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妹妹。”
王安妤没料到,姚氏竟真来了。
她躺了有小半个时辰,本想翻个身再睡会儿,佩珠就见缝儿地将事情告知了她。
姚氏来时,听说王安妤歇下了,便拦住了去叫醒的佩珠。
“左右我今日无事,等等四妹妹也无妨。雪色正好,劳烦将这椅子搬到外面,我去外面赏景。”
佩珠正欲安排丫鬟们给她搬出去,就被佩兰先开了口。
“天冷,廊下风大,少夫人若是想赏景,奴婢把窗给您开了。”
姚氏似笑非笑,定定看着佩兰。
她不动如风,神情谦卑,微微垂首,并不直视姚氏。
“既然如此,那就罢了。”
姚氏端起茶盏,轻轻刮去上面的浮沫。
“四妹妹果然会调教下人,就连我喜欢喝七成热的茶都知道。”
佩珠得了佩兰的眼神,正要离开去叫醒王安妤的佩珠脚步慢了下来。
“少夫人,其实……那茶水是放了会儿凉了。”谁知道七成热的茶有多热。
姚氏哽住了。她嘴角的笑险些维持不住。
端着的茶,又放了回去。
佩珠行了礼,就退了出去。
王安妤不紧不慢地洗漱,换了一身常服出去时,姚氏喝完了两杯茶水。
“少夫人。”
姚氏本想摆大嫂的谱,王安妤径直从她面前而过,只浅浅点了下头,就坐在了主位上。
姚氏无奈起身。
“县君。”她行了礼,得了允许才复又坐下。
心中憋屈,却还要微笑。
“倒是我唐突,扰了县君休息。”
“不妨事。”
王安妤端起茶杯,不再开口。
姚氏尴尬坐了片刻,到底没沉住气开了口。
“四妹妹,前些日子我整理府上的地契田产,叫来了各管事来府上询问。南山的也来了。”
说着,挑眼看了看王安妤,见她垂眸听着,这才继续。
“南山庄子的管事说,甘嬷嬷身体抱恙,身边也没个亲人照看着。”
王安妤放下茶盏。
“甘嬷嬷病了?”
她前些日子派去的人还说甘嬷嬷一切都好。
姚氏露出几分担忧。
“可不是,管事说甘嬷嬷忧思在怀,郁结于心,才会缠绵病榻,迟迟不见好。”
“是嘛。”王安妤蹙眉。
姚氏见状,趁热打铁。
“我想着转眼就到腊月,不如将甘嬷嬷接到府上来,也好跟四妹妹过个团圆年。”
话至此,王安妤对姚氏的来意,心里有底了。
“这自然好。”她勾了勾唇,“只是,甘嬷嬷病了么?佩珠,去将我前些日子派去送东西的小厮唤来。嬷嬷病了,他竟敢隐瞒不报。我定要狠狠责罚他!”
姚氏心惊。
南山管事可没说四妹妹会给甘嬷嬷送东西,听着,前几日才去过。
那她方才的话,可站不住脚了。
“呃,许是那管事夸大其词。只是四妹妹,甘嬷嬷自小照顾你,将你视若亲人,到了年底也合该接她过来团聚。”
话到后面,姚氏话语中都带了些说教。
王安妤依然平静。
“少夫人说的是。”
“那我便做主,让甘嬷嬷回来了?”
“是,全凭少夫人做主。”
事情按照姚氏的设想进行,王安妤的反应在她预料之中,又有些不太对劲。
听大姐说,王安妤此人手段阴狠,冷酷残忍。母亲就是被她算计,才得了癔症。
她今日只要说服了王安妤,就能将母亲接出来看大夫。
“所以,一家人能和和乐乐,团团圆圆才是最好的。”
“嗯。”王安妤点头。
姚氏道:“四妹妹果然与我想法一致。母亲性子直,我们做晚辈体谅一二也就过去了。”
“既然四妹妹不反对,我这就叫人将母亲接出来。我们一家人好好过个年。”
姚氏的笑容在对上王安妤毫无温度的眼睛时,渐渐收敛。
她不自觉端正了坐姿,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不大的前厅,只有几不可查的清浅呼吸声。
直到王安妤搁下茶杯,姚氏不知何时屏住的呼吸,复又通畅起来。
“你想接母亲出来,不该同我说。封院的命令由父亲所下,你寻他去才有用。”
“还有,少夫人既然要将一家聚齐,那江东的王清芸是否也要叫来。你若想,我可代劳。”
王安妤本以为姚氏是个聪明人,可见是高估她了。
“若我没猜错,是大姐姐叫你来寻我的。你有没有想过,为何她没有亲自跟我提过?”
姚氏面色难看,坐下的凳子此时格外硌人。
王安妤起身。
“少夫人随意,我还有事,恕不招待。”
姚氏坐到脊背僵硬,才起身。
“少夫人。”
随她而来的侍女搀着她迈过门槛。离开前,她忍不住回头看了眼。素雅的小院,有种难言的威严。
这就是华容县君。
她如今才有些了解母亲的提醒。
“回吧。”
到了院子里,她又问:“素芝可安分?”
“只在晌午出太阳时带着明哥儿在院子里转了转,其他时间都在屋里呆着。”
来府上近十日,素芝晨昏定时来请安,其他时候也很安分,少有作妖。
大少爷对素芝很好,却也没有越过她这个夫人。
姚氏脚步渐缓。
大姐姐跟她说,素芝性格狐媚浪荡,是四妹妹放在栖寒阁的眼线,最好寻个由头打发了。
如今看来,到底是谁在从中作梗,还有待考证。
“公子呢?”
“散值后去看过了明哥儿就去了书房。”
姚氏心中宽慰。
虽然有这样一堆糟心的事情,好在王清柏努力上进。待三年外放结束,有王家与她母家走动,回京也有底气。
“叫厨房给公子准备清淡的宵夜……公公那边也记得送一份。”
晚上王清柏回来,夫妻躺在床上,姚氏犹豫着将今日的事情同他说了,包括事情是王静安怂恿她的,也没有隐瞒。
王清柏听完,长叹一声。
“我早该同你说的。”
只是其中牵扯着父母辈的故事,他不好评论。
“母亲的事情,往后你不要掺和。大姐的话,你听过就罢了,别往心里搁。”
姚氏似懂非懂。
王清柏将她纳入怀中。
“四妹妹是冷心了些,你若不愿,跟她少做交往即可。”
聊到后来,王清柏都睡着了,姚氏却清醒得很。她琢磨了一晚上,隔日就从嫁妆里挑了两匹上好的绸缎送去了清扬小筑。
“姑娘?”
王安妤看了眼。
“收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