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卿,看看。”
兴正帝指了指御花园亭子里坐着的几个宫妃。
她们不知在谈论什么,不时发出一阵娇笑。
杨谦泽只扫了眼就低了头。
兴正帝带着他走过去。
“圣上龙安。”
宫妃们或温柔似水,或娇俏可人,一叠声的问安,听在耳中叫人酥了身子。
杨谦泽在亭外站着,全程没有抬头。
兴正帝关切询问了她们饮食,又问了身体,听她们明里暗里互踩一番,在她们依依不舍的目光中离开。
“看到了吗?女子,还是温柔小意才好。”
杨谦泽不为所动。
兴正帝道:“华容那般的女子,做知己,做臣子都好,唯独不适合做妻子。她心大,又野,寻常人驯服不了。”
“微臣不会试图去驯服她。微臣欣赏她的性子,又岂会因为留下她而折了她的骄傲。”
兴正帝不想他能说出这番话,一时也有些惊讶。
良久,杨谦泽听他叹了口气。
兴正帝留了他用午膳,才将人放出宫。
“杨爱卿也是痴心人,只是可惜了!”
王崎和王峥出来时,与缓步而行的张太师几人并肩。
“白笃行被捕,圣上龙心大悦。江东闹了两年,也该结束了。”
“此乃大喜之事。唉,只愿往后能四海升平,再无战事。”
“谁说不是呢?”
“只是白笃行被捕的实在轻松,我始终觉得不真实。”
“怎么,非要他在盛京杀得血流成河你才觉得合理。要我说,你就是觉得他被郡君一个女子抓住,心里不舒服!”
“我从未这样说,你可莫要攀扯我。”
见两人吵起来,旁人忙拉架。
张太师慢慢脱离队伍,与王氏兄弟落在了后面。
“郡君真是一次次叫人刮目相看。”张太师感慨,“说来可惜,老夫竟不曾见过她几回。”
王崎无奈道:“她万事都有主意,我们也管束不住了。”
“作何要管束她?这两年多来,她可从未做过一件出格之事,都是利国利民的好事。”张太师笑着打趣,“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老夫想要个这般的女儿还没有呢!”
“毓儿和敏敏都是乖巧的孩子。”
张太师笑而不语。
只是若仔细看,他的笑,不达眼底。
三人在宫外分开。
张太师坐在马车上,手中把玩着玉葫芦,眸色沉沉不知在想何事。
“清许。”
杨谦泽在翰林院门口守到了散值的王清许。
王清许一看他,便头也不回的往外走。
杨谦泽忙追了上去。
“清许。”
两个身着官府的人拉拉扯扯实在不堪。王清许扫了眼隐晦观望的百姓,抽回衣袖。
“杨大人,你有事直说,拉扯纠缠有辱斯文。”
杨谦泽苦笑。
“你见我就走,若不拉着,可会愿听我说话。”
王清许气他食言而肥,连累了王安妤的名声,叫她遭旁人议论。也气他处事尖锐,不留余地,在朝中屡屡树敌。
“郡君同我聊过,我已知错。”
王清许皱眉。
“你又去寻安安了?”
“实在冤枉,这回是郡君给我下的拜帖。”
杨谦泽见他不信,作势要发誓。
“罢了。”王清许制止了他的动作。“此处不是谈话的地方,且寻个茶楼坐坐。”
陈俊霖发现王清许与杨谦泽重修旧好,很是开心。
“到底是表妹有本事。”
他也听上官说了白笃行被捕的事情。
王清许听他这话,便知晓是谁多嘴了。
“你怎么拿这事去烦表妹?”
陈俊霖不以为意。
“你们就是太客气,才与表妹越来越生分。既是一家人,相互帮助有何不可?”
他心里已将王安妤放下,只当表妹处着。
有她这样的表妹,也是极好的事。
又是帮他出谋划策,又是排忧解难,试问谁家表妹能帮表哥将官职也谋求了。
他这可是独一份。
王清许何尝不知这个道理,只是他们做错了事情,相处时难免带着歉意,哪里能向他一样坦然。
陈俊霖耸肩。
“这我就无能为力了。”
等太常寺和礼部三拖四拖,还未拿出个赏赐王安妤的章程,江东的捷报就传来了。
晁肃带领的大军,已经兵临宣州城,比他们料想的还要快上一些。
宣州城乱做一团。
季蠡带领残余的旧部与宣州驻军汇合,全部将士不足五万。
城内权贵们能跑得都跑了,剩下手无缚鸡之力的百姓跟死忠萧泽焘的大臣。
“皇上,胜败兵家事不期,包羞忍耻是男儿。江东子弟多才俊,卷土重来未可知’。”
大殿里,朝臣苦苦哀求萧泽焘南下。
龙椅上的萧泽焘摩挲着扶手上栩栩如生的龙头,并不理会他们。
算算日子,他坐到这个位置仅仅一年。
滔天权势确实迷人,他自认心性足够坚韧,还是生出了不该有的渴望。
沉思良久,他不理会朝堂里南逃和投降两派官员的争执,转身离开。
书房里各部官员递来的折子高高垒起,他径直去了皇贵妃的宫里。
比起宣州城的混乱喧嚣,王清芸宫里安静又祥和,仿佛世外桃源。
“皇上来了。”
王清芸柔柔一笑,接过宫人递来的帕子亲自为萧泽焘擦拭。
她指尖无意扫过耳根处,感受那里的起伏,眸色暗了暗,很快恢复如常。
心神不宁的萧泽焘并未察觉她的不对。
“你今日做了什么?”
王清芸便事无巨细的说了。
萧泽焘安静听着,烦躁的心情渐渐平静下来。
他将王清芸拉入怀中,感受到她身子僵硬,皱眉道:“怎么了?”
“臣妾身上不爽。”王清芸埋头在他怀中,状似害羞。
原来是来了月事。
萧泽焘心中失落。他手在王清芸腹部轻揉。
“可惜了。你若是怀了我们的孩儿该多好。”
明明他很努力了,但这么久了还是没个动静。
王清芸抓住他的手,神情低落。
“是臣妾无用,不能为皇上绵延子嗣。”
萧泽焘将她抱紧,哄孩子般轻拍着她。
“不怪你。外面动荡不安,便是有了朕也未必能护得了你。朕就是个废物。”
王清芸抬手抵住他的唇。
“臣妾不许皇上这样说,您已经尽力了。若非他们争权夺利,无心朝政,大乾岂能这般轻易就打进来。”
萧泽焘感动的看着她。
眼中有深深的情谊,也有愧疚和无奈。
良久,他下定决心。
“明夜,朕安排你出宫。王家容不下你,华容郡君又是睚眦必报的毒妇,你回去只会受罪。去淮西也好,江南也好,走得越远越好,别叫他们找到了。”
王清芸摇头。
“臣妾哪儿也不去,就陪着皇上。”
萧泽焘情动不已。
深深吻她。
“你听话。”
王清芸始终不松口。
越是如此,萧泽焘越坚定送她离开的念头。
夜里,晁肃第一次攻城。
季蠡报定了与宣州共存亡的决心,守城十分顽强。
他的官途自江东起,从小小的县令,坐到一方知府。为了江东,穷尽半生心血。功败垂成,他也要死在江东的土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