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也没什么不妥,既然沐公子财大气粗,想必也不介意请我吃顿好的吧?”虽心有不快,但事已成定局,这玉指环真也好,假也罢,执扇都得收着,而她现在要做的,就是多宰沐晨几顿,吃他个倾家荡产。
沐晨满口应道:“饕餮盛宴,佳肴美馔,小萱儿想吃什么随便点,哥哥定不吝相赠。”
于是,执扇便将天香府中最名贵的美酒珍馐全都点了一遍,末了便跟着店小二大摇大摆上了七楼客房,坐等佳肴上桌。
天香府名菜共七十八道,上到熊掌鹿筋,下到豆腐白菜,皆少不了后厨耗时耗力的精心烹饪,这一桌菜全部上齐,时间已从午时持续到了酉时。
即便每道菜都只浅尝了一两口,执扇也早已是撑肠拄腹,而那位美艳的老板娘从第一道菜上桌时,便换上了一套上不足以遮胸,下不及掩腿的大红水袖裙前来献舞献媚,并以斟酒为由全程待在沐晨身边,还不停的为执扇斟酒,似是打算将她灌醉。
天界的玉露琼浆执扇都不放在眼里,区区凡尘佳酿何至于将她灌醉,但为了看清对方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执扇还是揣着明白装糊涂,睡趴在了酒桌之上。
“小萱儿?”
“嗯?”
耳畔传来一声轻唤,执扇睁开一双水朦朦的大眼睛,便见沐晨润世无双的俊美容颜近在咫尺,不由得心中一紧,面上却憨态可掬冲他傻傻一笑,闭眼,继续装醉。
沐晨笑着将她鬓角一缕青丝抚至耳后,指尖不经意触碰到了她耳廓,便一发不可收拾想要摸摸她脸颊。但最终,他的手也只是绕过她后背,落在了她手臂之上,左手则环过她腿弯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如此举动,执扇一时也不知自己是否应该翻脸无情,只隐隐觉得沐晨不会对她怎样,是以直到沐晨将她平放在了床榻上,执扇也只是砸了砸嘴,继续装睡。
而当沐晨替她盖被子时,那位美艳的老板娘早已单膝跪地,恭敬道:“公子,天界太子已不在姑娘身边,公子打算何时动手?”
动手?对谁动手?
执扇心中一紧,潜风也随之攥入手中,却听沐晨悠悠开口道:“此事暂缓,你先替我好好查查白景枫这个人,再去探探若离的去向。”八壹中文網
老板娘依旧跪在地上,斗胆提问:“公子可是不舍了?”
“放肆!”沐晨大袖一挥,老板娘便结结实实砸在了石墙上,落至地面时,已是口吐鲜血,难以起身。
沐晨缓步行至她面前,抬手以灵力掐住她脖颈,强行将她拽离地面与之平视,怒斥:“妄你混迹人世几万年,却连立身处世的道理都不懂,还有活着的必要吗?”
“公子饶、饶命,彩茵知、知错。”老板娘拼命抓挠着脖颈上那道无形的枷锁,每吐出一个字,呼吸到的空气便越来越稀薄。
奄奄一息时,沐晨忽又松开了她:“记住了,不该问的别问,你只需服从命令即可,否则!”他目厉如刃,言语间隔空一抓,窗前那盆盛开的海棠花便在他的暴戾摧残下迅速枯萎,生机全无。
“是,是!”彩茵扶着桌沿勉强起身,环抱起那珠枯萎的海棠花,跌跌撞撞出了门。
沐晨大手一挥抹去地面血迹,随即转身走向了执扇。
偷眼打量到这一切的执扇不禁有些忐忑,她怎么也没想到,平日里温文尔雅的人变起脸来会比变天还快,那老板娘也没讲什么大不敬的话,怎么就触碰到沐晨的逆鳞了呢?
随着沐晨的靠近,执扇越发惴惴不安,就连攥着玉钗的手心也瘆出了一层薄汗,她现在毫不怀疑,只要沐晨出手,自己便会如那海棠花一般,迅速枯萎,再无生机。
脑子里迅速冒出一大堆的奇思妙想,譬如,趁其不备用潜风偷袭于他,再譬如,假装耍酒疯给他喂口血,或者干脆使出美人计刺杀他……
奈何沐晨不是博渊,这些办法也不知管不管用,万一搞砸了,她这条小命可就跟着玩完了!
