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公子,我们何时亲密过?请你不要胡乱说一些容易让人误会的话。”
姚之骞不可置信地看着她:“我们一同长大,那些事你都忘记了吗?”
陆修凉听着两人的对话,脸色阴沉。
姚之骞话里话外透出的对月苓的熟悉,他们独有的过往回忆,还有他对月苓的占有欲,这些都叫陆修凉心中很不舒服。
他甚至有一种想要让姚之骞永远消失的冲动。
下意识地摸向腰间的佩剑,空空如也。进宫前他的武器都被卸了去。
烦躁无处释放,周身的气势越来越冰冷。
“姚公子,若你说的是从前我们一同读书之事,那只是因为你我的父亲同朝为官,我们又年纪相仿而已。除此之外,我们并无别的关系。”
“那我们一同谈天说地,吟诗作画,那些快乐,都不做数吗??!”
月苓疑惑地看着他,“姚公子,这不是同窗都会做的事吗?这种事我与明珠做过,与吴蔓也做过,甚至是霍明辰,都做过。”
“所以我在你心里与旁人并无不同是吗!”姚之骞被刺激得不轻,双手用力抓着月苓的肩膀,疼得她一声惊呼。
陆修凉两步上前,抓着他的手甩到一旁,将月苓护在身后,冷冷地看着姚之骞,“姚公子,请自重。”
姚之骞无暇理会牵制住他的陆修凉,赤红着双眼瞪着月苓,“所以你才拒绝了我家的求亲,是吗?”
陆修凉听闻此言,倏得回身望向月苓,喉结滚动着。
她拒绝了?
月苓也看着他,抿了抿唇,又将视线放在姚之骞的身上,郑重地说道:“是。因为我从未喜欢过你,所以拒绝。”
姚之骞踉踉跄跄逼近月苓,再无平日里温润公子的模样。
陆修凉迅速转回身护在她的身前,眼神冰冷。
月苓看着近在咫尺的男人的背影,突然有一种想哭的冲动。
虞乐瑶沉默了许久,此刻叹了口气,“姚公子,你情我愿之事,强求不得。”
剑拔弩张的气氛,一时间无人说话,身边的宫人个个屏着呼吸,低垂着脑袋。
姚之骞垂下眼,最终还是转身离去了。
陆修凉眸色沉沉看着月苓,心潮涌动。
太子妃的话萦绕在耳边久久不去。
他和姚之骞又有什么分别呢?感情之事,本就是讲究你情我愿。
今日看她决绝的样子,若是有朝一日,他同姚之骞一样陷入同样的境地,到时又该何去何从?难道真的让他选择放手吗?
不,他做不到。
他偏要强求。
月苓回望着他,眼中笑意盈盈,她冲他福了福身子,轻声道:“陆将军,多谢。”
陆修凉没说话,还直直地看着她。
那目光太直白太火热,月苓不敢对上他的视线,只低着头,面含羞涩。
萧恒在旁边全看明白了,这傅姑娘对陆修凉未必没有好感,他轻咳两声,缓解了尴尬的气氛:“陆兄,我陪乐瑶先回去了,你送送傅姑娘吧,将人平安送出宫门,省得姚之骞再找傅姑娘的麻烦。”
“嗯。”一双眼还牢牢粘在月苓身上,好像怎么看都看不够。
萧恒心中气恼,他这般为人着想,都不配拥有一个感谢的眼神。
乐瑶有些依依不舍,“那你回去路上小心,得空牢了常来陪陪我,我整日无聊的很。”
夫妻二人渐行渐远,隐隐约约还能听到萧恒抱怨的话:“是我平日陪你不够吗?要不要给你找个戏班子来,你最喜欢的。或者我带你去行宫住几天,现在时节正好,景色必定不错……”
“……”
“……”
此刻的御花园门口,只剩他们二人,气氛旖旎,缱绻缠绵。
“傅姑娘,我送你回去。”男子的声音低沉好听,像是带着钩子一般,轻轻挠抓着月苓的心,痒得难受。
“有劳陆将军了。”
两人一前一后隔着几步的距离慢慢地走着,陆修凉看着女孩的背影,心渐渐变得柔软。
就像幼时一样,借住在信国公府的那段时间他时常偷偷跑出去。每每守在傅府的门口,也不是为了见她,只是觉得守着才心安。有时运气好能遇到她出来玩,他便默默跟在她的身后,就像现在这样,看着她的背影。
袅袅之姿,婷婷婀娜,美得摄人心魂。
他的女孩终于长大了,到了可以嫁给他的年纪,这叫他怎能不心动?
