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知道,哥哥对我最好了。”执扇嘻嘻笑着,忽又问道,“哥哥,苍擎峰怎么样了?”
冥夜辰眸光一沉,笑意顿失,“你怎会想起问苍擎峰?”
“我知道你离开九重天后,一定会去苍擎峰一趟,管书陶……”
管求陶离世后,其父与独孤皓该是怎样的伤心难过?
哥哥若是不去还好,他们不知事情的真相,或许还能以为管书陶带着哥哥的尸身离开了。
一旦哥哥去了,他们就会有千百个恶劣的想法,或许他们会觉得,是哥哥将管书陶给藏起来了。也有可能会觉得哥哥死而复生后性情大变,亲手杀害了管书陶等等。
在面对难以接受的伤心事时,人都会习惯性的胡思乱想,习惯性的在别人身上找过错,以此来寻一个心理安慰,这是本性。
哥哥一定不会告诉独孤皓,管书陶有一魄是侥幸得来的,现如今已归纳原主身,但哥哥也不会瞒着他,管书陶魂飞魄散的事实。
独孤皓与九重天原就有仇怨,执扇担心,独孤皓会因为管书陶的离开,再次挑起苍擎峰与九重天的战争,徒增伤亡。
灵魄回归后,执扇也拥有了管书陶的记忆,她知道管书陶与哥哥之间的爱恨纠葛,也看得出来,哥哥并非是完全没对管书陶动过心。
哥哥不说,不是不喜,只是习惯性的忽略自己的感受,将责任排在情爱之上。他会为了自己的妹妹,夺回跟了管书陶四千年的灵魄,却也会为了管书陶,在樱花村施行’木代魂僵’这样的上古禁术。
执扇并不愿提及哥哥的伤心事,所以话及嘴边,又给咽了回去。
冥夜辰揉了揉她的头,牵强一笑:“以前的你,说话可不会这么吞吞吐吐,怎么与我相认后,反倒变得束手束脚了?”
“才没有哩,我就是饿了,不想说话了而已。”
“那好办。”冥夜辰打了个响指,就见玉桌上徒然多出一食盒来。
执扇面色一喜,冲过去打开食盒,一边将里面的食物一盘盘往外端,一边念叨着食物的名称,“兔子馒头,香酥豆腐,驴打滚,还有我最喜欢吃的莲花酥呢。”
她嘴里嚼着莲花酥,口齿不清道:“哥哥,你是怎么知道,我馋你的手艺很久了呀?”
“不止这些,还有呢。”冥夜辰道。
“还有?”执扇在食盒里找了一圈,却并未发现其它食物,一回眸,就见哥哥手中举着两串冰糖葫芦,笑着说,“这是我九万年前欠你的,现在补回给你。”
执扇知道哥哥是在说,他将煜凤带给她的冰糖葫芦丢地上一事,补回的意思就是,他已经完全放下了九万年前的恩怨,开始接纳博渊这个妹夫了。
“哥哥,谢谢你,谢谢你!”执扇回以他一个大大的熊抱,激动得热泪盈眶。
冥夜辰拍了拍她的背,笑问:“你这样抱着我,冰糖葫芦还吃不吃了?”
“吃,当然要吃。”执扇将她松开,夺过哥哥手中的糖葫芦就咬了一颗,吃得那叫一个津津有味。
见此,冥夜辰脑中突然闪过一幅画面,那是在管书陶两百岁的时候,冥夜辰也是给她带了两串冰糖葫芦。在当时,管书陶的反应也与执扇一样,笑着,心满意足地吃完了两串糖葫芦。
其实很多时候,冥夜辰都能在管书陶身上看到小萱儿的影子,他对她的好,也真就是将她当作了妹妹的替身。
找到妹妹后,冥夜辰对管书陶的感情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为了夺回妹妹的灵魄,他几次想对管书陶出手,却始终心有不忍。
直到后来,管书陶率先表明了自己的心意,冥夜辰这才知道,自己也对她动了情。但错过就是错过,这些事,再提也只会徒增伤悲。
冥夜辰去到苍擎峰时,独孤皓正躲在溶泽洞里喝闷酒。
独孤皓在溶泽洞的冰棺中发现一件带血的红嫁衣时,他就已经猜到,管书陶是为爱殉了情。但他怎么也猜不出,冥夜辰的尸身去了何处?
