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珠提着食盒进来时,就见两人一坐一趟,脉脉温情流淌其间。
“姑娘,奴婢就在外面候着,有事您,”她想说,有事就喊一声,记起王安妤不能言语,只好改了说辞,“您就敲桌子。”
她将饭菜摆到桌上,不放心又看了眼侧躺在榻上的年鹤延,才缓缓离开。
“味道一般。”
吃惯了王安妤的手艺,旁人的就更显得拙劣。
“只这丝瓜还算爽口。”说着,一连给王安妤夹了许多。
被迫吃了许多的王安妤,悄悄揉着胀痛的肚子,有些难受。
“佩珠,准备些消食茶过来。”
年鹤延看王安妤轻蹙的眉头,有些自责,也有些好笑。
“还是小孩子吗?吃不下也不吭声。”
他语气实在温柔,王安妤垂着头红了耳。
是先生夹的,所以她不想浪费。
年鹤延明白她心中所想,抬手在她头顶轻轻拍了下。
“往后可不许了。我会担心。”
他很少这样直白诉说自己的心情,王安妤仰头看着他,眼中带着不确定。
“好了,起来动动。”
他俯身握住她的手腕,带着人在不大的房间里走动,直到佩珠端着消食茶进来。
“姑娘,南星回来了。”
王安妤示意她将人叫进来。
南星带着一身风尘仆仆,进门就要请罪。
王安妤忙将人拦住。
她又不能言,求助望向年鹤延。
“坐下说。”
年鹤延瞥了眼还撑着南星手臂的那只,属于王安妤的手,语气淡淡。
南星得了王安妤的示意,在对面坐下。
“属下收到了北危的来信。”
他将纸条递给王安妤。
信上说,他们于昨日抵达盛京。路上虽有波折,但也将季微晗完好地送至大长公主府。只是王家回京,他不曾见到姑娘,得知始末便动用二十八宿卫的渠道,联系南星询问情况。
“姑娘,可要跟北危回信?”
“回,”年鹤延看她手边的消食茶凉了,给她续上新的,“只说一切安好,让他在盛京等着便是。”
见王安妤并未反对,南星点头应下。
“只是姑娘的安危……”
季微晗回京的消息并未泄露,就怕季蠡还当图册在姑娘身上,一路使绊子。
“你们足矣。”
年鹤延扫了眼纸条上的内容,将其递还给南星。
“你信我吗?”
王安妤毫不犹疑地点头。
“可我已经让你失望过两回了。”
王安妤摇头。
情急之下,竟忘了手旁的纸笔,只记得去拉他的手,在掌心写道:“先生从未让我失望过。”
“傻不傻。”
年鹤延攥住她的指尖,看着她的眼神坚定而自信。
“我会让你毫发无伤地回京。”以后,也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到你半点。
比起王安妤毫不犹豫地相信,南星忽略两人过于亲密的动作,谨慎问道:“年公子有何打算?”
“江东既然这么有闲工夫,那就给他们找点事情做。”
南星还要追问,年鹤延就有些不耐的摆手了。
他跟佩珠退了出去,站在门外对视一眼,心情复杂。
晚膳还没吃,怎么就觉得有些饱了。
“姑娘心里有数,我们别瞎操心。”
佩珠对王安妤总是盲目的自信。
隔日一早,众人退了院子,前往县城附近的码头。
不待马俊才去寻船家,就有人从甲板上跳了下来。
“主子,姑娘。”
王安妤在这里看到仇罪,是有些惊讶的。
算上这回,她一共就见过仇罪两回。
另一次就是她离京前,察觉到万深有二心,以防万一她主动去寻了仇罪。
年鹤延上下打量了仇罪,笑了笑。
“瞧着身板结实了不少。”
万深腼腆一笑,纯然如稚子。
“我每日都要好好打拳,主子教的我都学会了。”
“回去后,我自是要考察一番。”
万深显得很高兴。
察觉王安妤的目光,他有些怯怯的低头。
“姑娘。”
王安妤扯了扯年鹤延的衣袖,让他代为说话。
“阿妤说,你先前的事,做得很好。”年鹤延道,“等她回了京,再好好酬谢你。”
万深又是欣喜于她的夸奖,又惶恐于她的客气。
“为姑娘分忧是我的本分,哪里用谢!”更何况姑娘做的事,还是为了先生。
王安妤不多纠缠。
“那就让先生代为奖励。回去多指导他拳脚。”
短暂的相处,她能感受到万深对年鹤延的依赖和崇敬。
“主子,姑娘,先上船,岸边风大。”
偌大的船只,被年鹤延大手笔的包了下来。
整艘船上,只有他们的人,格外的宽敞。
王安妤和年鹤延分别住在三楼的房间,其他人则自发选择了楼下。
午睡起来,王安妤见对面的房门敞开着,便到甲板上去寻年鹤延。
他对万深不知在交代什么,两人神色都很严肃。
见状,王安妤停下脚步,并未靠近。
“过来。”
年鹤延注意到她,出声叫人,只是神色有些不悦。
“去吧!”
万深应下,离开前还冲王安妤露出一个乖巧的笑。明明年纪要比她大些,却更像个弟弟。
“方才为何不过来?”
年鹤延扶着她坐到阴凉处。
“我以为先生有事要交代。”王安妤蘸了茶水在桌上写道。
年鹤延抓住她的手指,轻轻捏着。
“不论何事,你都可以知道。”
王安妤明白了他为何不悦,心中升起丝丝缕缕的甜意。
“没有下次了。”年鹤延继续道。
他拿出收在怀里的药膏,仔细涂抹着王安妤的手指。不知何时出现的划伤,还有被皂角水泡的粗糙的纹理,都被他仔细涂抹过。
王安妤看他神情专注,动作轻柔如羽翼拂过,心中鼓噪。
想要再次询问他心意,又因迟迟不能开口而懊恼。
“我让小深准备了药材,晚些你就要陪我一起喝药了。怕苦吗?”
王安妤摇头。
“我不是小孩子了。”只有小孩子才会怕喝药!
年鹤延握着她乱动的手指,继续涂药。
“在我这里,你始终都是小孩子。”
王安妤眸中晶亮的光,黯了下去。
先生到现在还当她是小孩子么。
这些日子会跟她亲近,也只是因为感激她的照顾吗?
她以为足够聪明,足够坚强,先生就不会再拿她当小孩,原来他的想法从没变过。
心中思绪万千,比胆汁更苦的涩意涌上喉咙,她不适地咽了咽,却没能压下去。
王安妤看着他空荡荡的手腕。
原来念珠也被河水带走了。她照顾先生多日,竟未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