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凌带着苏许意回到后宫时，兴德宫已经乱了套，一个个宫婢寒蝉若禁。
还好，锦衣卫西厂内官及时封锁消息，才没有让后宫惊慌。
苏许意本想跟着去兴德宫，却被萧柏元身边的内官传唤，只能先去上穹殿。
玄凌带着内官，来到兴德宫内。
李绾儿在寝室的床榻之下，已经断了气。
她一身绛红色的宫装，被血液侵染，显得更加猩红。娇小蜷缩的身躯在这偌大的兴德宫里，就像是一朵盛开的黑色大丽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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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恐怖的气氛之下，凄厉艳丽。
被李勇牵连入狱的于安嬷嬷，人本来应该在刑司里关着，不知为何会手持凶器，死在兴德宫的前殿。
兴德宫内透着诡异的血腥味。
玄凌让内侍封锁消息，只说皇后娘娘凤体欠安，闭门不出。
李绾儿的尸身，有镇抚司的仵作来验，玄凌只关心那只传信蛊，此时在哪里？
正要寻找，玄凌抬眼看到兴德宫的悬梁之上，有一只血色的虫蛊蠕动着。
随着身躯游走，悬梁之上的木头上，渐渐涌现出一句血书：
“皇后危矣，回朝来见。”
皇后…血书里的皇后，说的并不是死状凄惨的李绾儿，而且南梁的皇后，他的母后……
国师，这是在逼他回南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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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穹殿这厢，也是人人紧张。
萧柏元今晨吐血，身子越发孱弱。他传了旨，其他人一律不见，只让皇贵妃前来侍奉。
苏许意将将换了衣裙，就带着金盏往上穹殿而去，金盏不明所以，大步跟着。
苏许意见到萧柏元，也是一惊。
“陛下，才几日不见，您怎么成了这副形容枯槁的样子。”苏许意走过去，皱眉看着。
萧柏元无力的笑了笑，招了招手，让苏许意坐到自己身边来。
“意儿，你终于来了……”萧柏元想要抬手抚上苏许意的眉眼，却力不从心。
“南梁，真的有虫蛊？”
苏许意不想绕圈子，她想着那个传说里的南梁虫蛊，既然可以让玄凌伤愈加速，自然也是可以让萧柏元一夜之间形容枯槁的。
“玄凌，他都跟你说了？”萧柏元并不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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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了，礼部，工部，刑部……如今内阁也是顾步知在统领，兵部连同禁卫军设陷……
结局想来也是失败的。
只怕，此时的兵部也归顺了。
时机，越来越近。
“意儿，朕对你动了情，虫蛊噬心，怕是再难掩饰了……”萧柏元动了动手指，抓着苏许意的衣角，向她说道：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三年以来，朕爱慕你，心疼你。从一开始，朕明知道这是一场必输的棋局，却也心甘情愿的入了场……”
苏许意走了两步，坐在龙榻边上，俯身看着曾经风姿卓越、杀伐果决的帝王。
只三年，却成了如今这副模样。
“陛下，深情倒也不必强说……只是，陛下如今的样子，这是肯告诉臣妾真相了？”
苏许意沉声问他：“所有的谜底，陛下不准备让臣妾自己去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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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柏元缓缓的摇了摇头，棱角分明的脸上此时清瘦的衣领脸颊凹陷，都是病态的潮红。
“意儿，不管你信不信，朕，是真的喜欢你，才会落得如今这副样子……
朕从前活的就不自在，成了皇帝后，更是如坠地狱，日日杀戮……是你的出现，让朕的生命里有了一丝光亮，为着这一缕光亮，朕可以奋不顾身……”
苏许意不想再这个时候跟他儿女情长，更不想再带着面具，和他兜圈子。
“陛下，您还是说说，南梁国师的虫蛊，是怎么进入您的体内，又是如何到了今天这个地步。”
萧柏元看着身侧的苏许意，语气幽幽的，眼神透着她，看向多年前的大成。
“朕，当年为了登上皇位，跟国师做了一次交易……”
顿了顿，萧柏元眸色痛苦的说：
“国师用巫蛊之术，助朕登基，而朕，需要服下虫蛊，为他所用。”
萧柏元面带歉意的看着苏许意，说道：“登基之后，朕西征西域，也是国师的意思。朕也曾经听闻，柔然国内有虫蛊解药，才犯下大错，却遍寻不得，还是为国师所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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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药？”苏许意皱眉：“陛下如果只为了虫蛊解药，也不至于歃血屠戮。”
