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永,我跳下去未必会死,但你们绝对会为我陪葬。”
王安妤担心贺永身边留有死士,几乎将带来的人都叫过来了。加上王家的护卫,足有百人,在数量上就占据了绝对的优势。
她做了完全的准备,绝对不会让贺永活着走出这里。
“王姑娘。”
贺永想不通,她早上还是一副平静淡漠的样子,此时却像换了个人一般。
“我们何必两败俱伤。我不过想离开淮西罢了。”
“若让你离开淮西,我又何必走这一遭。”
王安妤看向他的眼神,如同在逗弄供人戏耍的猴。
贺永脸色铁青。
“你早就设计好了!”
在玉絮出现时,也可能早在之前就料到他要找机会离开淮西。于是他将计就计,跟着来到了他们藏身的密林。
“那你又是如何通知他们的?”
王家祖宅在王安妤的保护之下,本就不是后厨送菜的日子,突然出现的陌生面孔自然会被房掌柜注意到。
玉絮将她迷晕带出去时,她故意藏在袖口中的香粉顺势漏了出去。这个香粉轻舞研制出来后发现会引蝶,便只做了一些给她玩耍。
房掌柜注意到玉絮的不对,自然会察觉到香粉。
在林中,玉絮将她赶下车时,房掌柜就曾出现过。
“玉絮!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贺永身边的人手四散去打听消息,留在身边可用之人本就不多。玉蝉虽机敏,但武艺弱了些。他只能让玉絮去。
临走前,他再三叮嘱,王安妤不同于别的柔弱女子,要再三谨慎。可她竟一句也未听进去。
听到这里,王清许他们也明白为何庄子在南面,收到的信中却写的是西南。
担心被发现,王安妤将人安排在西南,贺永人手不足,能巡逻的地方。这样大的密林,只要稍稍错开,他们就不会察觉。
房掌柜联系王安妤留在祖宅的人,换了门房手上的信,将北危他们引到了西南汇合。
“真是好计谋。”
贺永盯着王安妤,如同毒蛇般,黏腻阴毒。
“你就不怕我杀了你?”
“比起杀了我,活着为你的主上鞠躬尽瘁才更重要。”
杀了她,惹怒王家,引来更大的报复。他想离开淮西,只会难上加难。得不偿失。
听到她说主上,贺永稍一想就知道又是玉絮那个蠢货透露给她的。
“你还知道了什么?”
王安妤看着他,即便穷途末路,他依旧衣冠整洁,一丝不苟。单薄的身形,儒雅的面容,就是这般再平和不过的样子,却亲手杀妻溺子。
“说!”
得不到回应,贺永逐渐变得暴躁。他想不起到底告诉过玉絮多少关于主上的事,也不知道王安妤到底问出了多少。
一想到主上会因为他陷入危险,他就无比地自责。
看他变得狰狞的面容,王安妤再次后退了一步。
“我劝你最好冷静。没了你,你的主上在淮西可就没了助力了。毕竟,没有人比你更了解淮西了。”
王清许皱眉。
他怎么觉得四妹妹在故意激怒贺永。
贺永神色近乎疯狂。
“你不配提起主上!没有我,主上的大业也终会成功。”
“主上。”
贺永忽的跪下,朝着东方重重的磕头。
“为主上而死,是属下的荣光。”
他猛地抬头,狠狠盯着王安妤,吼道:“不计一切代价,杀了她,杀了她。”
几乎在他话音刚落,就有两人一跃而起,横刀直奔王安妤而去。
北危只来得及扔出飞镖拦下一人。
眼看刀尖袭来,王安妤弯腰矮身躲过一招,身子再次往后退了一些。
“阿妤!”
终于听到熟悉的声音,她嘴角挑了下。往死士怀里撞,手中的发簪虽只留下一道浅浅的血痕,也足够了。
拉满的弓,射出的羽箭没入死士的胸膛。只留半截箭尾,轻轻的颤动着。
溅起的血落在王安妤的身上,脸上。
王清许忙向她跑去。
可有人的速度更快。
被扯进时光洪流的时候,他心中生出一股不可言说的喜悦。
然而,才落地就看见王安妤半边身子探出悬崖,他目眦欲裂。
骤然用力后的半边胳膊都麻了,他毫无所觉,只想以最快的速度将她护在身后。
“先生。”
王安妤眸中升起一片氤氲,眨眼的功夫,还在数步之外的先生,就出现在了她眼前。
年鹤延涌起的冲动,在几步的奔跑下被山风吹凉。
他停在离王安妤两步远的位置,攥着念珠的手到青筋凸起,面上却已经恢复了平静。
满腔的话,开口却成了:“王安妤,我说的话,你有记在心上吗?”
王安妤垂眸。
先生说,按时吃饭,天冷添衣,莫要受伤,她都记得。
可她真的,真的好久没有见到先生了。
两人交谈的间隙,贺永身边的人已经尽数被控制。
“年兄,你为何在此处?”
王清许问出了所有人的疑惑。
明明之前,他都没有露过面,却能恰好在王安妤遇到危险时现身。
年鹤延情绪尚不稳定,周身气质也染了些凌厉。
“路过。”
王清许还要追问是怎样的巧合,才能让他在四妹妹遇险时总能路过。对上他冷淡的目光,发觉有些冒犯,便又止了声。
“姑娘。”
等到交战结束,才被南星允许出来的佩珠,扑到王安妤面前。
她上下打量,一眼就瞧见了王安妤还未完全消肿的脸。
“您受伤了。”
众人顿时都看过来。
方才着急她安危,竟没能第一时间注意到她脸上还未散去的巴掌印。
“他打的?”
年鹤延盯着她嘴角的青紫,指向被压在一旁的贺永。
“不是。”王安妤据实以告,“打我的人已经死了。”还是被她亲手杀的。
房掌柜作为知情人,被王安妤眼神威胁,只能缩到一旁。
主子和姑娘,他哪个都得罪不起。
话说,主子何时到得江东,他们一点儿消息也没得到。
“这位是?”
陈俊霖察觉到王安妤对年鹤延不同于别人的亲近。
年鹤延看了眼他,跟陈俊诚相似的容貌很容易就能猜到身份,也只是轻点了下头,没有说话的意思。
“这是年公子。”王安妤道。
陈俊霖挑眉:“我方才听表妹叫他‘先生’?”
王安妤本想找个借口搪塞,就听已经离开数步的年鹤延叫她:“还不去上药。”
“对,”佩珠回神,忙扶着她往马车上走,“奴婢给您上药。”
王安妤视线还停在年鹤延身上。
“先生……”
年鹤延停下脚步,眼神柔和了下来,语气温和:“先去上药。听话。”
王安妤不知怎么,觉得鼻头发酸,她忙低头,眨了眨眼睛,逼退了泪意。
陈俊霖将两人这番举止看在眼里。
“弟弟。”陈俊诚低声道,“你有没有发现表妹对着年公子,和对着我们的感觉不一样。”
“嗯。”
“哪里不一样呢?”陈俊诚说不出来。
陈俊霖手中的折扇抓了一圈又一圈。
对着他们时,即便是笑,表妹眼中也是孤独的,像是流浪的幼虎,有利爪却无倚靠。
可表妹对着这位“年公子”时,她像是找到了支撑,是全然的信任和倚靠。
他头回心动,大抵是要遗憾而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