思来想去也找不到一个万全之策,执扇只得硬着头皮装睡,可真当沐晨行至床榻边坐下时,她还是紧张到皱了下眉。
沐晨伸手抚平她的眉,喃喃道:“放心,除了你,哥哥不会再有不舍。”
执扇听得一头雾水,期待他能说得再明确一些,可沐晨似乎陷入了沉思,没离开也没了后续。也不知过了多久,烈酒终是上了头,执扇便在一阵头晕脑胀中睡了过去。
翌日醒来,一切如常。
沐晨依旧笑得温雅,一身正气,老板娘也照旧风情万种,媚骨天成。他二人一见面便开始谈笑风生,无比融洽,似乎昨日之事并不存在,皆为执扇梦魇一场。但老板娘对执扇的态度却明显转变了不少,左一声小姑娘,右一句小美人,唤得执扇无从适应,只得以添置新衣为由逃离了天香府。
许是因天色阴沉之故,今日的市集格外冷清。执扇游走在大街上,脑中一直思忖着沐晨与老板娘之间的关系,以及他二人口中暂缓行动,欲对付之人究竟是谁,以至于被人迎面撞了过来。
“喂?你谁呀,没长眼睛吗?”执扇揉了揉酸痛的肩头,转身大喝,这才发现对方竟是一位披头散发,衣不遮体的女子。
该女子行色匆匆,惹来一干行人指手画脚,骂骂咧咧,却也不作理会,只埋着头,一个劲的往前冲。
捡起女子掉落在地的纱巾,执扇忽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疑惑追上前,却见那女子站在桥梁上,纵身一跃落入了护城河中。
“什么情况?快救人,快救人呀!”急切的呼喊声,惹得行人纷纷驻足,却无一人愿意施救,执扇只得亲自动手,撸起衣袖便一头扎进了护城河中。
护城河水清且浅,但执扇游了好几圈愣是没找着人,等她身疲力乏探出水面时,那女子却已四仰八叉浮在了水面上。
正常情况下,人溺水死亡后,少则几个时辰,多则几日才会浮上水面,此女怎会这么快浮上来?
来不及细想,执扇忙脱下外衣裹在该女子身上,随即用尽全力将她拖回地面,并试图按压其胸口拯救于她。奈何此举终究是雨后送蓑衣,白费了神。
这时,忽有人为她披上衣物御寒,抬眸便见到了沐晨那张清润雅正的脸,他言:“天凉,回去吧!”
“你怎么来了?”执扇问。
“寻你。”他答。
“那她怎么办?”
“官府来人后,她的家人很快便会来认领尸体了。”
“哦,那我们先离开吧!”
看似漫不经心的一问一答,实则格外的小心谨慎。也是自那日起,执扇乖张的性子收敛了不少,尤其是在沐晨面前,她的言行举止总是中规中矩,百般谨慎。沐晨亦是如此,二人若即若离的关系持续了五日也未曾缓解,直到李铭胜亲临天香府。
凌晨时分,着一身雨花锦劲装的李铭胜出现在了沐晨房门外,待执扇听到动静出门时,他二人已商榷好了前去李府的相关事宜。执扇也未多问,只默默陪同沐晨乘轿辇来到了将军府外。
将军府比之以往更显萧索,府中奴仆个个神情萎靡,苦相一脸,更有甚者,竟在修剪花草时打起了盹儿,像是多日未曾休眠一般。
对此,李铭胜早已是司空见惯,并且深感无力与愧疚,执扇问及缘由,李铭胜便如实道出了事情的始末。
原来,沐晨与执扇离开的当晚,将军府便有三名侍女无故丧命,之所以称之为无故,是因她三人往日无灾,近日无痛,身无外伤,死于睡梦。更可怕的是,之后的每个夜里都有三五人死于睡梦之中,以至于将军府上下人人自危,昼夜不敢合眼。
趁着李将军没留意,执扇扯了扯沐晨衣袂,语带怒意:“你早知道对不对?”
沐晨如实答道:“略知一二。”
“果然!”执扇点头后退,与之拉开了一定的距离,想来沐晨敢笃定李将军会在七日内登门拜访,是因为他早已策划好了一切。
所谓的放长线钓大鱼便是随意践踏他人的生命,以此来谋取暴利?
“这次是多少?”执扇道。
“什么?”
“钱,多少钱?李将军亲自登门拜访,承诺给你多少钱?”执扇语气不善,目露鄙夷。
沐晨笑脸一僵:“你怀疑是我做的?”
“最好不是。”咬牙切齿丢下一句,执扇又快步行至李铭胜面前道,“李将军,洳鸢她还好吗?”
“好得很!”李铭胜还未答话,一个铿锵有力的声音便从前方传了来,放眼瞧去,便见一群衣冠楚楚的小道士迎面行了来。为首之人身高平平,长相平平,口气却是狂妄至极,“李小姐有我师父的法力加持,又得了帝君老爷的庇佑,任你本事再大也休想近得她身。识相的话,就给我滚的越远越好,否则,你这副精雕玉琢,好不容易才修来的悄皮囊,我可就要将它剥下来了。”
此人正是大半月前捅伤过若离的白平,执扇一眼便认出了他,出言讥讽道:“是你呀!怎么?那日被我一刀捅成了死狗,刚活过来就又开始四处咬人呐?”
“你……”白平怒指着她,恨得牙根儿发痒,但考虑到李将军这棵摇钱树还在一旁,又故作姿态一甩袖袍,昂首挺胸,“本道长不与你趁口舌之快,有本事就看好你家的鸱鸮,别到时候连羽毛都落不着一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