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中的氛围凝固了几秒后，一道清冷的嗓音粉碎了这沉默。
“你受伤了。”
殷宁将明日自上而下扫视了一遍，她的眼里并没有丝毫的关心，只是极其平静地阐述了事实。
黑色的鸭舌帽将少年那雕塑般的精致脸廓遮掩了大半，露出几缕灰紫色的丝发。他身着宽松的灰色卫衣外套，踩着一双休闲的运动鞋。
单从外表上来看，完全看不出来他是一个职业杀手。
明日几乎没有什么表情，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在某种程度上，等同于默认了。
他单手插在口袋里，居高临下地注视着殷宁，云淡风轻地道出一句：
“有人在跟踪你。”
“你不也是其中之一吗？”
反问的同时，殷宁漫不经心地垂下了纤长的眼睫，绯红的瞳眸再度注视在了手机屏幕上。
她从一排表情包中挑选了一个可爱的猫猫头，发送了过去，接着顺手熄灭了屏幕。
显然，殷宁早就发现了有人在暗中跟踪她。
她刚刚来的路上，都已经将车速飙到了三位数了，也没能将那些人甩掉。
而且，那些人的跟踪术很有技术含量，一般人很难察觉到。
“你早就发现了，那为什么不顺手清理掉？”
明日那万年不变的冰山脸虽然没有什么表情变化，但他似乎很不理解，殷宁为什么没有出手清理掉那些跟踪者。
“他们对我没有恶意，为什么要清理掉。我是佣兵、是杀手，又不是杀人狂。”
殷宁回答地理所应当，她轻嗤一声，雾濛濛的瑰丽绯眸中，蜿蜒流转过一缕幽澜。
闻言，明日默默地抹去了掌心还未干的血迹，薄唇微勾：
“有区别吗？”
在明日看来，如果殷宁都算不上杀人魔的话，那可就真是笑话了。
“随便你怎么想，不过……”
殷宁不想和他在这种事情上多费口舌，她将手机塞进了风衣口袋里，玩笑般的慵懒嗓音中掺杂了几分威胁：
“你不是一向很谨慎吗？现在拖着一具战损之躯来找我，不怕我这个‘杀人狂’等一下就把你给处理掉吗？”
对于殷宁的威胁，明日可以说是毫无波动，依旧冷着一张冰山脸。
“只是轻伤而已。既然我能出现在你面前，就代表我有足够的把握和自信。”
“而且，你和我约定了三天，让我查清小月之死的真相，我知道你不会食言。”
听了这话，殷宁微微蹙了下眉心，似乎又有一些关于昨晚的回忆片段涌入了脑海。
哦，她想起来了。
昨晚明日来找她的真正意图，是为了让她提供信息、线索，协助他找出杀害明月的真凶。
于是，殷宁从长椅上站了起来，微扬起线条优美的下颚，意味深长地望着他。
“好吧，那你考虑清楚了吗？”
尽管她的身高比明日矮了一个头都不止，但她那冰冷的眼神仿佛穿透过了层层寒冰，带来了浓浓的压迫感。
“你打算告诉我，到底是谁想要取殷家大小姐的性命了吗？”
即便殷宁刻意压低了音线，但这幽雅的低吟还是清晰地入了耳，字字敲击着心脏。
明日没有过多的犹豫，直接道出了条件：
“把小月遇害那晚发生的细节一个不落地告诉我，我自然会将你想要的信息告知于你。”
“好啊，但是我要事先声明一下。”
殷宁回应地也极快，她的目光在商场中往来的行人身上逡巡着，轻声提醒：
“我并没有亲眼目睹到明月是怎样遇害身亡的。那晚她和我交手之后就逃走了，我并没有追上去。”
“不过……我想，我应该是她遇害前除了凶手之外，最后见到的人了吧。”
显然，殷宁的这番提醒让明日陷入了一阵纠结。
