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铭胜着实没料到自己会被一个小姑娘怼到哑口无言,不知不觉中竟被执扇狠厉地目光逼得倒退了好几步。仔细想来,自己似乎真没理由对她赶尽杀绝,更何况这一战自己从始至终都处于弱势的一方,再僵持下去,恐会殃及将军府满门。
可就此认怂,似乎又有损颜面,正进退两难时,却见沐晨一把拽住执扇胳膊,厉声呵斥:“休得无理,你个娇纵蛮横的小丫头,如何能与知书达礼的李小姐相提并论?你擅自将她带出府,若是遇到了坏人,又当如何确保她的安危?错了便是错了,还不快给李将军赔不是。”八壹中文網
这可把执扇给气坏了,正欲劈头盖脸问候他祖宗时,沐晨清润的嗓音兀地撞入了脑海:“小萱儿若是生气,就想想你那五十两黄金,想想李小姐左右为难的处境,再想想你招惹上的小怪婴。”
此话倒也点醒了执扇,小怪婴已失踪半月有余,此时出现在将军府未免太过蹊跷。沐晨与他同日出现,是机缘巧合还是蓄意为之?
此事必须弄个明白,否则,将军府必将永无宁日!
虽说将军府与她也没什么干系,但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既已答应李洳鸢为她母亲治病,便不能逞一时之快撒手不管。况且认个错服个软也没什么,毕竟还有五十两黄金作为报酬嘛。
念及此,执扇便有些动摇了,不料沐晨竟先她一步开口道:“舍妹自小娇惯坏了,今日之事,还望李将军多多包涵,莫要与她置气。作为补偿,沐某必当倾尽毕生所学为尊夫人诊治,并承诺,分文不取!”
李铭胜没再多言,只是看向沐晨的眼神仍有疑虑,毕竟昨夜府中大乱时,沐晨去向成了谜。
沐晨也察觉到了他的心思,出言解释道:“李将军大可不必有所顾忌,虽说心病难治,却也不是无药可治,沐某现在缺的,仅仅只是再见尊夫人一面而已。”
“也好,那便劳烦沐公子移驾静竹轩了。”李铭胜作了个恭邀的手势,态度却有些模棱两可。
“李将军不必客气,这是沐某应该做的。将军,请!”沐晨优雅回礼,却被执扇拉至一旁,小声嘀咕道,“说好的五五分账,你分文不取是几个意思?”
沐晨淡淡一笑,凑近她耳畔低语:“孤陋寡闻了吧?这么跟你说吧,站得高方能看得远,放长线才能钓大鱼。是以,咱们不必在乎一时的得失,而是应该将目光放得更长远一些。”
“孤陋寡闻也好,目光短浅也罢!姑奶奶长这么大,就没做过亏本的买卖,要么你给我钱,要么我现在走人。”
“小鬼灵精!”沐晨笑意渐浓,“放心,事成之后,你的酬劳我会一分不少全都算给你,另外,你若配合积极,我会多给你十两金子作为答谢。如此,小萱儿可还满意?”
“君子一言。”执扇点了点头,笑着勾出小指。
突来的举动竟让沐晨有些痴愣,片刻后又勾了勾唇,伸出小指与她的小指轻轻绕在了一起:“驷马难追!”
“再盖个章,不许反悔哟!”执扇得意地用拇指在他大拇指上重重按了一下,毕竟替李夫人治病原就是她允诺李洳鸢之事,如今不费吹灰之力便让沐晨出手诊治,还能额外赚取高额报酬,这笔买卖,属实太划算了。
“至死不悔!”沐晨晃了晃手,执扇葱白如玉的小手也跟着他的动作来回摇晃了两下。
凝视着她沾沾自喜的小模样,沐晨突然好想伸手捏捏她的小鼻子。但他明是非,知分寸,只道:“走吧!李将军还在等着我们呐。”
“好。”执扇抽回手,转而挽上李洳鸢胳膊,与她一路私语,远远跟着李铭胜的脚步到了静竹轩内。
原以为事情得以了结,不想林婉玉早已吃斋念佛住进了李氏宗祠,并以此为由谢绝见客,就连李家父女也被其贴身侍女红竹拒之门外,声称祈愿心诚则灵,片刻耽误不得。
李铭胜忧心夫人身子吃不消,欲硬闯,红竹又再次将他拦下,言:“夫人说了概不见客,将军若非得闯进去,便只能见到她的尸身了。”
如此反常的举动,让人一度怀疑,屋中之人是否是李夫人本尊。
看着焦急候在门前的李家父女,执扇不由联想到了自己昨夜见过的那位飞檐走壁的李夫人,心知事出反常,便同沐晨耳语:“我猜屋内之人并非是李夫人,你可有随身携带照妖镜之类的法宝?有就借来使使呗。”
沐晨道:“李夫人闭门不出,要照妖镜何用?”
