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十五，月圆之日。
后山的长春亭摆满了西域运来的瓜果，有些是应季蔬果，有些则是隔了半个季节的贡品，珍贵难得。
青奇按顾步知的吩咐，在漫山绿梅绽放的时，用冰晶浇在梅花上，可以保持更久。
今日午时，阳光正好。
棵棵绿梅在冰凌和阳光的加持下，金莹剔透，反射着五彩荧光。
"顾大人，"青奇对顾步知行礼道：“瓜果飘香，绿梅迎阳，您要的布置都准备好了，还需要什么？”
顾步知看着眼前不算盛大的装饰，负手而立，笑容和煦。
“不需要了，她一向简单，过于繁复反而会是负累。"
顾步知扫视到长春亭附近十几个的火盆子，顿了顿问道："今日暖阳，为何准备这么多火盆？"
“是楚统领，“青离想了想回复到：“楚统领说，陛下有孕，畏寒，要内官们多准备几个火盆子取暖。”
“楚统领。"顾步知看着后山山脚下的兵卫，回眸对青奇挑眉道：“楚安清？"
"正是。"青奇颔首道：“纳钦大人离京后，楚大人接任大内统领，一个月来，功绩不小。"
他上前半步，在顾步知身边道：“听闻，昨日楚安清还亲手绘制了安防图，给女帝呈阅，也带着女帝一同来后山考察呢。”
"安防图？"顾步知听到这三个字，不由得就想起文华殿内挂着的那副“堪舆图"
一个是皇夫亲笔，一个是近卫统领。
顾步知看了眼青奇，问他：“近些日子，女帝的起居注，你跟赤荣还是会每隔几日都给西边儿送信？"
青奇点头，道："主子每次来信都会问一句：可安好？咱们也不敢怠慢，一笔一划的将内庭笔记，如实告知主子，也让主子安心。““楚安清的事情，你们也说了？"顾步知再问。
"不敢隐瞒。“青奇凑在顾步知耳边说道：“听金盏姑娘说，昨日在后山，陛下脚下不稳，还是楚统领给抱着，用轻功护在怀里的。”
顾步知眉心跳了跳。
推己度人，玄凌看到这样的密报，只怕火气不小，归心似箭。
“顾大人？"赫连容踱步上山，身后跟着玉瓶丫头。
“容儿。“顾步知看到赫连容，初春化雪，三月春风一般的温柔下来。
“还有一个时辰宴席才开始，你怎么提前上来了？"他走过去，看着一身青衣的赫连容，顺手捂着她冰凉的小手，语气责备的道：“这样冷，也不加一件披风。”
玉瓶在后头捂嘴笑着，抬了抬手上的披风，是个男士的款式。
"顾大人，你们真是恩爱。"玉瓶将披风放在赫连容手里，笑着道："方才在陛下那里，赫连大人就记挂着您，想着您素来薄衣，后山风大，怕您受寒呢。"
赫连容抿唇一笑，眼眸温柔。
"披上吧，还有一个时辰。"说着，就抬手将披风罩在顾步知的单衣上，又走到前头，细心地为他系好衣带。
“快回去吧。顾步知低头看着她：“一会，我再去将你接上来。”
“今日没有外人，都是好友。"赫连容抬眸道：“心意到此，不必繁复礼节。”
"好。"
长春亭外射进来一缕柔光，正正的打在赫连容的眉眼间。
深邃的眼眸，挺拔的鼻尖，白皙的皮肤一瞬间柔美的宛如雪人一般，除尘绝世。
顾步知忍不住抬手抚上去，俯身在她额边亲吻，轻声道：“真想立即娶你为妻。
“半年的期限，也不长。“赫连容脸色微红，略一颔首就躲开了他的气息。
"如果在车师国，你我定亲后，至少一年，才能.."赫连容话说了一半，耳根发烫，再说不下去了。
“才能什么？"顾步知轻笑着，明知故问。
“陛下还在等我。“怀里的人退后一步，清冷的香气也从身边飘开。
顾步知目送人儿离开的背影，嘴角的笑容久久没有褪下。
