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日的清晨,夜间刚刚下了场小雨,地面湿滑,许多落叶被风吹下。
床上的女子翻了个身,本能地把头埋进身边人的怀里。
“阿苓,要起来了。”
男人轻声地唤,惹得女子微微不满。
“今日是九月初二,皇后娘娘的生辰,我们要去宫中赴宴的。”
月苓哀嚎着,抬手捂住了耳朵。
陆修凉眼中满是无奈,说来也怪他的。
罢了,继续睡吧,宫中那边告假就是了,左右也不是什么大事。
男人复又搂住她,让她继续睡。
突然,月苓睁开了眼睛,蹭的从被窝中坐起来,一副惊恐模样,“何时了?”
“巳时。”
“晚了晚了。”
她越过男人的身体,跳下床,慌忙的拿衣服穿。
陆修凉吓得心跳停了一瞬,一把拦腰把人抱了回来。
“鞋也不穿,坐这!”
月苓看他冷着脸,慢慢哦了声,忍不住催他,一边还抱怨着,“都怪你,我今日起晚了!”
“是我的错。”
“去晚了皇后娘娘会生气吧?”
“不会,我提前打过招呼了。”
月苓默了默,她有种不好的预感,“你怎么打的招呼?”
陆修凉帮她穿好了衣服,淡淡道:“你起不来。”
月苓叹了口气,若不是她嫁了个有权有势的夫君,哪能体会这种特权。
微一抬眸,看到男人正自己穿衣,月苓给自己穿好鞋袜,走了过去。
“夫君,我来吧。”
男人垂眸看着她,嘴角微微勾起,“那就有劳夫人了。”
夫妻二人到达宫中时,已经晚了些许。
众目睽睽之下,陆修凉牵着她的手走到了大殿中央。
“微臣与夫人祝皇后娘娘凤体康泰,福泽万年。”
说罢将贺礼送了上去。
最近五皇子正在学习骑马射箭,陆修凉的贺礼中便有一把上等的弓箭。
严皇后满意地笑了笑,“你们有心了,快些起来吧。”
二人谢恩,陆修凉牵着月苓到了位置坐好,嘉阳郡主带着侍女也走了进来。
嘉阳行了礼,余光看到那二人正凑在一起小声说着话,皱了皱眉,哼了一声也坐下了。
皇后娘娘的下首坐着太子,他此刻正和崔楚云谈笑风生。
太子妃还在修养,今日并未出席,崔楚云作为未来的太子侧妃,今日陪伴萧恒左右。
席间众人心里都有了数,谁也不敢看轻这位刚入京城没多久的崔姑娘。
月苓有胳膊怼了怼旁边的男人,“太子演技不错啊,对着不喜欢的女子也能笑地这么好看,你们这些男子当真是叫人看不透。”
陆修凉淡淡看了眼那边,为自己辩解,“所以他是太子,我不会逢场作戏,只配上前线打打仗。”
月苓悄悄翻了个白眼,小声嘟囔:“你当真是越来越油嘴滑舌了,想你初回京时,哪里会这样。”
陆修凉勾了勾嘴角,现在自是比那时要不同,“自然多亏了夫人的教导,我也能揣测一二你的心思。”
皇后娘娘坐了许久,有些乏了,此时还未到用膳的时辰,她起身回寝殿换身衣服,透透气,叫大家不必拘束。
众人恭送皇后离开,都轻松了许多,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交谈着。
大梁民风开放,未婚男女也可在一处用膳,已婚的女子随着自家夫君坐在一处,席间另有一片区域专为未婚女儿所设。
皇后娘娘的离开便是为未婚男女留出交谈的时机。
今日来此赴宴的多是皇亲贵戚或是朝中肱骨大臣的子女,若是年轻的姑娘公子互相看上了眼,皇后娘娘也乐得做这个媒人。
那边吴蔓冲萧琸招了招手,指了指外面。萧琸微微一笑,放下酒杯,起身跟了上去。
月苓的眼睛一直瞧着吴蔓的动静,“你说,那位公子是不是康王世子?”
陆修凉剥橘子的动作一顿,睨着她,“他是。”
“唔……看上去和霍明辰完全是不同的类型。”
这位世子的眼睛当真是好看,样貌也比霍明辰要好看上许多,人看上去很单纯,但又好像很复杂。
陆修凉吃了一瓣橘子,面无表情地又吐了出来,手指摩挲着杯壁,眼神淡淡地看着她。
“夫君,你了不了解这位世子?”
