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国庆很快过去,转眼又要上学了。叶讫言是十月七号下午三点回的学校,他行李简单,一个双肩包加一台手提笔记本,老妈临出门时确实大包小包的给他弄了不少换洗衣物,零食之类的,他嫌麻烦,一样也没拿。一进宿舍门,一股浓郁的臭味席卷而来,那是多天未洗的衣物混合着隔夜饭菜的怪味。宿舍内躺着两大神,一见叶讫言进来,其中一个床铺靠近门的家伙一个饿虎扑食过来,一把夺过双肩包,撕开拉链翻找起来。“有没有搞错!”
大神发出绝望的呐喊,“你的馒头跟咸菜呢?”
“没带,”叶讫言一把夺过背包扔在自己杂乱不堪的床铺上。夺包的大神叫娄垣,数学系的,整个假期没回去,一直躲在宿舍研究论文,他的课题是希尔伯特第十问题,地狱殿堂级别的数学猜想,就算能解出来,基本这辈子也荒废了,就如同我国著名数学家陈景润一辈子都在研究哥德巴赫猜想一样。大神为人不修边幅,也足不出户,整个人似乎都馊了。叶讫言严重怀疑他这几天是否为了研究课题而废寝忘食,好久没吃饭了。另一位大神叫谈子朗,量子工程系的,假期第三天就回来了,此刻躺在床上,翘着二郎腿,抱着笔记本在建模。其实作为国内数一数二的学府,江大是配备了小型公寓和双人套间的,但是对于理工科学院的人来说,还是热衷于这种六人间的宿舍。主要是,一个疯子,只有跟一群疯子在一块,才会觉得自己是正常的。当然更多的时候,他们主要害怕自己饿死在房间内,没人及时发现。疯子的世界跟正常人的思维并不尽相同,寻常叶讫言往往也会买两大袋馒头,榨菜,罐装咸菜之类的,虽然账上不缺资金,但是相比较于普通人,他们对于食物的挑剔性和需求性很低,管饱,耐储存,方便就行。大量的精力始终放在学术上,那些在普通人看来枯燥,乏味,甚至天书般的学术猜想和论证,在他们眼里是美味得无以复加的精神食粮。不过他们终究是人,只是脱离了低级需求的人罢了,他们依然有情感,比如现在叶讫言,除了埋头学术,还多了一个追求的目标。——那个目标就是白婉婷。陆陆续续剩下三个也终于大包小包的来了,先来的是华景,大三计算机系的,谈子朗的上铺。他是父母开车送过来的,属于妈宝男,低能儿,生活完全不能自理类型,但不妨碍他167的超高IQ。他妈妈一进寝室就被那股酸爽熏得一个趔趄,又不好发作,只能碎碎叨叨的念着要他们多注意卫生什么的,他爸在寝室外不停抽烟打电话,话语间急切又焦躁,似乎在谈什么大生意。华晨妈妈说归说,闲不住,自己动手替他们搞起了卫生,四个大佬爷们心安理得的享受,连个搭把手的也没有。甄承先和刘世波是一起来的,啥都没带,孑然一身过来。刘世波双手插兜,穿着灰色套头衫,两个大耳麦露在兜帽外,摇头晃脑听着劲爆摇滚,进门连看都没看打扫卫生的华晨妈,自顾自的往床铺上躺。甄承先西装革履,看着不像个大学生,倒像个职业经理人,他一边打着电话一边迈步进门,看到华晨妈急忙摆手说阿姨,你别忙乎了,我叫家政了,一会就到。他们两个是叶讫言的同班同学,刘世波自顾自的,不爱搭理人。甄承先则跟众人打了招呼,问吃饭了吗?要不要让洲际酒店送一份标准套餐过来?室友嗤之以鼻,各干各的,懒得搭理,华晨妈妈则惊呆了,洲际酒店是五星级酒店,一份标准餐少说也要将近两千吧,还让别人送过来?这豪气程度.......把衣物,床铺跟其他杂物收拾了下,华晨推着他妈妈出了寝室,示意他们可以走了,他妈妈不放心的又是一番嘱咐,依依不舍的下楼。两千元的豪华大餐终究是没有点,不是心疼那点钱,对于山西煤老板的儿子,众人是不屑于给他节约开支的,主要是嫌麻烦。晚饭是在楼下食堂吃的,几个室友一起,硬拽着沉迷于电脑屏幕前的娄垣,这家伙太懒了,连下楼都懒得下,叫他们给他打包几个馒头送上来就好了,众人自然不能答应,一顿拳打脚踢后,拖着他下楼。江大有四个大食堂,八个自营餐厅,收费统一只要刷校园一卡通就行了,菜系遍布全国各地,中餐,法餐,简餐,东南亚风味都有,但凡你能想到的,这里都能找到。几人本着就近原则,去的是北食堂,随着陆陆续续的学子归来,餐厅一改之前冷冷清清的状态,长条桌上,铺设的不光是食物,还有书籍,笔记本电脑和各种行李。有些本系自习室,图书馆满了的,就跑来食堂复习功课,饿了,还能够吃个宵夜啥的,渴了也能顺手买瓶饮料喝。甄承先请客,点了一大桌美食。众人习惯了,没人跟他抢,反正寝室内,他就像个包揽一切的小家长,大包大揽惯了,众人不光不矫情,还乐得清闲。娄垣左手披萨,右手炸鸡腿,啃得不亦乐乎,这几天怕是没怎么吃好,给饿惨了。其他几人说说笑笑,谈论最近校园内八卦,叶讫言低头啃着手握,一只手打着字。有脑瓜子凑了过来。“乖乖哩个咚,讫言你这榆木嘎达开窍了?”
