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千殁勋的语气听起来很轻松,表现出来的状态更是无比散漫,仿佛完全没有将这件事情放在眼里。
但这还是引起了殷宁的注意。
“暗杀……?”
她蹙了下眉。
“你之前不是说,凌家大少爷这场空难……只是场意外吗?”
千殁勋刚想回答,可他的目光忽然落在了殷宁右手手腕上,漆戾幽暗的黑眸忽地眯起。
“等等,宝贝,你的手腕是怎么回事?”
闻言,殷宁随意地扯了下袖口,将腕上的红印遮掩了起来。
她淡淡地表示:“没什么,这甚至算不上小伤。”
然而,她的话音还未落,对面那道颀长的身影就已经骤然起身,迈大步来到了她的面前。
少年低俯下身,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腕。
他的力度很轻,但速度极快,让殷宁完全来不及制止。
千殁勋盯着殷宁冷若冰霜的面庞看了几秒,大掌忽地将那薄薄的袖口向上一扯。
亲眼窥视到她腕上的狰狞红印后,他那妖冶的薄唇蔑然一掀,眉梢也跟着挑起。
“算不上小伤?对方下手这么狠,你的手腕真的没被拧碎?”
殷宁的目光顺着少年凸起的喉结向上望去,对上他那看起来格外阴沉诡谲的黑瞳,接着毫不犹豫地挣脱了他的束缚。
“你也太小题大做了,我还没有那么娇气。”
闻言,千殁勋撤回了手,直起了身。
他这高大英挺身影投下的落影几乎将殷宁完全笼罩,汹涌的眸色异常强烈,冷冷地勾起了唇角:
“你现在不会是在维护那个伤害你的家伙吧。”
“难道是……司衍?”千殁勋沉声质问,但很快他就自己否认了这个猜想。
“应该不是他,毕竟是明面上的第一世家公子,不太可能对女人动手。”
听了这话,殷宁仰起了脸,不紧不慢地将双臂环抱在了胸前,神情淡然地反问:
“你身上的伤应该比我严重多了吧,你都已经这样了,不如先关心下你自己吧。”
千殁勋低眸注视着她,有样学样,模仿着她这云淡风轻的语气,重复了她十几秒前所说的原话。
“是吗?我也没那么娇气。”
殷宁:“……”
见殷宁一言不发、冷淡又无语地注视着自己,他笑着摊了摊手,慵懒随性地补充了一句:
“你怎么用这种眼神看着我,虽然我受了轻伤,但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想要暗杀我的人,他们丢掉的可是性命。”
一直仰视着这家伙实在太累,殷宁索性将后脑勺枕在了沙发靠背上。
她接着随口一问:“没有留个活口吗?”
“原本留了,可他自尽的太快,来不及阻止。”
这低醇蛊惑的嗓音渐渐变得低沉,听上去颇有几分不悦的味道。
话落,千殁勋转过了身,重新迈出了脚步,走向了一旁的酒柜。
他拉开了酒柜的玻璃门,从各式各样的名贵西洋酒中挑选了最贵的那瓶。
浅金色的液体从细长的瓶口倾泻而下,坠入剔透的玻璃杯中。
“你的伤势……现在能……”饮酒?
殷宁还未把话说完,酒柜边上的少年就已经举起了杯,仰起了下颚,喉结滚动,醇冽甘香的酒水入了嗓。
他背靠在酒柜上,一手搭在台面上,一手摇晃着玻璃杯,任由杯中的液体左摇右晃。
接着,他又举起了酒杯,在极低的气压中沉默着将杯中的酒尽数饮下。
感觉到了空气中的压抑氛围,殷宁静静地望向了千殁勋。
“只是一次小失误而已,何必跟自己的身体过不去。”
“这真的只是一次‘小’失误吗?”
