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手！”
冯敬洮从京外大营回来，在街上就注意到被三五个混混跟随的王安妤。
他没有贸然出手。
他们显然对这条街的情形极为了解，若是此时喝止，只怕他们没入人群，寻不到踪迹。
见那女子入了深巷，他忙跟了上去，在对方伸手时，不敢迟疑，搭箭拉弓。
疾驰的羽箭，势如破竹，硬生生从大痦子的掌心穿过。
“啊！”
伴随着一声惨叫。
面上传来温热触感，她不自觉的闭了闭眼。
伸手去抹，带出一阵血腥味。
疼痛使得大痦子蜷缩着身子在地上翻滚。王安妤这才看清巷口，坐在高头大马上的男子。
“哥哥……”
她低声呢喃，不自觉往前走了两步。
冯敬洮三两下制服几人，才驱马上前，见小姑娘被吓得眼中含泪，歉声道：“可有受伤？不必怕，我并非歹人。”
王安妤这才回神，想到她现在的身份，不由苦笑。
“谢……小将军相救之恩。”
“你认得我？”冯敬洮问完，也不待她回答，说道，“我得送他们去京兆府，姑娘可自行离开。日后出门，还要小心谨慎些。”
“我跟你一起去吧！”
王安妤知道她这样的请求有些唐突，解释了一句。
“我是西府王家的姑娘，自我出门，他们就跟着了，只怕是早有预谋，我与小将军同去，也能向府尹解释一二。”
经历妹妹身亡的变故，冯敬洮对内宅阴司有了深刻的体会。他暗想一出府中女子相斗的戏码，便同意了王安妤同行。
他从马鞍上抽出一条绳子，将地上呻吟的小混混们挨个儿绑好。一手拖着他们，一手牵着马，往京兆府走。
王安妤就隔着两步的距离，跟在他旁边。
哥哥眼底青影很重，眼睛里带着血丝，面容显然的憔悴。被西北风沙削刻的坚毅的脸上，带着抹不去的忧愁。
“怎么？”
冯敬洮发现她的视线，脚步稍缓了些。
王安妤低头，压去眼中的愧疚与伤心。
“无事。”
冯敬洮没有追问。小姑娘家心思敏感很正常，即便洒脱如妹妹芊英也会有多愁善感的时候。
想到妹妹，他心中又是一阵闷痛。
两人各自沉默，直到京兆府。
跟前来接待的衙役们教导清楚始末，冯敬洮将手中的绳子递过去：“事关女儿家清白，还请尽早审查清楚。”
王安妤再次朝他道谢。
如若他不说这番话，这些差役们或许会审查，可也不会太上心，或许十天半个月也没个结论。
但既然身为二品怀化将军的冯敬洮叮嘱了，他们不得不多用些心。
王安妤说明了身份，跟他一同出来。
“你是西府王家四姑娘？”见王安妤点头，他有些疑惑地问道，“若我没有记错，西府似乎只有三位姑娘。”
此事倒也有缘由。
东西两府虽然分府而居，但名义上还没有分家。家中公子和姑娘的排序，也是两府一起。故而，王安妤排行第四。
“原来如此。”
冯敬洮对京中的姑娘们没什么印象。知道西府王家的请款，还是因为妹妹曾跟王清芸起过冲突。
因着那次宴会，妹妹被人嘲笑粗鄙无颜，很是难过了一段日子。
这位王四姑娘，似乎跟享誉大乾的才女姐姐王清芸不太像啊！
“我听闻了县主的事情，还请……节哀。”
“多谢！”冯敬洮笑意勉强。
“县主在天之灵若是知道你与将军为她做的一切，一定会很开心。”
“真的吗？”
王安妤肯定地点点头：“所以，你们也要保重身体，县主才能安息。”
冯敬洮沉默了。
他与父亲这段日子，沉浸在失去妹妹的痛苦中——尤其是父亲，他消瘦得厉害，因着一场风寒就病倒了。
若是妹妹真的有在天之灵，看到他们这样，真的会开心么?
“多谢姑娘。”
王家的正门就在眼前，冯敬洮停下脚步，示意王安妤先进去。
守在门房里的无为，看见王安妤，小跑着迎上来。
“四姑娘，您可算回来了。”
王安妤只能匆匆跟冯敬洮道别。
“何事如此慌张？”
无为苦笑。您独自离府，还不足以让小人惊慌吗？
也不知四姑娘是否有意，暗地里跟着保护她的人，都被甩下了。整整两个时辰，他彻底失去四姑娘的踪迹。若是真出了什么意外，只怕老爷第一个要问责的就是他。
但无为不敢将这些话说出口。
“姑娘日后且莫要独自出府了。”
王安妤看了眼他，没有应下。
晚上，无为还是将此事告知了王峥。
王峥皱着眉：“她身边的丫鬟呢？”
“说是被吓到了，身体不适。”无为据实已告。
王峥面沉如水。
去正院用晚膳时，跟白氏说起此事：“听说府里闹鬼？”
白氏干笑一声：“不过是无稽之谈。老爷……”
“既然是无稽之谈，那就不要在府中乱传。好好查查是何人造谣生事，直接发卖了出去。”
白氏看他对此事很是忌讳，忙应了下来。
孙嬷嬷到清扬小筑时，院门半开，王安妤在院子阴凉下读书，一手摇着扇子。
素芝躺在榻子上，旁边还摆着冰碗。
端看她们的姿态，只当素芝才是主子呢。
孙嬷嬷想到今早夫人吩咐的事，忍不住叹了口气。
“四姑娘。”
王安妤嗯了声，一个眼神也吝啬给她。
孙嬷嬷心中不满她的敷衍，又不能发作，于是狠狠瞪了眼素芝。
“你跟我出来！”
素芝不明所以，跟着出了院子。
得知夫人要送她回庄子，又惊又急。
“怎么突然要送我回庄子？”
孙嬷嬷戳着她的头，恨铁不成钢：“还不是怪你，造谣府里有鬼，搞得人心惶惶，连老爷子都知道了。”
夫人发话，她还能转圜一二，可老爷亲自说起这事，她便毫无办法了。
素芝难得没有腹诽她，真心实意地唤着“表姑”，求她帮忙美言。
府里活计轻松不说，还有机会接近公子。她日后可是要给公子做妾侍呢，若是回了庄子，夫人又哪里会想起她。
孙嬷嬷被她哀求得心软，无奈答应下再去求求夫人。
走时，她不忘叮嘱：“你还是不要怀着太大期待，早些收拾好包裹。”
素芝垂头丧气进了院子。
两人说话声音没有刻意压着，王安妤听了个七七八。
“你想留下？”
素芝点头：“奴婢想留下照顾姑娘。奴婢要是走了，姑娘一个人怎么照顾自己？”
王安妤冷笑一声，盯得她心虚低头，才又继续开口：“我倒是有办法，只是留下你，对我又有什么好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