“朕体内虫蛊嗜血……”萧柏元剧烈的咳嗽着：“一遇到血，就会失控……朕，朕也不想的……”
苏许意目光迟疑，犹豫着，还是抬手为他顺了顺气。
“所以，陛下是想将西域柔然的覆灭，推卸给这虫蛊之术。”苏许意心中不耻。
“在这皇家之中，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朕，也只是想自保而已。”
“都是屁话。”
苏许意听够了这些权宜之计，也听够了这些当权者为自己欲望野心找的漂亮借口。
她斥道：“一夜之间，万千孤魂，漫天火光……这样残忍的手段，可不仅仅是虫蛊可以担待的结果！”
萧柏元看着面前情绪激动，有话直骂的苏许意，不怒反笑。
“意儿，这样的你，才是真实的你……三年了，你在朕的面前，带着妖妃祸国的面具，朕都快忘了，在柔然初遇的时候，你手持长剑，目光无惧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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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的你，眼眸星光，一身大漠红装，才真的是孤勇又美丽。
这么多年，朕赐给你了很多衣服，却都不如那一身大漠红纱，让人惊艳。”
苏许意冷笑：“臣妾眼里的光，都熄灭在那一日的漫天大火里，拜陛下所赐，这三年来，臣妾日日梦魇，如坠地狱。
苟且偷生，和陛下缠绵悱恻，只不过是为了报仇雪恨，不敢忘记陛下的作为啊……”
萧柏元顿了顿，问她：“你跟玄凌，和好了吗？”
“是，本宫愿意信他。”
苏许意看着萧柏元笑了笑：“还多亏陛下指引，臣妾才没有继续误会玄凌哥哥……”
“你可查到了你一直想找的叛国内应？”萧柏元笑着。
“还未。”苏许意不想瞒他：“陛下可否告知？”
“其实，柔然没有叛国内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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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柏元笑了笑：“进攻王庭之前，朕依着国师的计策，让人在柔然的王庭水源内，投掷虫蛊，这才一举击破。”
“虫蛊？！”苏许意横眉怒目：“你竟然在河道水源内下蛊！”
萧柏元笑了笑，说：“意儿放心，你的公主府水源和王庭不同，更可况，你的府宅饮食都有专人护着，你并没有饮下虫蛊之水。”
苏许意俯身怒喝：
“我的生死又有何惧！陛下为夺人疆土，不惜投毒放蛊，手段下作狠辣！为人不齿！”
“下作……”
萧柏元顿了顿，笑着道：“意儿，朕是错了……只是，事到如今，你还没学会吗？
在权利的中央，从来只有成王败寇，没有洁身自好，只有活着，才有权利嘲笑……
被评价唾骂的，只有失败者。”
苏许意冷笑：“如今，陛下就是那个失败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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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
萧柏元伸手握着苏许意身侧攥紧拳头的手，说道：
“朕，是败了，败在对人间的向往里，如此，你，开心了吗？”
苏许意被他这句反问怔住。
她，可开心？
萧柏元死了，可是她的父皇母后也回不来了。
她，怎么会开心。
萧柏元笑着，冰凉的指尖在苏许意的掌中写下：
“未到终章，你，还是我的。”
苏许意拂袖，甩开萧柏元的手掌，退后一步说道：“陛下，今日兴德宫的皇后娘娘突然薨逝……您，可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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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柏元看了看自己空落落的手掌心，眉眼渐渐冷了下来，说道：
“皇后是自作孽不可活，她自己做了传信蛊的饲养人，本就没几年好过了……偏偏又爱上了玄凌……”
萧柏元眸光扫向苏许意，笑了笑道：
“喜欢上玄凌的女人，大都没有好下场，意儿，你自己当心点。他也是，南梁国师的底牌。”
萧柏元再次剧烈的咳嗽着，这一次竟然咳嗽的吐出血来。
苏许意敛眸看着，竟然瞅见萧柏元咳出的血液之中，有一些黑色的虫子扭动着，正向快速她而来。
“当心！”
玄凌破门而入，一把将她护在身后，眼神凌厉，看着地上的虫子说道：
“这是国师的傀儡蛊，见血即嗜，入水无痕！万一被傀儡蛊钻进身子里，夺魂夺身，性情大变，再无解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