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君,白氏想见您。”
这是王静安出事后,白氏第三回派人来传话。
王安妤活动着僵硬的后颈,没有一口回绝。
“叫她等着,我有空便过去。”
婆子拿了白氏的好处,这才硬着头皮过来。闻言心里一松,忙应下去回禀了。
“姑娘作甚去看她。”
提到白氏,佩兰没有个好脸色。
从前姑娘人微言轻,不得不低头,如今姑娘贵为郡君,白氏不过是个安人,尊卑易主,何必去受窝囊气。
只想到姑娘阴雨天就发病的双膝,她就忍不住脾气。
“她大抵活不久了,我去送她一送。”
王安妤忙完都到了日暮西山。
王崎叫人将废弃的院子修缮了一番,便是白氏如今禁足的幽院。
这院子四周长了不少高大的树木,遮挡了阳光。才到黄昏,院子里就投不进所少光了。
“你如今真是气派。”
白氏坐在院子的石桌前,桌上放着烛台。暖黄的光打在顾氏瘦削的脸上,无端可怖。
“可惜山鸡就是披上七彩羽毛也变不成凤凰。你端出再高的架子,也只是个卑贱的庶女,不要以为旁人叫你几声郡君,真当自己是主子了。”
王安妤闻言,二话不说就转身要走。
“你站住!谁准你走的,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嫡母!”白氏拍案而起,指着王安妤的背影吼道。
王安妤没有回头。
“若你叫我过来只是为了说这些,那便不必浪费我的时间了。”
还以为她被关了这么久,会有所长进。真是高估她了。
白氏看她真要走,不得不压了火气。
“我有事问你。”
府上的丫鬟婆子得了王安妤的吩咐,外面的事情一概不许告知白氏。王清许离开后,白氏便彻底同外面断了联系。白家后来如何?王清芸在江东可好?还有王静安婆家可有被放出来……
“白家嫡支全被问斩。行刑那日我去看了,鲜血染红了菜市口。白家往日行事跋扈,死后竟无人为他们收尸。尸体被拉去乱葬岗掩埋了。”
这只是王安妤糊弄白氏的话。
白家行刑先生说污秽不堪,留她在茶楼喝了一日的茶水静气凝神。
“李家参与谋反,数罪并罚,你那好女婿也命不久矣。只是可惜了可怜一双孩子,小小年纪就在教坊司谋生,往后只怕是……”
王安妤收了话,给白氏留下无限遐想的空间。
至于王清芸。
想到万深传来的信,她指尖捻动。
但愿知道真相后,王清芸不会后悔。
“王清芸成了你最瞧不起的妾室,是不是很好笑?”
妾室?怎么会……
“你骗我,靖王对她一心一意,怎么会只是个妾室……”
“信不信由你。”王安妤甩开白氏的手,理了理被她扯乱的衣袖,“对了,王静安落得如此下场,你就不好奇是谁干的吗?”
白氏愕然看她。
“是你,是你诬陷李家!”
“大姐姐要怪就怪她有个祸事的母亲。若不是你将我的行踪透露出去,江东之行本该平平顺顺。你既利用大姐姐给王清芸传信,那就别怪我报复回来。”
“你真的好狠毒。她什么都不知道,你有事冲我来!”
“狠毒?”
王安妤嘴角弯了弯。
“这都是跟夫人学的呀!”
“杀了你多轻松,我就是要叫你事事眼睁睁看着至亲至爱之人一个个因你而死,而你却无能为力的感觉。下一个是谁呢?就三姐姐吧,你说呢?”
她分明是笑着的,白氏却觉得阴森可怕得很。
“你,你到底要怎样。”仔细听,声音还带着颤抖。
“我不想怎样。”王安妤神色恢复如常,“日子还长,总得有些乐趣才好。”
王安妤看她面色灰白,毫无斗志的样子颇觉无趣。
“夫人好好休养,还要陪我看他们的结局呢。”
从幽院出来,夜色朦胧。
“夫人不会寻短见吧,赖到您头上又是麻烦。”
“她不会。”
白家嫡女,骄傲了一辈子,自戕这种弱者的行为,白氏不屑做。
日子不紧不慢。
姚氏后来说白氏又得了癔症,不过这回不像是装的。
是真是假无人在意,除非王清许当家,否则白氏一辈子就都要在幽院里度过了。
王崎践行了当初对白家的承诺,一生不会休弃白氏,也一生不会再见她一面。
日子不紧不慢地过着。
值隋州送来的信,传到陆倩手中。
谷锐果然对她心中所提的金簪很是关心,三句里两句是在警告往张倩不要将此事说出去。
这封信叫王安妤更加笃定,谷锐不是白笃行的人。
“现在怎么办?”
王安妤将信折好,凑在烛火旁点燃。看着它被火舌吞噬,化为灰烬。
“你不必操心。”
陆倩气结。
“你叫我如何不操心。”
她被三方牵扯,稍不注意就性命难保。
先前王安妤前脚离开,白笃行的人就来了。
见从她这里问不出什么,就拿孩子做要挟,叫她想办法从王安妤那里打听玉簪的下落。
谷锐又在信上叫她如实交代,否则就派人来盛京寻她。
可她对玉簪之事一无所知,又如何告诉他们。
“我既承诺你周全,必不会食言。”
王安妤心中谋划着如何将他们一并拔出,坐在马车上也是心不在焉的样子。
直到外面传来杂乱脚步声,她才回神。
马车不知何时停了。
“怎么了?”
坐在车夫旁的于渊在察觉不对时,就抽出了佩剑。
“郡君,可敢一见?”
这熟悉的声音。
王安妤掀起帘子,看到狭窄的乡道上,横着一根巨木。白笃行坐在一旁,身边守着十几个黑衣人。
王安妤扫了一眼,不见少年。
“白大儒,没想到我们这么快就又见面了。”
“不是你引我出来的吗?我既已露面,郡主何不下马一叙?”
王安妤不愿犯险,依旧在马车上没有出去。
“怎么,郡主害怕?”
前不见村后不着店的地方,唯他们两方对峙。即便是被抛尸荒野,也得等到明日才有可能被发现。
王安妤不受激将。
“大儒是为了簪子而来?即便是太后曾经用过的发簪,也不至于劳动大儒亲自出马吧?您不如同我说说这其中的故事,我也好衡量是否将其交给您。”
白笃行一身粗麻长袍大袖,面容隐在夜色中,看得并不真切。
“郡主真会说笑,你若不知,何必大费周章将我们引出来?”
“大约是有吧。大儒是想绑了我回去刑讯逼问?”
白笃行没有掩饰。
“是,所以郡君想清楚了再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