“等会儿你就知道了。”执扇笑着将手伸进百宝袋,心想:只要交代好若离进屋捣乱,闹出大动静来,李将军誓必会不管不顾破门而入,届时再用照妖镜去照李夫人,真相便可昭然。
然,执扇摸寻许久也没能揪出若离来,这才记起,昨夜若离先自己一步寻博渊去了。如今博渊已恢复真身,若离自也没了继续待在自己身边的必要,以后再想使唤它可就难了。
“小萱儿在找什么?”沐晨凑近她耳畔低语,吓得她浑身一颤,抚着胸口轻斥,“不该管的少管,管好你自己就可以了。”
沐晨不怒反笑:“我猜你一定很好奇李夫人闭门不出的原因,不如,我想个办法让她自己走出来呀?”
“你有办法?”
“看这儿。”沐晨摊开手掌,一条全身遍布银白色环状花纹的小蛇便从他袖中爬到了掌心里。
此蛇执扇再是熟悉不过,正是幼年时咬过她的银环蛇,也是她从小到大的心理阴影。因此,从见到它从沐晨袖中爬出的那一刻起,执扇便如同坠入冰窖一般,浑身都在抖。她此刻与沐晨的距离属实太近了,近到她动一下,银环蛇便扭头对着她吐信子示威。
“别害怕,幻术而已。”沐晨说着,银环蛇已在他手中变成了一条黑白相间的绸带,对着绸带轻轻一吹,绸带也在他手中消失了,继而化作若有似无的白烟,自门缝钻入了宗祠内。
执扇紧绷的神经这才得以松懈,但同时,她对沐晨的戒备又加深了许多,毕竟落入凡尘的第一日,执扇就被银环蛇吓到从树上摔了下去。鬼知道那条蛇是否也是沐晨使的幻术,更有甚者,那狼群也与他脱不了干系。
博渊所言非虚,沐晨此人,果真不能靠太近,还是能避则避的好。想着,执扇已经识趣地避开了老远。
这时,屋内忽传出一声惊叫,伴随着李洳鸢的呼唤及李将军破门而入的声音响起,一个瑟瑟发抖的清瘦背影也撞进了视线里。
“夫人,发生了何事?”李铭胜焦急去搀跪在蒲团上的李夫人,却见她嘴唇一个劲儿的哆嗦着,吓到失了声。而她手指的方向,正是李家列祖列宗的牌位,其中一块牌位上还盘旋着一条吐信示威的银环蛇。
执扇拐了拐沐晨,竖起大拇指,损他:“比我还缺德,沐公子这招还真是绝啊!”
“承让!”沐晨耸耸肩,一脸无辜的表情。而后就见他轻轻转动着无名指上的玉指环,须臾,那指环便迸出一道莹白的光,光线照于林婉玉后背,不多时,林婉玉便晕倒在了李将军怀中。
“夫人?”
“娘?”
李家父女同时惊呼出声,又同时投来了审视的目光。沐晨摆了摆手,言:“李将军不必担忧,在下只是略施小计让尊夫人睡上一觉而已,接下来,就该为她看诊了。”
话音止,一条银色丝线已出现在他食中二指之间,丝线的另一端则自动缠绕在了林婉玉右手手腕上。只见他阖眼片刻,末了收回银丝,厉声道:“胡闹!李夫人身子弱,又有孕在身,怎可久跪于此?速速将她带回房,好生养着!”
“一派胡言!”李铭胜怒目而视,若非此刻还抱着李夫人,他定会再次拔刀相向,就连李洳鸢也用一种质疑的目光瞥了沐晨一眼,最后蹙着眉,一脸难色。
近一年来,李铭胜都在边关打仗,鲜少归家,唯一回过家的两次,是林婉玉特意为他安排的纳妾之喜,以及近段时间的丧子之痛。
纳妾不过三日,边关便传出战事告急的消息,李铭胜甚至都未同林婉玉独处片刻就急急奔赴了前线。而近段时日,将军府诸事不顺,林婉玉又终日缠绵于病榻,何来有孕一说?
更何况为林婉玉诊治过的大夫没有一百也有八十,还从未有人讲过她身怀六甲。如此,便只有两种可能,其一,沐晨诊断失误,他根本就是个碌碌无为的庸医,其二,沐晨刻意挑拨离间,诋毁李夫人声誉。
无论是那一种,李铭胜皆无法容忍,但碍于对方实力过硬,只得压下怒火抱着夫人往静竹轩走,临出门前又瞥了眼门外待命的红竹,高声道:“速去库房取百两黄金酬谢沐公子,就说夫人已无大碍,将军府诸事繁多,本将军就不亲自相送了。”此话是讲给红竹听,亦是在讲给沐晨与执扇听。
红竹恭敬应是,沐晨横臂将其拦下,言:“无功不受禄,李将军大可不必如此煞费苦心,沐某离开便是。”他一把揽过执扇的肩,欲强行带着她离开。
执扇不想靠近他,但为了得到六十两金的高额报酬,不得已乖乖配合他演戏,直到出了将军府,方才冷嘲热讽道:“哼,还以为你多能耐,结果不照样被人下了逐客令。”
沐晨驻足,松开她的肩,笑问:“小萱儿敢不敢与我打个赌?”
执扇得了自由,忙退开两步,与他保持一定的距离道:“赌什么?”
“就赌七日之内,李将军必会亲自拜访于我,如若不然,哥哥今后,愿任你差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