突然,月苓停下了脚步,转身看着他,眼神清亮闪着光芒:“陆将军,可否近前来,我想同你说说话。”
“……”
陆修凉有一瞬间的错愕,很快恢复如常,快步走到她身边,压着步子同她一起往宫门处走。
“将军多年戍守边关,必是十分辛苦。”
“还好。”
月苓听出他的拘谨,心中暗暗发笑,“月苓常听人提起将军威名,甚是仰慕。有将军在外镇守国土,实乃大梁之幸。”
陆修凉什么都没听到,他只听到了那四个字,“甚是仰慕”。他突然感觉喉咙一阵干涩,呼吸也变得艰难。
“你……你认得我?”他忐忑地看着她。
“嗯?”月苓歪着头看向他,“自然认得,陆将军的威名恐怕无人不知吧。”
“我……我并不像外界传的那样,那样……”他尽力为自己辩解着。
他不是没有心的,只是能让他放在心上的事少之又少。
“我知道啊。”
月苓打断了他的话,停住脚步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将军是英雄,为了大梁付出了很多,百姓对你的诸多误解,其实也是因为敬畏着你。他们不了解你,我知道。”
少女美眸顾盼间波光流溢,红唇间漾着清浅的笑意,眉目如画,语笑嫣然。
陆修凉心下微动,心中的情愫快要满溢出来,他眸光深沉地看着她,眼尾挂着缱绻的笑意,眼底藏着化不开的浓浓的深情。
别人如何说,他从不在乎,他只在乎她的看法,只担心她会听信那些流言蜚语而惧怕他远离他,那样才会令他生不如死。
在外十载,每一次重伤,每一次快要失去意识的关头,他都咬牙挺了过来,只为能再见到她。她已经成了他活下去的支柱。
不,不仅是这些年,从幼时初遇她时起,她的笑容就像阳光一样照进了他阴暗腐朽的内心。
这么多年过去了,她还一如当年,这般美好,美好到让人心动不已,甚至想要据为己有,哪怕要用他的命来换,也在所不惜。
还记得年少之时,他被家中的其他公子百般欺辱。那样的日子年复一年日日如此,他早就认了命,不再抵抗,他本以为自己会苟延残喘地活到坚持不住的那一天,然后与大家同归于尽。却没想到,她从天而降,制止了正在殴打他的那些人。
“你们在干什么!欺负人是不对的!我要告诉我爹,让他把你们抓起来!”小小的女童锦衣绣服,梳着两个可爱俏皮的花苞头,上面缠着细细的银链,链子尾端坠着小小的红玛瑙珠,走起路来一晃一晃的,可爱极了。
一群半大的少年面露狐疑,警惕地看着来人。
“他们是谁啊?”
“不认识。”
“喂,我劝你们俩滚远点,这小子是我家的,要打要骂全看我们的心情,别多管闲事!”
一个衣着最整齐,看起来最年长的少年似是认出了他们,低声对同伴说:“好像是左相家和信国公府的……我们惹不起。”
霍明辰已有十二,眉宇间有几分肖似他爹的神色,此刻面露鄙夷:“在本少爷面前你们也敢放肆,报上名号,让我看看你们是哪家的贵公子。”
一群少年被两位的贵气压得透不过气,只得将陆修凉仍在原地,四散逃开。
“切,我当陆侍郎家的公子有多硬气。”霍明辰蔑视地看着那些人仓皇逃窜的背影,满脸不屑。
霍家和陆家相邻,为首的那个是陆家最受宠的一位姨娘所出,霍明辰曾见过,不过地上躺着这位,倒是从未见过。
“喂,你也是陆侍郎的儿子吗?为什么会被他们打得这么惨?”
陆修凉嘴角都是血,面容也有好几处乌青,看不出面貌,他艰难地从地上爬起,脚步迟缓地往陆府的方向走。
“嘿,我说你小子,我和妹妹救了你,你怎么都不识好歹,连句谢都没有。”
月苓没管原地跳脚的霍明辰,她连忙追了上去,小手拉着少年脏兮兮的衣角,眼中含泪,可怜巴巴地带着哭腔问道:“小哥哥,你疼不疼啊……”
陆修凉脸色淡淡的,冰冷地看着她,一言不发。
月苓被他吓在原地,不敢动弹。
“你这臭小子还吓唬我妹妹,信不信我、我告诉我哥,让他们找你算账!我可告诉你,我两个哥哥都特别厉害,一般人都不敢惹!”
“明辰哥哥……”
少年拖着受了伤的腿,一瘸一拐离开。
傍晚,他又在那条巷子里看见了她,身边还有一个婆子和一个年龄差不多小女童。
“姑娘,天快黑了,该回府了,夫人会着急的。”
“我再等会他……再等等。”
少年将手中的垃圾随手扔在巷子的角落,转身回去。
突然的响动惊动了小女孩,她迈着小短腿,飞快地跑向他,语气难掩兴奋:“小哥哥!你终于来了!月苓等了你好久!”
她不顾他手上的油污,一把拽住他不让他继续走。
崔妈妈看着眼前阴郁的少年,心惊肉跳,小声劝道:“姑娘……回去吧……”
“我不回!要回你回!”月苓气鼓鼓地夺走崔妈妈手中的药箱,跑到少年的跟前,抬头看着他,奶声奶气道:“小哥哥,你受伤了,我帮你包扎好不好啊?”
小月苓在这等了他半天,她知道打他的人是家人,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家人之间不能好好相处,但是被自己的家人伤害一定会很伤心,而且一定也没有人替他上药,受伤了不上药怎么能行呢?
“好。”
月苓眉开眼笑,那笑容晃得人睁不开眼。
她强势地闯进了他的生活,又悄无声息地离开。自那之后,她与他再没有交集,而他心中的贪念像藤蔓一般快速生长着。
后来,他会悄悄跟着她,保护着她,直到他远赴西南。
这十年,他妄想着有朝一日能挣脱这暗无天日的牢笼,卸去一身狼狈,光明正大地走到她面前,道一声谢。
如今,他做到了。
再开口,声音中带着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柔情:“多谢。”
两字道出了十年的思念与眷恋,那无数个难眠的日夜的压抑终于有了宣泄的出口。
一路再无对话,两人心中都已满足。
今日如此已经够了,他们来日方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