万富翁。”
幽固坤慢条斯理地从包里取出一份合约递给陈翔看,眼神充满迫切。接过合约的陈翔粗略一瞥,皱眉道:“你是让我自愿把名下的全部资产转赠给你,只留给自己八百万卢布?”
“不!”
幽固坤摸了摸眉毛:“我是在帮你还清债务后再给你八百万卢布让你后世无忧,怎样?仁慈吧?”
陈翔懒得理他,指了指门外大喊一声:“滚!”
幽固坤见状立马变脸:“可迪诺夫斯基先生,我是在帮你!你晓得自己现在身无分文,而如果签了这份合约后,我保证你会从新变成富翁。”
长久沉默,换来的依旧是陈翔的不搭理。此种情景他似乎早已料到,试探地问了句:“你也知道了?”
见陈翔一直盯着他看,盯得他有点发毛,于是轻叹了口气后,从包里又拿出了一份合约递给陈翔。“你三我七!毕竟没有我谁都动不了我们律所的备份库。你的命运决定在我的手里,给你三成不少了,而且你还得负责闯进家里拿到保险柜里的备份件!”
“ 幽固坤!你到底在说些什么?”
如此普通的一句话,似乎足足在幽固坤身上榨了十几亿卢布之多。他心疼得咬牙切齿,后悔不已,在那里连连跺脚。之后,轻呼一口气,摆正姿势,严肃地说了句:“飞机出了事,已经失联第三天了,我到处找你,也已经找了有两天。”
陈翔脑袋仿佛被冰球撞了一样,嗡嗡作响...“快签吧!我们后面的事儿还多着呢。”
幽固坤催促道。陈翔并没有理会他。许久的沉默后,他也慢慢坐了下来,徐徐道:“一个亿。”
这倒让幽固坤有些蒙圈了,眼珠子直打转,直到清楚他说的是自己那份后愤怒地把包摔在了地上,辱骂道:“你个王八蛋!你觉得有可能吗?”
陈翔静静地看着他。“五五分,不能再少了!”
幽固坤似乎快哭了。他以为自己已经给出了最后的底价,哪知陈翔立马起身就要往外面走。他急忙拦住去路强问道:“你干什么去?你还要怎样?”
陈翔轻声质问他:“告诉我,幽固坤。你当过穷人吗?”
见对方不回应,他继续道:“可我当过!或者说一直都是。现在他们出了事,即使财产的最后受益人不是我,那份附加合约上的债务也应该会作废。大不了以后依然身无分文,像以前一样。可你呢?你得不到这笔钱,自己会不会后悔得自杀?”
陈翔的话有点直击幽固坤内心深处,他强壮镇定反辱道:“那好啊,大不了一拍两散。你以为你没有债务了吗?我会让你到时候后悔没有答应我的要求!”
看着佯装出门的幽固坤,陈翔慢慢解释道:“我记得你上回和我说过,他们全都坐上了飞机,还要在飞机上签离婚协议。”
幽固坤愣在原地。“既是如此,那么主要负责这件事物的法泽尔大律师应该带上了当时我签署的第一份协议和你后来骗我的附加协议了吧?既然是要签署离婚,那么负责备份的另一家律所负责人汤米.杰克也会带着原件在场吧?”
“现在飞机失事,原件被毁。唯一证明我们即将离婚的文件和事实人全都没有了!如果我撕毁藏在他们家里的备份件,光凭你手上的备份件能奈我何?我依然是法定继承人!”
幽固坤的脚开始在抖,他发现自己看错了眼前这个家伙,这人不是个傻缺,看似纯洁善良的躯体下好似藏着一头吃人的猛兽。他开始做最后的妥协:“你七我三,要知道光凭我手里的备份件,也能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一个亿,就一个亿!你自己掂量掂量吧。”
沉默许久。挣扎许久。后背早已渗出许多汗水的幽固坤无奈地伸出了手:“咱们还有好多事等着办呢,可迪诺夫斯基先生!”
是啊!还有好多事等着办,善良的人可办不了这些事。因为善良往往代表着虚伪,可也只是虚伪而已。能在这世上生存下来,谁没吃过几口肉?一个看似人畜无害的律师能干什么坏事?他只不过用事先无意复制的一把钥匙闯入法泽尔大律师的办公室里顺带撕毁了一份重要的备忘录而已。他也只不过提着公文包扬言去律所查阅了一份备案文件,依计划在里面放下了一个定时燃烧器罢了。这家远近闻名的律师事务所在当天夜里不幸发生了一场史无前例的大火灾。好巧不巧地正好从档案室烧起,连带烧遍了整个楼层,还额外附加了十多条无辜的生命。一个举国知名的慈善家会做什么坏事呢?他只不过带了些朋友回了趟自己名义上的家而已。可恨的是那个管家弗洛格居然强硬地将他们哄推出去并扬言要报警。慈善家只能束手无策。奈何朋友们手中的枪太过硬朗了些,这是他当时没料到的,弗洛格也没有料到。据说那天下午,古斯特先生的家宅里闯进了不少匪徒,烧杀抢夺,将所有值钱的东西一抢而空。家中的下人全部遇难。只有古斯特先生的女婿身种两枪后侥幸逃脱,去警察局报了警。第二天,当警察全面出动捣毁犯罪窝点时,发现那十几名劫匪早已死绝,死因据说是团伙火并。事后,端着那杯陈年古酒的依幽固坤淡然地话道:“这混蛋的世界从不缺假伪善,只是从来没有球用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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