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在触及到眼前少年这宛若出自神之手笔的容颜时,殷宁的目光稍稍一滞。
司衍,他怎么会在这里?
可恶的是,冷风一吹,催泪药又发挥了功效。
殷宁眼眶一酸,莹透的泪珠又要滑落,尤其是配上她唇角的裂痕,和泛红的脸颊,像是分分钟都要凋零摧折的花蕾。
司衍的目光先是落在了殷宁的脸上,随后移到她手中的药膏上。
殷宁想低头将泪珠拭去,却因一道清雅的嗓音止住了。
“这款药膏的效果,应该会更好一点。”
说话的同时,一枚硬币大小的瓷罐被递到了殷宁的眼前。
殷宁认得这款药膏,用材珍稀,制作过程繁琐,千金也难求。
她之前执行任务受伤时,上司曾经给过她一罐。
“司少,恕我不能……”
然而,殷宁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一道轻薄的柔音打断了。
“需要我帮你涂吗?”
闻言,她抬起了头,视线对上少年那双比爱琴海海水还要湛蓝的瞳眸,瞳中仿佛潋开一片柔漪。
殷宁:“……”
也就是说,如果她不接受,司衍就会当场帮她涂?
这种荒谬的想法在殷宁的脑海一闪而过。
她迟疑地伸出了手,接过了司衍递来的药膏。
“谢谢,司少爷。”
只是,殷宁刚接过这个小瓷罐,才用指尖摩挲了一圈,就听见头顶再度传来了一道磁性的嗓音。
“那作为交换,这支药膏就给我吧。”
殷宁再次微怔,她发现司衍总是不按套路出牌,她压根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
在她还没反应过来之际,司衍就已经将刚刚言褚墨给她的那支药膏拿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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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正司衍的给的这罐药膏,足够买一车普通的药膏了。
她不亏。
银白的雪片在他们之间飞旋着坠落,落在了殷宁的指尖,她像是突然想起来了什么一样,抬手想要取下肩上的外套。
“司少,雪下得越来越大了,小心着凉,所以这件外套还是……”
“没关系,我待会就要离开了。”
司衍轻轻摇了摇头,他短暂地沉默了几秒,垂眸注视着殷宁的面庞,似乎在确认着什么。
几秒后,他竟突然冒出一句:
“丧仪结束后,要跟我回家吗?”
司衍这清浅的柔音忽地漫过心尖,仿佛一阵风就会将这句话吹散。
“哪个家?”
殷宁缓缓抬眸,泪眼朦胧,懵懵懂懂。
“我家。”
少年蓝眸澄明,眸底浅笑温柔,看似没有半分杂念。
殷宁:“……”
殷宁并没有当真,她不理解为什么司衍会突然冒出这样的一句话,很离谱。
她和司衍的唯一的交集,就是昨晚被他救了,送到了医院。
然后她留下了一百零五元,当做报答。
他们之间,应该到此就结束,不该再有交集。
“跟我回家,不会再有人欺负你。”
少年那薄透的眸光穿过了殷宁面前的黑纱,注视在她那撕裂的唇角上,瞳光微沉。
“是吗……?”
殷宁漫不经心地阐述着外界对司衍的评价。
“早就听闻司少爷被誉为第一世家公子,是名媛圈里一致公认的贵公子,从来没发过火,温文尔雅,对谁都是温柔亲和……”
而司衍只是默默地听着,锋薄的唇边始终噙着疏懒的浅笑,如他一贯的矜贵优雅。
不过,殷宁突然话锋一转。
“只是不知道,我是司少爷想要带回家的第几位千金?”
她低吟浅笑,绯眸漫上薄薄的讽意。
闻言,少年那湛蓝的瞳眸淡淡一暗,唇角的温柔不减,音线也依旧无澜,辨不出他的情绪如何。
“殷小姐,抱歉,我没有其他意思,是我唐突了。”
*
-殷家主宅-
雕刻了繁复浮雕的大门被推开,大厅内富丽堂皇的装饰摆设映入眼帘。
殷宁所乘坐的鎏金轮椅碾压过的每一寸,都充满了金钱的味道。
但冷冷清清,没有半点人情味。
年迈的管家带领着几乎所有的仆从,占据了整个大厅,向殷宁颔首示意:
“大小姐,欢迎您归来。”
现如今,主宅里的侍从,主要分为三种。
第一种,忠心于殷雪颜、殷时轩姐弟的那批,这些人殷宁已经清除了,基本不剩了。
第二种,墙头草,纷纷倒戈殷宁阵营的人。这些人殷宁暂时未动,不过迟早也要换掉。
第三种,殷家唯一仅存的嫡系长辈、也是殷宁现在唯一的“对手”,她的二叔,殷远川的眼线们。
这也是目前这栋宅邸最多的。
“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将二小姐和三少爷的东西全部清理掉了,他们的房间也都进行了重新的装潢翻修。”
管家恭敬地向殷宁汇报着,苍老浑浊的眸中已经有了几分湿润。
“您的房间已经准备好了,如果您哪里不满意,会进行重新的翻修。”
作为在殷家侍奉资历最久的老人,他亲眼目睹了殷宁小时候受到了的种种欺辱,却无能为力,只能给予她最微薄的帮助。
如今时过境迁,不免有些感慨。
殷宁端坐在轮椅上,仰起了下颚,朝着金碧辉煌的穹顶望去。
她十指交叉,欣然感叹:
“李叔,辛苦你了。”
“大小姐太客气了,这是我应该做的。”
李管家可以说是殷宁目前在这栋庄园里最信任的人了,也唯有他,能让她感到这间冰冷的宅子里还残留一丝温度。
殷宁随口问道:“对了,二叔人呢?”
“二姥爷三年前就已经搬出去了,平时很少来主宅,最近才时不时地过来几趟。”
“我知道了。”
殷宁微微一笑,随后沉沉地阖上了眼眸。
不知为何,明明屋内的暖气很足,可她却感觉不到一丝暖意。
*
侍从为司衍打开了后座的车门,司衍刚要上车,却突然一顿。
一袭精致高定黑衣,黑色帽纱遮面的病弱美人已经安然入座。
而她那把名贵的定制款折叠轮椅,已经塞到了后备箱里。
殷宁的目光从手机屏幕移到了车门口,她抬眼看向僵住了身形的司衍,淡漠地弯了下唇角:
“司少爷,你好像很惊讶,不是说要带我回家。”
“还算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