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宁默默地将纸币放回了口袋里。
这只是个巧合吗?
还是说,司衍认出了她?
*
阎狱和司衍相继走下台阶后,其余的名流望族们才敢上前吊唁。
“大小姐,请节哀。”
“殷小姐,节哀顺变。”
面对前来吊唁的名流们的慰问,殷宁一一礼貌回应。
她身披司衍的那件黑西外套,优雅地端坐在鎏金轮椅之上,黑色的帽纱掩面,失了血色的苍白薄唇微颤。
如凛冬中飘摇欲摧的白玫瑰,让人看了心生怜惜。
只是,那双被泪珠浸染了的妖异绯眸深处,敛着难以察觉的冷谑笑意。
她看向了灵堂上的黑白照,照片中的俊朗少年器宇轩昂,风姿卓绝。
殷时轩,她的同父异母的弟弟。
当年她的母亲仅仅只离世了三个月,她的父亲就带回了一个妖艳的女人和一对仅比她小一岁的龙凤胎。
殷雪颜和殷时轩。
即便已经过了很多年,殷宁依旧清楚地记得,这对龙凤胎当年是怎么欺辱自己的。
经常将她锁在房间里、让她挨饿。
让她的朋友排挤她、孤立她,已经是最轻的了。
恶作剧将她推入泳池、差点淹死,这其实也无所谓。
在她即将接受双腿修复手术时,将她连着轮椅从二楼台阶上推下,其实也没有那么疼。
外公一家失势后,殷宁被送去了国外。
这对龙凤胎偷偷买通了别馆的佣人,对她进行虐待,后期直接断了她的经济来源,让她自生自灭。
这些,现在想想,其实也不算什么。
因为,还有更过分的。
等前来吊唁的人渐渐变少,殷宁推着轮椅来到了殷时轩的黑白照前。
她手持一支万寿菊,静默地阖上了双眸。
看似虔诚,心中实则默念。
“殷时轩,当时真该留你一命,让你和殷雪颜一样,变成植物人,亲眼看着殷家被我接手。”
“你那被称为第一名媛的姐姐,她最珍惜的脸已经毁容了,就算她醒过来,也只会生不如死。”
短短两年,殷家的两任家主相继出事,哪来那么巧的事情?
巧合的背后,从来都只是,人为。
半分钟后,她那纤长卷翘的眼睫如羽扇般掀开,那双幽暗的绯眸缱绻着晦暗的雾气,危险迷魅。
殷宁推着轮椅刚回到原位,一对并肩而来的金童玉女就映入了眼帘。
“殷小姐,你好呀~我是凌槿夕,今天代表凌家前来吊唁。”
凌槿夕甜甜地笑着,在如此庄严肃穆的场合,非黑即白的景象中,她仿佛是唯一的色彩。
“本来应该是哥哥来的,但是哥哥他现在人在国外,所以我就来啦。”
凌家的掌上明珠、几代人中唯一小公主,凌槿夕。
她的人生到目前为止,还未有丝毫的风雨,在家族的庇荫下肆意成长。
殷宁抬起了头,朝着她微微一笑,“凌小姐,幸会,我是殷宁。”
“初次见面,殷小姐,言褚墨。”
还未等凌槿夕开口,她身侧那俊逸不凡的少年就已经出了声。
金丝框镜下,他那比玉石还寒凉的清瞳正紧锁着殷宁的脸。
“言二少爷,久仰。”
殷宁的眼神未有丝毫的波动,她依旧保持着微笑。
西霂,不,言褚墨按照了昨晚和殷宁的约定,他们彼此装作不认识对方,把今天当成是第一次见面。
这时,凌槿夕的目光落在了殷宁肩上的西式外套上。
她抿了抿唇,思考了几秒,随后狡黠一笑。
“咦,这件外套好像是司衍哥哥的呢,怪不得刚刚遇见他的时候,他穿的那么单薄~”
“原来……嘿嘿~”
由于凌槿夕刚刚拉着言褚墨去四处攀谈、寒暄了,导致她没有看见司衍给殷宁披外套的那一幕。
无论是刚刚阎太子和殷宁的亲近,还是司衍为殷宁披外套,
都必定会成为最近上流社会里最火热的八卦逸闻。
“殷小姐,比起阎太子那个冷血残忍的花花公子,还是司衍哥哥更好一些,司衍哥哥是公认的第一世家公子,简直就是王子好吧。”
凌槿夕鼓起了腮帮,兴冲冲地数落着阎狱,然后又将司衍一顿夸赞。
不过,最后,她笑嘻嘻地吐露了自己的真心话。
“当然,如果你能中意我哥哥就更好了~”
“我哥哥也很不错哦~”
“槿夕。”
正当凌槿夕说得热火朝天之时,她身侧的清逸少年低低出声制止了她。
“干什么,墨哥哥,我说的是真心话,只可惜我哥哥人在国外,不过他近期也会归国的。”
“不然的话,殷小姐今天就能见到他了,唉……”
凌槿夕热火朝天的喋喋不休,使得殷宁不由得勾了勾唇。
这样一个活泼开朗的小公主,很难不被她感染。
这时,言褚墨压低了声音,朝着凌槿夕提醒:
“槿夕,别忘了,我们今天是来吊唁殷三少爷的。”
“哦……”
凌槿夕撇了撇唇,事实上,她非常不喜欢殷家的二小姐和三少爷这对龙凤胎。
即使殷雪颜被称为第一名媛,可凌槿夕总觉得她很做作、虚伪,她的优雅纯洁都是装出来的。
还有被誉为新一任天之骄子的殷时轩,呵呵,他就更虚伪了,就是个伪君子。
这对姐弟完完全全就是蛇鼠一窝。
不等凌槿夕反应过来,言褚墨已经拎着她来到了殷时轩的灵前。
他们二人将手中抱着的万寿菊花束放下后,再次来到了殷宁的轮椅前。
“那殷小姐,晚上见啦~”
“晚上见,凌小姐。”
殷宁微笑着与凌槿夕告别。
她的目光一次也没有落在言褚墨的身上,就好像他们俩真的是个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
*
今天殷家的庄园里几乎汇聚了整个帝都的名门望族,所以即便那些名流们已经吊唁完了,仍旧留在庄园里攀谈寒暄。
毕竟,这种大场合极其难得,抓住了机会,说不定就能建立新的合作关系。
这时,殷宁抬手招来了身后的高大侍从,柔声吩咐:
“我想下去逛逛。”
“是,大小姐。”
两名侍从将殷宁连同这鎏金的轮椅一同抬起,步步沉稳地迈下了台阶,将她放置在了被雪片浸湿了的地毯上。
这个庄园足足占地几公顷,是第一财阀的殷家的主宅,装潢可谓是极尽奢侈。
可笑的是,殷宁对这栋宅邸记忆最深的,却是那破旧简陋的阁楼,和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幽闭空间。
风雪掀开了她的帽纱,将她那奢艳绝丽的容颜尽数展露,苍白的病态的破碎感,反而有一种柔媚极妍的感觉。
众多公子哥被殷宁的容貌所吸引,但当他们看见那鎏金的轮椅时,又忍不住发出了唏嘘。
这时,几道盛气凌人的倩影将殷宁团团围住,挡住了她的去路。
终于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