千殁勋笑着反问,他紧握着已经空了的玻璃杯,反手将其放在了台面上。
如果没有这次失误,说不定他已经拷问出了幕后主使,甚至可以推翻‘凌家长子的空难只是一个意外’的结论,将这场“意外”空难判定为蓄意设计的谋杀。
可现在,留下的那名活口已死,再无新的证据可以指证这场空难是场人为的谋杀,而不是意外。
“你已经尽力了,执行了这么多次任务,难道你还不明白,不是所有事情都会在我们的掌控之中。”
说到这里,殷宁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欲言又止。
“难道说……陛下他……怪罪你了吗?”
千殁勋顿了顿,似乎在回忆着什么,但很快就给出了答复。
“没有,陛下什么也没说。”
他重新握住了酒瓶,再度斟倒了小半杯烈酒,大口饮下了一口。
“但我能感觉到,他好像对我的调查结果并不是很满意。”
昨天早上天还没亮的时候,他搭乘专机抵达了帝都,接着第一时间就赶往了皇宫,向伊萨克汇报了整个案件的调查结果。
伊萨克听完了他的汇报,大致浏览完了他撰写的报告,沉默了几分后,给他下达了一条新的指令。
那就是,前往凌家大少爷的丧礼。
现如今所有的调查结果都表明凌家长子的空难只是一场意外,但无论是伊萨克还是千殁勋,都觉得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
尤其是那几名s+级别的暗杀者出现,更是将这起案件引向了人为的蓄意谋杀。
奈何最后的线索在那名“活口”自尽后完全终断了。
所以,伊萨克下达了这样一条指令。
让千殁勋前往凌家,在丧礼上叫走凌槿夕和凌绯寒,高调地声称自己已经有了调查结果,给隐藏在幕后真正的策划者制造焦虑,引蛇出洞。
现如今,也只有这个方法了。
扑鼻的酒香扩散开来,这让坐在沙发上的殷宁眉头一蹙。
她似乎想要阻止,但最终还是没有从沙发上起身,只是静静地坐在那。
“先不说你轻伤未愈就饮酒,大早上的喝这么多,你今天接下来的工作打算怎么办?帝国武装局新上任的局长玩忽职守,这倒是个很值得上热门的新闻。”
千殁勋不以为意地晃了晃酒杯,“宝贝,我的酒量你又不是不清楚。”
闻言,殷宁歪了歪头,平淡无澜的语气中萦绕着几丝难以察觉的侃意:
“是吗,还记得两年前,我们在z国执行任务的时候潜入了一家地下夜场,你和我都伪装成了酒侍,我记得……”
听到这里,千殁勋的脸色微变,殷宁像是没察觉到他的紧张一样,浅笑着说了下去。
“你那晚好像被几个富婆灌了太多烈酒,最后差点被她们得逞……”
“可以了!”
一丝罕见的窘迫慌张在少年那漆戾深邃的黑眸中晃过,他张了张唇,疾声制止了殷宁的发言。
“这种陈年旧事,就没必要再提了吧……”
“确实。”殷宁点了点头,同情又怜悯的眼神仿佛很理解他一样。
可她的下一句话,直接让千殁勋放下了手中的酒杯,重重关上了酒柜的门。
“帝国武装局新上任的局长、现役杀手排行榜的第一,两年前为了完成一次机密任务,伪装扮演成了夜场的男公关,甚至还一度成了那家夜场的头牌……说出去,好像的确有些不光彩。”
“我还不是为了保护你,为了完成任务。”
千殁勋阖了阖眼,被遮掩在黑色丝发下的耳根已经通红。
殷宁似乎有些不解,慢悠悠地吐出三个字:“保护我?”
少年重新靠在了酒柜上,下颚微抬,黑色刘海下那双黑曜石般的瞳仁里暗藏着嗜血的戾气。
“宝贝,你不会不知道,当时那里有多少双恶心浑浊的眼睛在盯着你吧。”
他挑起了唇角,磁性惑人的嗓音低沉暗哑。
“你知不知道,我当时有多想把那些家伙的眼睛挖出来。”
后来,他也的确那么做了。
任务结束后,他再次回到了那家夜场。
把那些觊觎、窥视过殷宁的恶心男人的眼睛挖了出来。
当然,这件事,只有他自己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