“不认识。”
“哦……”
不对啊,刚刚还如此确定那人就是萧琸,怎么转眼就说不认识了。
刚要开口,陆修凉将剥好的橘子递到她的嘴边,她下意识张嘴,小舌扫过男人的指腹。
指尖酥麻,心痒痒的。
“呸呸呸,怎么这么酸啊。”
“吐出来。”男人将手摊在她嘴边,自然而然接过她吐出来的食物。
扔在一旁,用手帕擦了擦手。
“夫君你也别吃了,这个太酸了。”
“嗯。”
很好,她不再问了。
嘉阳的视线一直紧盯着对面的男女,心中十分憋闷。
早上出门时,父亲对她万般叮嘱,让她不要去招惹陆修凉。上次与她一同去书馆的几个小姐妹都相继染了怪病,有两个没熬过去,竟是没过几日就死了,剩下的那个至今也没好起来,怕是也撑不到今年冬天。
虽然没有任何证据证明是陆修凉所为,但此人心机颇深且心狠手辣,最好不要与之为敌。
齐王听说傅月苓喜欢吃糕点,特意让她带了些,用来赔罪。
嘉阳纵使心有不甘,但父亲的话她还是听的。
“陆夫人,上次是我的不是,今日给你带了些糕点,你尝尝吧。”
嘉阳扭扭捏捏地把话说完,头便偏向了一边。
月苓愣了愣,抿了抿唇,“郡主的好意我心领了,这糕点就不……”
“你看不起我?”
月苓摇了摇头,还未开口,嘉阳耐心告罄,“送你的就是送你了,爱吃不吃!”
说罢一甩袖子转身走了回去。
嘉阳的侍女垂着眼睛,将食盒放在桌上,躬着腰退了下去。
月苓犹豫地看着面前的东西,微微蹙眉。
陆修凉眼里的温度褪去,他正欲起身,月苓按住了他的手,摇了摇头。
“算了,这应该是齐王的意思,收下吧。”
男人反手握住她,“嗯,听你的。”
那食盒一直放在桌上,无人去动。直到散了宴席,月苓也没有吃。
“你愣着干嘛呢?快点扶我起来。”
嘉阳看着自己一动不动的侍女,心生不满。顺着侍女的视线望过去,只看到了陆修凉与傅月苓夫妻二人相携离去的背影,心中的火气更旺。
“你若是想换个主子,去求我父亲便是,何苦在这眼巴巴地看着。”
侍女低眉顺眼,“郡主误会了,奴婢只是看陆将军疼爱夫人,果真如传言中一般。”
嘉阳心情烦躁,冷着脸离开,侍女连忙跟上。
马车内,月苓昏昏欲睡,平日午后她都要小睡一会,此刻已然困倦的不行。
“睡吧,我在。”
陆修凉搂着她,轻轻拍着哄人睡觉。
月苓闻着男人身上熟悉的味道,很快睡着了。
“公子,到了。”
陆修凉把餐盒递给陆七,“你们分了吧。”
这糕点里有月苓最讨厌吃的食材,所以刚刚她才要拒绝。
轻轻把她背到背上,脚步稳健将人背回了卧房。
陆七将食盒放到了前院便走了。
阿念刚刚跟陆九学完功夫,此刻又累又饿,一进前厅,见有吃的也毫不客气,上去便抓了一个放在嘴里。
“这糕点一闻就知道放了枣,姑娘可是最厌烦这个味道。”她仔细品了品,皱着眉,“有股怪味道,是不是坏了?”
陆九随意地拿起一个闻了闻,脸色大变。
一掌打在阿念的胸前,她嘴里的东西都吐了出来,刚想骂人,陆九眼疾手快,将她全身经脉封住,抱起她,瞬间便飞到了他的屋中。
阿念一头雾水,瞪着眼睛看着他,不能动也不能说话。
怎么了?
陆九胸前剧烈的起伏着,手微微颤抖,他动作迅速地从一众瓶瓶罐罐中找到一颗药丸,放进自己的嘴里,手托着阿念的后脑,低头喂了下去。
阿念:???
这厮居然占她的便宜!是不是活腻了!
双唇相贴,阿念竟然只有一个念头:这厮的唇还挺软。
一股内力从口中顺了进去,推着药丸下了肚。
陆九解了她的穴道,阿念从他眼中看到了惊恐与慌张。
她想说话,想问他发生了何事,刚张嘴,一大口黑血吐了出来,腹腔绞痛着,她脸色煞白,倒了下去。
她在陆九那一贯冰冷木然的脸上看到了痛苦,渐渐地眼前一阵发黑,耳朵嗡嗡的,听不清话。
陆九呼吸沉重,紧紧地抱着她,“没事,吐出来就好了。”
拳头握的紧紧的,青筋鼓着,不知是在安慰谁,一直在重复:“没事了,没事了……”
阿念抓着他的胳膊,力道大地抠破了他的皮肉。
她浑身颤抖,气若游丝,“陆九,疼啊……”
疼得失去了意识,昏死在他的怀里。
陆九握着她的手腕,红了眼睛。
他将人放在床上,又拿了几粒药丸,一一喂她服下,片刻后摸了摸脉,松了口气。
人已无碍,再不犹豫,起身去了内院。
陆修凉听到敲门声,皱了皱眉,他见月苓并未被吵醒,穿靴下床。
推门出来,陆九单膝跪在门口。
“公子,食盒里的东西有毒。”陆九察觉到周身的压力陡然变大,顿了顿,“剧毒。”
“谁吃了。”
“阿念。”
陆修凉眼底满是冰冷和肃杀。
这东西原是要给月苓吃的,有人要杀他的妻。
“照顾好她。”
一阵风飘过,陆九抱拳。
陆修凉拎着剑,直接冲进了齐王府。
他剑指齐王,语气冰冷,“让嘉阳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