或许他能从殷宁所掌握的信息中分析出什么，又或者压根一无所获。
但是……殷宁（或许）是明月遇害前最后见到的人了。
不过，明日并没有犹豫很久。反正很快，他和殷宁之间，就有一个人要‘下地狱’了。
“这里人太多了，我们换个地方。”
明日身周的气压与他的嗓音同时低沉了几度。
*
购物中心，顶层。
某日料店的vip包间内。
令明日没想到的是，他提出换个地方详聊，结果殷宁竟然直接将带他去了这座购物中心顶层的一家高级日料店？！
而且，为什么……
千殁勋这家伙也在？！
屋内的暖气很足，刚一进房间，殷宁就摘下了口罩，脱下了身上的风衣外套，随手挂在了门口的衣架上。
她落座在了软垫上，拿起了桌面上的平板直接开始点菜，如此熟络的模样，显然是这里的常客了。
极快地将自己喜欢的菜品点好后，她将平板递给了对面那两个一脸“=_=”表情的少年。
千殁勋和明日可以说是相看两相厌，不仅是同性相斥的原因，还因为他们俩一直不屑对方的行事作风。
明日盯上一个目标时，很少会留全尸。
而千殁勋喜欢用最极端的方式进行处决，他喜欢听到痛苦的嘶鸣，看到狰狞的表情，从鲜血中寻找乐趣。
在殷宁眼中，他们俩半斤八两，都是疯子，真不知道有什么好嫌弃对方的。
“很惊讶吗？到饭点了，你们俩难道不饿吗？”
殷宁眉梢微挑，难道就她一个人感觉饿了吗？
才从晕车中缓解过来的千殁勋的脸色又垮了下去，他索性直接将明日当成了空气人，朝着殷宁抱怨起来：
“宝贝，我还以为今天可以‘二人世界’呢……”
“而且，你为什么会让这家伙和我们一起用餐？你们俩昨晚不是还剑拔弩张，一度想要取走对方的性命吗？”
明日没有说话，默默地拿过了桌面上的平板开始点菜，但他的神情肉眼可见地阴冷了几分，似乎是对千殁勋感到无语。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殷宁和明日的性格行为有些相像，他们俩在面对千殁勋这种人时，都一致地选择了沉默。
明日也很快地点完了菜，他随手将平板丢在了千殁勋的面前，这一举动果不其然换来了千殁勋的一个白眼。
殷宁在这时给自己倒了杯热茶，她轻抿了一口苦涩回甘的茶水，逐渐进入正题：
“明月扮成佣人潜入的那晚，事先破坏了监控，并且给宅邸里的其他人都下了药，将他们迷晕了……然后……”
听到一半时，千殁勋唇边噙着的弧度逐渐僵硬了起来，他的目光在殷宁和明日之间逡巡了一圈，极其不确定地试探：
“宝贝，也就是说，前几天传的沸沸扬扬的明月的死讯，该不会和你有关系吧……？”
殷宁只是注视着杯中平静的水面，淡淡一笑，“如果真的和我有关，你觉得……我和他还能像现在这样，心平气和地坐在一张桌子前吗？”
千殁勋心想那可不一定。
就算明月不是丧命于殷宁的手中，但殷宁的手上还沾染着明日的双亲，以及一对龙凤胎弟妹的性命呢。
现在，不还是‘和和气气’地坐在了一张桌子前吗？
“好了，我已经足够有诚意了吧，已经差不多告诉了你一大半了，你是不是也该表示出你的诚意了？”
听了这话，明日紧握茶杯的手指逐渐松开。
在刚刚听殷宁叙述的时候，尤其是听到明月那晚被殷宁重伤了，他的气压一度降至到了极点。
不过，虽然明日一言不发，隐隐有了几分愠意，还是掏出了手机，用输入法打出了一行文字。
接着，他刻意避开了千殁勋，将手机屏幕对向了殷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