虽然痛心,独孤皓还是将血嫁衣给烧了,并欺瞒管欣荣说,管书陶悄悄将冥夜辰的尸身给带走了,去了哪里,他也不清楚。
管欣荣不是没有怀疑,只是会自欺欺人的想,没见到女儿的尸身,女儿就一定还活着。
如此,苍擎峰也就一直没有为管书陶举行葬礼。
独孤皓心里难受,这才孤身跑到溶泽洞里喝闷酒,他想找一个宣泄的方式,却碍于管书陶是心甘情愿殉情而一直找不到突破口,直到亲眼看见身着喜袍的冥夜辰好端端地站在自己面前时,独孤皓积压已久的情绪突然就爆发了。
“你为什么还活着?”他摔了酒坛,怒声质问。
“天不亡我,让我捡回了一条命。”冥夜辰语气淡淡,看不出一些情绪。
“真是讽刺,管书陶为了你殉情,而你到现在都还活得好好的,我又能说些什么呢?”独孤皓的神情再次萎靡了下去,因为他突然想到,自己这通火,发的毫无道理。
他不是管书陶的谁,也没有资格评判管书陶的是非对错,更没有理由将此事怪罪到冥夜辰身上。
“你可以替她报仇。”冥夜辰道。
“你什么意思?”
“管书陶是我害死的,你若是有能力,就杀了我替她报仇。”
“你以为,我不敢吗?”独孤皓怒火中烧,“仙南峰营救于你,我苍擎峰折兵四万八千七百零二人,我自认为,我已经不欠你什么了,莫要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战我的底线。”
“以你现在的本身,就算再练一万年,也不是本尊的对手,你觉得,本尊会怕你吗?”
“冥夜辰,休要欺人太甚!”独孤皓吼着,化出斩神刀握在手中。
冥夜辰不急不缓,继续道:“冥界盛兴采阴补阳之术,本尊便是吸食了管书陶的三魂七魄才得以复活的,你想为她报仇,本尊便给你这个机会。”
“冥夜辰,我杀了你!”独孤皓彻底被激怒,举刀就往冥夜辰身上坎。
然,即便他抱着同归于尽的想法,却依旧被冥夜辰三招就给制服了。
斩神刀断成了两截,独孤皓也被冥夜辰抬脚踩在了脚下,他愤怒的大吼大叫,却也改变不了自己被欺辱的命运。
“本尊说给你万年的时间,就一定会给你,万年后,本尊会在仙南峰等你,若你有本事一雪今日之耻,本尊就将自己这条命双手奉上。但如果你还是今日这点本身,本尊就奉劝你一句,最好永远窝在你的苍擎峰,当你的缩头乌龟就好,否则下一次见面,本尊可不会再手下留情!”
冥夜辰说完便大步离开了溶泽洞,只留下独孤皓怒不可遏地喊叫声:“冥夜辰,我会杀了你,我一定会亲手杀了你!”
听到此话的冥夜辰反倒敛了狠色,勾唇笑了一下。
与独孤皓结识五百年了,冥夜辰对他的秉性多少也了解一二。
先有苍擎峰被九重天重创一事,后又有管书陶殉情一事,独孤皓怕是难以跨越这道坎儿。与其好说歹说让他重新振作起来,倒不如施以压力,激发他的血性,让他自己堂堂正正的站起来。
冥夜辰故意将矛头往自己身上引,也是希望独孤皓暂时放弃攻打九重天的念头,先沉下心来,强大自己。
这些事,冥夜辰也并不打算告诉执扇,所有的责任与压力,他都能一力承担,妹妹只要负责开开心心,风风光光做她的太子妃就好。
昔日无话不说的兄妹俩,终是在苦难的磨砺下,为了顾忌对方的感受,学会了沉默。
时间很快到了八月初八,天界太子册妃的这一日。
执扇坐在妆台前,看着镜中身着大红嫁衣,头戴凤冠的绝色女子,轻轻叹息了一声。
正在为她栉发的戴月顿了顿手,疑惑道:“马上就要嫁给自己的心上人了,怎的还惆怅起来了?”
执扇道:“要是戴星还在就好了。”
帝君将燎原神君带回九重天后,果真就将人交给了天帝处置。
燎原神君本不愿承认自己的罪行,但在博渊,执扇,以及徵殊的指证下,燎原神君最终还是将自己的罪行给供认了出来。
他先是杀害了先火神与其长子太原神君,夺得了火神之位,后又将帝君庙里的神像全都换成了自己的神像,即腾龙九万年前那副横眉怒目的模样。
此后,他又盗取了涅生琴,联合白景枫,多次暗杀于九殿下。计划失败后,他开始游走于妖魔两界,企图挑起三界纷乱。
除去大家指证的这些罪行,燎原神君还招供了自己将祎昶片肉后丢进仙池一事,以及戴星发现他的秘密后,被他残忍杀害的全过程,燎原神君全都供认不讳。
罪行被证实后,帝君也是真为他求了情,让他免去了灰飞烟灭的刑罚。
但他所犯罪行太过丧心病狂,属实也罪无可恕,所以到最后,他被剔了仙骨,除去仙籍,贬下凡尘,落得个永世为奴的悲惨下场。
尽管如此,被他残害的那些人也回不来了。执扇经常会想,如果当初自己不顾戴星反对,强行将她留在璠云宫,戴星是不是就不会死了?
戴月心里也不好受,却也不忘安慰执扇,“别想那么多,你今天可是新娘子,叹气可不大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