谈子朗做了一个很夸张的惊讶表情。“什么情况?”
刘世波一把夺过手机,点开头像,在对方朋友圈里找到了一张正面比V的可爱照片。叶讫言笑笑,也不恼。“切,”刘世波把手机丢在桌上,不屑一顾,“我以为呆.子守身如玉二十多年,是为了找个怎样惊天地,泣鬼神的MM呢,就这.....白费我的一厢情愿。”
四个脑袋凑过来。“挺好的呀,看着温婉静气,适合呆.子。”
甄承先说。“还行,不赖。”
华晨说。“女人嘛,不都一样,能生孩子就行!”
娄垣一本正经的点头评论说。“——滚!”
“——滚!!”
——众人异口同声说。“来来来来,”谈子朗揽着叶讫言胳膊说:“你这样一板一眼的给女孩子发信息是不对的,现在女孩口味叼得很,尤其这种文艺清新范的,得抓她的胃口,来来来,哥哥教你——”“对,就像搞女人要抓住对方的G点一样。”
刘世波一本正经的说道。“——粗俗!”
众人异口同声——。“要我说,教啥都没用,这种文艺范的,其实sao得很,主要是经验,”刘世波站起来用力挺了挺臀部:“最近听道上的兄弟说,廊西街来了一批不错的姐儿,600快餐。改明儿,哥带你去体验一把,钱不钱的无所谓,主要是经验.......”几个人越说越离谱,叶讫言站起来作势欲打,众人哄笑一番。这个时候外面莺莺燕燕的进来几个身材高挑,打扮靓丽的女孩子。“看,是杨颖颖。”
华晨捅了捅旁边的室友,指着最边上,一个穿着米黄色针织衫的美女。刘世波转头吹了一声口哨,眼睛火辣辣的盯着那伙女孩,叶讫言也扭头过去,视线之中,那个叫杨颖颖的女孩个子很高,足足有一米七五,首先映入眼帘的不是这个人,而是那条大长腿,传说中的三分身,七分腿。“滋滋....这腰身,这腿....我能玩一整年。”
刘世波无不感慨的说道。甄承先咳嗽了一声,努力装出一副正人君子的气派,不过那眼睛没少往那大长腿上瞄。六人中,唯一该吃吃,该喝喝的是娄垣,这人基本超脱物外了。不可否认,作为工商外语系系花的杨颖颖真的很好看,瓜子脸,大长腿,身材气质个顶个的满分,但叶讫言总觉得少了一些什么,对,自然感。没有白婉婷那种自然清新的感觉,有着一股物质堆彻的颓废感。“嘘嘘.....听小道消息说,一晚上八千。”
作为小道消息集中营的谈子朗压低声音说道。“卧槽,镶金的啊。”
华晨吐了吐舌头,吐槽道。“没凭没据,别乱说。”
甄承先不满的回道,他感觉内心有什么东西被冒犯了。“有没有渠道,一万我都愿意,”刘世波恬着个脸打听道。叶讫言说:“还要啥渠道,就你这脸皮,上去问不就得了。”
他终于逮着机会报刚才的仇了。刘世波脸上充满了纠结。“怎么?不敢啊?”
叶讫言继续揶揄,“这世上还有你刘大善人不敢的事?”
“就是,就是。”
华晨看热闹不嫌事大,在一旁拱火道。“行吧,我试试。”
刘世波万般无奈。“按照数学建模方式计算,你现在过去搭讪有......”娄垣试图通过逻辑计算给对方一丝安慰,话还没有开头,被众人粗暴的打断。“——闭嘴!”