"真好。"青奇在一旁感叹道：“主子和陛下，得偿所愿，顾大人和赫连大人也百年好合.……"
轻叹一声，青奇就想起回到南梁时，见到的阮南京。
“阮兄，如何？“顾步知回头看着青奇，知道他在感叹故友。
"情殇难愈。"青奇摇了摇头道：“这次回去，阮大人闭门不见，后来听着是南溪姑娘，才开门一见..才半年的时间，他整个人就像是变了一个样子，呆呆愣愣的，也不说话。”
顾步知蓦然间就想起，从前他们在南梁时，阮南京也是名动京城的风流公子，一把折扇，一袭白衣，不知道迷倒了多少世家贵女。
他本来也是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的公子，后来遇见林家姑娘，才收了心。
谁知道，最后也没得善终。
一声唏噓，也无法感同身受。
这世间的幸福滋味，或许可以分享，但是苦难和煎熬，终归只有自己明白，也只有自我救赎才能够解脱。
“等陛下平安诞下皇子，我们一同回去看看。“顾步知道：“南梁，这一走，我也十年未归了。”
青奇缓和了心绪，行礼退下，安排宫人一个一个点燃火盆子，又盘点了一次宴席的餐点。
冬日的时间融化在氤氲的暖气中。
于青奇等人，只是一个时辰的光景，于顾步知，却是等待一时一刻的欣喜不耐。
终于，未时已过，申时将至。
顾步知紧了紧身上的披风，大步向山下走去，行至上穹殿外，长身玉立。
“臣，顾步知，前来求娶。“声音洪亮，却微微颤抖。
“求娶何人？"是玉瓶带笑的声音。
“车师故人，赫连圣女，单字一容，在下斗胆倾慕贵女，再无他人！”
车师国求亲的对话，顾步知私下练习了很多次，此时正式说出口，还是带了些生疏和紧张。
“来着是为何人？"金盏隔着殿门问道：“报上名来。"
“在下，南梁顾氏，嫡子步知。家世清白，真心不二。以身求娶，誓为终生。”
说罢，拱手一拜。
上穹殿门打开，金盏和玉瓶各自站在一边，侧身齐声道：“顾大人，请。”
顾步知喉结微动，抬手有些不自然的理了理袍子，领口的披风系带有些勒人，他索性伸手解开，将披风握在手里，一步一步的进入上穹殿内。
苏许意坐在御座上，看着进殿而来的顾步知，笑意凌然。
“顾大人，我西域女子，一生只嫁一人，如果夫君不轨，将杀之后快。可是南梁大成，三妻四妾视为平常，你可，想好了？”
顾不上抬起衣摆，单膝跪地。
他眼眸如炬，声音沉稳的道：“蒲草磐石，再无转移。"
“赫连姐姐，你可愿意？"苏许意笑着问向屏风后的人。
"臣女愿为蒲草，一心人，不离白首。“一身锦衣狐裘的赫连容缓步走出，从头到脚，都是西域女子的打扮，比起平时中原的素衣长袍妩媚不少。
顾步知看着她，一时忘记了说话。
这样的锦衣华服，西域装扮，他，从未见过这样美丽的女子。
"顾大人。"苏许意牵着赫连容的手，来到顾步知跟前，笑着道：“还不起身？跪着，怎么牵起未婚妻子的手？”
顾步知闻言，才收回目光，缓缓站起来。
金盏和玉瓶看到顾步知这副样子，再次捂嘴笑着。
“我就说吧，今日的赫连大人，美的宛如西域天女，不仅是顾大人见了挪不开目光,就是纳钦大人回来，也得频频侧目呢！"
玉瓶点头符合道：“咱们也是第一次见西域的打扮，却是异域华丽，别有一番滋味顾步知听不进耳边的这些，只看着盛装打扮的心上人，眉眼间再也容不下他人。
苏许意忍俊不禁：“顾爱卿，你这副样子，还怎么参加宴席？后山上，金娜和楚大人他们，还作为西域的娘家人，等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