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吴优头脑发胀,感官能力丧失,根本没听清她们说了些什么。
她如提线木偶般呆愣愣的走进家门,径直走到堂屋的棺木前,在看到妈妈的那一刻,丧失的感官终于恢复了些许。
她不敢相信眼前面容枯槁、头发白了大半的是她的妈妈,跟两个月前见面时天差地别。
李凤梅抬眼看到女儿,压抑着的悲痛瞬间爆发。
“啊,呜,优优,你可算回来了,你、爸爸,没了,他没了,呜呜呜……”
吴优扑过去,抱住悲痛欲绝的妈妈,整颗心仿佛被扔在了油锅里煎炸。
可奇怪的是,她没有想要哭,一滴眼泪都没有。
没了,什么是没了?
爸爸怎么可能没了呢?
眼前发生的一切虚无缥缈没有一丝真实感,仿佛是进入了一场可怕的梦境。
吴优陷入了无限循环的自我催眠中。
她告诉自己,不是真的,眼前看到的都是假象,是梦而已,等醒来便会回归现实。
“凤梅,人死不能复生,你不能把身体熬垮了呀,优优好不容易回来,快让她给海庆磕个头。”
劝解的妇人去拉吴优,被她伸手拂开。
她抱紧怀中哭到撕心裂肺的妈妈,此时只想用自己的怀抱去温暖她,其它的什么都不想做。
因是深夜,守在灵堂的人并不多,除了吴家人只有几个交好的邻居在。
大伯母挪到吴优母女俩的身边,捏着嗓子假惺惺劝解。
“小梅,你不能再哭下去了,你还这么年轻,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海庆命不好,可你是个有福气的,想开些往前看。”
把刚死了丈夫的女人说成是有福气的,这话要是没歧义恐怕傻子都不信。
可此时的李凤梅精神恍惚,根本没有余力去判断是非对错,丈夫没了,她的天也跟着塌了。
如今吴优就是她唯一的精神寄托,她就想抱着女儿发泄心中的悲痛。
夜越来越深,李凤梅哭到筋疲力尽后渐渐恢复了些许理智。
她轻轻推开吴优,“去给爸爸磕个头吧,再看他一眼,以后恐怕再也看不到了。”
怀里的温暖退去后,凉飕飕的感觉真实到不容吴优再逃避,眼前妈妈的模样也变得清晰起来。
她缓缓转动眼珠观察四周,几个守灵的妇人都在打瞌睡,甚至还有呼噜声。
猛然惊醒般,吴优终于意识到,爸爸真的不在了,再也见不到了。
看着眼前神情枯槁的妈妈,她握着拳头拼命忍下汹涌而来的悲痛,颤抖着声音开口。
“他、爸爸他是怎么没的,什么时候的事儿?”
李凤梅刚收起的眼泪再次决堤,“半个月前出的事儿,高空坠落,人当场就没了。”
吴优呼吸一滞,心口像被剜走一块疼到无法呼吸。
可她知道,现在不是悲痛的时候,妈妈性子朴实绵软,没了丈夫会变成无根浮萍,撑不起这个家的。
吴家老两口和吴家大房都不是善茬,他们是不会让,没为吴家生下一儿半女的妈妈后半生过富足的安稳日子。
“事故是意外还是人为?工地那边怎么说?”
李凤梅哭的不能自己,磕磕绊绊说起了事件经过。
半个月前,收到吴海庆出事的消息后,吴家几个叔伯和李凤梅一起去了事故地。
因是工伤意外,一行人在工地闹了十多天,吴海庆才得以被拉回老家。
李凤梅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妇人,猛然丧夫整个人都傻了,晕晕乎乎摁了好多个手印,至于事故是怎么处理的,有没有赔偿款都不太清楚。
吴家大房和二房早就分了家,分家时二房什么都没有,如今新翻盖的小楼和存款,都是吴海庆和李凤梅辛苦挣来的。
作为养女的吴优被排斥在外也就算了,李凤梅是吴海庆的合法妻子,如今竟连有没有赔偿款都不知情。
大致理清楚现状,吴优遍体生寒,冷到骨头缝都是冰的。
爸爸年纪轻轻意外横死,停灵三天就要下葬,今天已是第二天,明天便要入土为安
事故发生半个多月,她作为女儿竟被瞒的死死的,甚至白日她打来电话,大伯母还企图欺瞒她。
吴家人安得什么心思,吴优用脚趾都猜的出来,无非就是怕她霸占二房家产和不知数目的赔偿款。
她自己根本不想沾染爸爸的卖命钱,可就算她不要,也不能便宜了贪婪没下限的吴家人。
更何况还有妈妈,爸爸已经不在了,她要守护好妈妈,为妈妈的后半生争取足够的安全保障。
龙湾小区。
云楚闭着眼睛,半靠在客厅的沙发上,支着耳朵听门外的动静。
语音铃声响起,他猛地一激灵直起身体,当看到电话是自家爷爷,昵称太上皇打来的,身体又软软的靠了回去。
电话接通,云爷爷精神抖擞的声音传来。
“还有五分钟就十点了,再不给打电话,老头儿我都要睡着了,我孙媳妇呢?”
云楚默了默,沉声抱怨道:“谁知道,大半夜没回来,怀着身孕也不肯安分。”
一个小时前,云楚回家后见房子里黑乎乎的,本以为吴优睡着了,没成想主卧的门大开着,根本没人在。
刚出院就往外跑,云楚的第一反应是生气,可气愤没维持多久便开始担忧。
一个孕妇大晚上不在家,能去哪呢?会不会出了什么事儿?
他拿起手机想要打个电话询问,却发现跟本没有吴优的联系方式,两人的线上交流只有一次转账纪录。
冷静下来,云楚又觉得自己太鹤唳风声了,林城是全国文明城市,治安一向很好,一个大活人出不了事。
洗漱过后,时间过去大半个小时,吴优还是没回来。
他这心里又开始不安稳,扒拉着手机半天,几次想要给爷爷打电话要吴优的联系方式,可自尊心作祟,到底没能打出去。
电话那头,云爷爷的音量拔高。
“怀孕的老婆夜里十点没回家,你当丈夫就不能打个电话问问么?”
沉默了片刻,云楚小声道:“我、没有联系方式。”
这次换做云爷爷沉默,之后便挂断了电话,显然是不想搭理让他身心俱疲的熊孙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