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州的消息暂未传到京师,放于辽东都司的十万两储银不翼而飞的消息震惊了朝野。
不提端午节假期结束后的首次早朝炸成什么样,反正当官的各个都是演员,装的都像第一次听闻。
《京报》记者采访了几位京师百姓,如实的把他们的对话刊登在报纸上。百姓们不相信重兵把守的辽东都司能被盗贼窃去银两。辽东武官们都快被骂成臭狗屎。
储银丢失占了极大的篇幅。广宁、开原两处马市商人撤走的新闻只占了豆腐干大小的版面。有储银丢失引流,普通百姓不会关心远在边关的马市变动。被坑的商人主要是山西的晋商。虽然京师的巨贾多为晋人,晋商会馆在京中的实力也不容小觑。但他们并没有闹腾起来。
因为晋商的靠山之一、山西籍户部尚书周经并不敢妨碍太子的河套大计。疯狂的太子能为了重惩岐王弄出“烽火戏诸侯”,谁能预料到太子会如何对付阻碍收回河套的人。
没个半年,朝廷对辽东武官的处罚不会有结论。八壹中文網
朱厚照了解朝廷的运转,非常有先见之明地没答应朵颜三卫惩处肇事者的条件。为了安抚朵颜三卫,他宁愿多给一百套铁甲。
朱厚照习惯了两个月亮世界办事的高效率,打心眼里不喜欢大明的慢节奏。
远的不说,就说太庙雷击、他在宫中遭人围杀如此大事,发生快两个月了才刚了结!还是在他的强力干涉下才对涉案的岐王等相关人员严惩。至今雍王还在为岐王叫屈。认为仅凭韦泰死前的悔过书轻易褫夺亲王王爵显得极为不公。话中暗示皇帝无情。
天真!放在民主法治社会,如此办案自然很不公正。但大明是推崇皇权至高无上的社会,皇帝杀鸡儆猴,死的再委屈也得憋着。
……好吧,他和皇帝爹一样掩耳盗铃了。上一句的下半句不符合实情。物极必反是自然规律!太祖想要皇权至高无上,太祖、太宗时期皇权的确到达了顶峰。但一百多年后,皇权已然被削弱。如果龙椅上坐着的是太宗,雍王哪还敢瞎逼逼!
按照规矩,雍王应该和同岁的寿王在去年就藩。因为宸太妃不舍,求了皇帝爹延缓一年就藩。雍王原本定的藩地挺不错的,位于湖广的衡州。藩王就藩需要朝廷出钱建造藩王府,皇帝还要赏赐田庄等。皇帝爹一直想当个好哥哥,哪怕重修清宁宫耗尽内库,也没有挪用留给弟弟们的开安家费。
河套要打仗了。以朱厚照现在和武官们微妙的关系,并不适合让边军暗中帮忙。
但有什么好怕的!
九边军户逃亡的也不在少数。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朱厚照怕手头的银两不足以支撑一场战争,就找自家爹借钱。毕竟打仗费钱!河套战事一起,怕是短时间内很难结束。
内库没有多余的银两,可预留着一笔计划之内的大额开销!也就是雍王就藩的安家费。藩王的安家费包括修建藩王府、购置田庄等硬性支出,大致在二十万两左右。如果和皇帝关系亲近,安家费用就高。比如仁宗宠爱的梁庄王,就藩时宣宗给了这位弟弟无数的金银珠宝,不下于六十万。每年又给禄米一万石、俸禄十万贯。绝对是皇帝“包养”宗室的典范啊!
插句题外话,朱厚照觉得梁庄王未必想接受宣宗的优待。那又是老朱家的一段沾着鲜血的八卦往事了。往前翻翻老朱家的历史,夺去岐王王爵压根不过分,皇帝爹绝对是最仁慈的皇帝。
在不听话的弟弟和唯一的宝贝儿子之间,弘治帝肯定偏向自家儿子。
朱厚照顺利从内承运库拿走了准备拨给雍王就藩的二十万两安家费。
未免让人怀疑,弘治帝赶紧派人前往十王府街宣旨。
得知雍王再一次推迟就藩,原本同样是今年就藩的衡王上奏祈求延迟就藩。今年准备成婚的泾王,借口身体不佳婚礼改为明年。
这样一来,朱厚照又多了二十一万两军费。
有四十一万两在手,还有手里扣押的剩余二十五万的海贸款,足以支持一场大战!就算用银子砸,也能把鞑靼砸出河套。
不过钱是借的,早晚要还。朱厚照立刻安排密云水力铸造坊昼夜运转,打造一批刀具和少量的铁甲护具。再让皇帝爹批个条子,从工部购买被淘汰下来的旧火统。
海船上次前往吕宋“洗劫”了他们多年的存银。毛不能光盯着一只羊撸,第二次的目的地改为日本岛。从海寇口中得知,日本岛正处于战国时代,几方势力打得天昏地暗,是贩卖军火的最佳时机。
任何生意都比不上军火赚钱!
衡王、泾王上道,朱厚照也不小气。送给两人此趟半成的收益。
“官员坚决反对开海禁。太子就不怕官员们群起而攻之吗?”衡王年轻的脸庞露出极为凝重之色。
朱厚照从衡王身上看到他一直羡慕却不敢拥有的单纯。心中叹息:毕竟是二十岁没什么社会经验的小年轻,把官员的反对声音看得太重要了。
“呵呵。”朱厚照笑了笑,“皇叔读过儒家典籍,可曾在典籍上发现任何反对海外贸易的圣人之言?能让儒学们群起而攻之的,除了维护儒家道统,还有一个‘利’字!海贸暴利非比寻常。上一次投入五万多,获利不下四十万。”
“海禁,才能方便某些人垄断海贸利益。”
“皇叔,世道变了。金银的号召力远比圣旨更强。”
“皇权想要重回至高无上,打杀再多的人也无用。”现在衰弱的皇权也不能像太祖一样肆无忌惮地杀人。西厂开了又关、关了又开便是明证。
朱厚照有一下没一下的拨动茶盖,小口喝了口湖广灵山的云雾茶。
“当皇家手上掌握的大量钱财、垄断了几个极重要的资源后,皇权才能再次做到一言九鼎。”明朝渐渐显露了资本主义的苗头,旧有的生产关系必将遭遇冲击。
衡王陷入深思。
朱厚照放下手中的茶,笑得如沐春风,“湖广灵山的云雾茶不错。皇叔爱喝的,宫里还有庐山云雾茶、云台山云雾茶、老山云雾茶几种。小侄回去就让人送来。”
衡王身子一僵:“兴王送来的端午节节礼,除了云雾茶还有一箱子的砂梨,都是当地的特产。”
“衡王叔别紧张。亲戚间走动很正常。虽然宣宗不许藩王之间往来,但过了这么多年很多规矩都松动了。不算什么大事。”朱厚照笑眯眯地朝屏风后望了一眼,“类似的事情发生了太多。说到底都是因为皇权的衰落造成的。侄儿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因此侄儿有时做事急躁了点,还望王叔们见谅。”
衡王脸色瞬间发白。
“衡王叔别多心。这真不是什么大事。侄儿的心愿是剑扫天下,区区家务事不会放在心上的。”朱厚照给了衡王一颗定心丸。衡王自愿“借出”二十万两,这点小事可以通融。
衡王原地杵着,直到躲藏在屏风后的雍王现身才缓过劲来。
“雍王弟,你好好过自己的日子,别步了岐王兄的后尘。”衡王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