众人异口同声。刘世波站起来,径直朝对面走去,几个MM刚刚点好食物,端到靠近他们不到十米位置的空桌上,说说笑笑的坐下,然后看到一个男生大步朝着她们走去,走到一半的时候,他突然转向,然后脚步匆匆的朝着门外走去,先是快走,然后变成了小跑,眨眼之间跑得没人影了。剩下五人傻眼了,还有这种骚操作,只见一个个扶额叹息。晚上回去后,自然少不了一顿奚落埋汰。次日。整个上午叶讫言只有一堂孙教授的器化阻件与热力学关系谱。地址在五号楼的大教室,乌央央一大片人头,讲台上的老教师唾沫横飞,下面听课的人昏昏欲睡。好不容易十点半下课,正往回走,一个学长疾步迎面走来,一把拉住叶讫言说:“杨教授找你,在二号实验楼,你快过去吧。”
叶讫言咯噔一声,一拍脑袋,终于记起论文的事。说好的回校第一时间去他那,结果把这茬给忘了,把老教授晾在一边那么久,还得他亲自找人过来“邀请”,这次过去,指不定又得被痛骂一顿了。叶讫言跟随学长来到实验楼的教室内,三个打下手的研究生助理忙得脚不沾地,半头白发的杨教授站在实验桌前,一手拿着试管,一手握着点滴,正在调试。最近接了华鑫集团的一个大项目,研究半导体膜衣的新型材料,要求是耐高温,耐磨损,高透气性和弱光性。杨教授斜着眼瞄了一眼战战兢兢进来的叶讫言,鼻孔里哼了一声,抄起旁边的一份论文原稿就丢了过去。“艹TM的,写的什么狗屁不通的东西,还自创三因纠缠猜想呢,还猜想世界上的人分两种呢,什么狗屁线性人种和非线性人种,来来来,瞪大你的狗眼过来看看,你导师我是线性人种还是非线性人种。还有三个质子怎么纠缠,你给我演示演示,TM的王八蛋。”
杨教授劈头盖脸上来就是一顿臭骂。三个助理停下脚步,抱着膀子在一旁看热闹。“活没给你们安排够是吧?”
杨教授睥睨天下的眼神扫射过去,那些助理噤若寒蝉,“小叶踏马的是一坨屎,你们就是一帮屎都不如的东西,人家至少还有脑子,虽然那个脑子是进水的,但是总比你们特么的脑子都没的家伙强多了。”
“你过来,”杨教授招了招手,叶讫言捡起地上的论文小跑过去。杨教授说:“虽然我们学物理的讲究大胆猜想,小心验证。可特么的也没让你天马行空,不切实际的来呀。”
叶讫言梗着脖子嘀咕了一句:“艾老发现线性粒子的时候,大伙都还觉得粒子的行动轨迹是绕圈圈的,也没想到是曲线波频状态呀。”
杨教授气得发笑,“人家那是有大量实体例子,你特么有什么,还跟人家艾老比,你特么的一个大三生,怎么,说你两句不服气了,治不了你是不?”
“拿回去重写,什么狗屁东西,污了我的眼。”
杨教授盖棺定论。叶讫言张了张嘴,有心想辩驳几句,这个老东西脾气差,别人或许胆怯,但叶讫言可不惯着他,不过终究缺乏些理论支持,回怼纯粹给自己找不自在。他随手翻了翻,杨老是真心批改过了,虽然在他认知里是狗屁的事物,但他还是用心点评了一番,只见论文稿上被红色的彩笔批改涂写过了,空白之处大多也写上了杨老的评语和反驳依据,密密麻麻覆盖了每一页论文稿。老实说,杨老这么牛逼的一个教授,对这个小家伙是真的用心,在他眼里这个不着边际的小东西可比身边这些研究生有趣多了,还能时不时跟自己就学术问题吵得不可开交。其他助理在他面前只有唯唯诺诺的份,这让杨老很不满。你说你学物理,没点固执,没点脾气,甚至连想法都没有,那你学屁个物理,回家养猪不好吗?我说的难道一定是对的?爱因斯坦的狭义相对论现在都有可能要面对被推翻的可能,我一个大学教授说的话就成真理嘞?唉!所以说现在的研究生,习惯权威,习惯亦步亦趋,没有主见,没个长进的,跟老一辈差远了。叶讫言还是有些不服气,奈何缺乏实论,怼不过这个老东西,见杨老低头鼓弄试剂,没有其他吩咐了,抬脚准备离去。“嘛呢?干嘛呢?还不赶紧换身衣服,过来帮忙呀,眼瞎啊,看不见活啊?”
杨教授抬头又是一顿臭骂。叶讫言哦了声,不情不愿的转身在隔壁更衣室换上白大褂,抬眼看了下黑板上投影的公式和组式。一头扎进了试验台。叶讫言眼观口,口观心,两只手没停,旁边的离心机,分离器,调压机轰轰的响个不停。他一心两用,一边实验,一边随手记录,不时眼睛盯着仪表盘。那边助理忙里忙慌的才记录下四五个物质的属性,他已经排查了一排,一个人直接顶对方两个。而且还是完全陌生的情况下,仅仅瞄了一眼公式和计划表,就已经赶超上他们了。杨教授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嘴角不易察觉的微微上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