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君好眼力，确实如此。”
被岩王帝君一眼看破，季清歌并不意外，作为活了五六千年的岩之魔神，他的见识在这尘世中几乎无人能及，知晓太多无人可知的秘辛。
季清歌给岩王帝君倒了一杯茶，推至她身前，后者端起，星眸微闭，轻轻嗅着，而后才抿了一口，静静感受。
许久，她轻吐一口气，神色略微陶醉，缓缓开口，“温和淡雅，锋芒内敛，行如流水，心藏利刃，这就是未来的你吗？真是让我既感惊讶，又觉情理之中。”
“帝君谬赞了。”
季清歌微微摇头，这个时期的他锋芒毕露，杀心未敛，把璃月搅了个天翻地覆，凭着一把星辰刀硬生生杀出了「净世诛邪真君」之名。
而他之所以转变得如此之大，最初的诱因便是浮舍的陨落，从那以后，他就变得平和了下来，整日泡在养生堂修生养性，锤炼技艺。
也是因此，凭借着无双意志与绝世天赋，再加上各种天地灵药的帮助，他的境界与力量以骇人的速度节节攀升，直到后来卡在了问心之境，不得寸进。
两人谁也没再说话，只是默默享受这片刻的安宁。
良久。
“说吧，你想知道什么。”岩王帝君开口。
她并没有问季清歌未来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要回来，又是怎么回来等等问题。
这些涉及了过去与未来，涉及了因果，甚至涉及了来自天上的禁忌，不想惹上麻烦，就别问。
而且她也并不想知道未来发生的事，未来，她自会用自己的双眼去见证，何须用耳朵听人描绘。
季清歌自然也知道岩王帝君的想法，微微点头，目光变得严肃，“我只想知道一件事，未来…真的不可改变吗？”
沉默……
时间一点点流逝。
不知过了多久。
终于，岩王帝君深吸了一口气，脸色也从无数变幻之中归于平静，缓缓开口，
“以普遍理性而论，没有可能，未来若是已成定局，那无论过去如何做，都无法改变，命运终将会把历史推回正轨。”
“……”季清歌的眸子微微黯淡了几分。
连岩王帝君都如此说，难道说真的没有一丝希望了吗？
可很快，他的眼神更为坚定，直视岩王帝君，淡淡吐出四个字，
“我偏不信。”
语调虽轻，心坚似铁。
尽管他知道岩王帝君所言属实，尽管他知道自己所做的一切皆是无用功，但他并不会因此停手。
他这一次，要与命运抗争到底，这是他的意志，谁也改变不了的无双意志。
似乎被季清歌的意志所染，岩王帝君忽然笑了起来，目光之中满是欣赏，“其实，倒也不是那么绝对。”
“既定的未来对于我等世内之人确实无法改变，世人的命运已经被书写刻录在了天穹之上，但……”
她的嘴角带起了一丝神秘的笑意，“你不一样。”
听到岩王帝君如此说，季清歌的心里忽然燃起了一丝希望，他双目微眯，静静听着。
她又抿了一口茶，这才继续道，“你是世外之人，是不受天理掌控之人，你是世界的执笔者，你…就是奇迹本身。”
“若是你想做，那便去做，至于究竟能否改变，奇迹会不会出现，自有未来去印证。”
“不过，倘若你真的改变了什么，那作为改变的代价，这代价…可能会很重，很重。”
说完后，岩王帝君便不再言语，她说得够多了已经，再多说，会引起天上的注视。
又是一阵沉默。
“我知道了。”季清歌笑了起来，“帝君所言，令我茅塞顿开，果然，我第一时间来找您是再正确不过的决定了，代价什么的我不在乎，我现在想做的事，只有一个。”
“那就是，与天争命。”
天空逐渐黯淡，星辰铺满夜空。
“帝君，虽说来自未来的我不会被现在任何人记住，但万事无绝对，总会有例外，而您，也是例外之一，是吧。”
“……”
“了解了，那今日谈话就到此为止吧，你已经和我说了太多秘密，作为换取秘密的筹码，待我离去之前，帝君亲自来取吧。”
季清歌微微一笑，就准备起身，“事不宜迟，我就先走了。”
他当然得走，因为他感知到雷电影等人已经要循着自己的气息过来了，万一让她们看到自己和一个女人在一起，而帝君又不解释，那他可真是百口莫辩了。
“稍等。”岩王帝君轻声开口。
“嗯？”季清歌疑惑望去。
“你和巴尔泽布在一起了？”
季清歌迷茫了一瞬，还是摇了摇头，“还没。”
“我很高兴看到你走出过去的阴影，迎接属于你的未来，你们两个很般配，各种意义上的般配，若是你不想让自己后悔，这一次，可不要再放开了。”岩王帝君饶有深意道。
“……”
面对岩王帝君的话，季清歌一时间竟然不知如何回答，在他没有完全确认自己的猜测时，或许他真的很难回答。
而且他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喜欢上了雷电影。
“好了，你心里其实已经有底了不是吗？我也就不多说了，关于你想改变的那件事，尽力而为即可，若事不可为，那就尽早收手。”
“改变命运的代价连我也不清楚，但一定不会轻，我不想到最后连你也一起失去。”岩王帝君喝着茶，淡淡道。
“放心吧，我死不了。”季清歌嘴角一翘，起身离去，只留下岩王帝君一人孤身饮茶。
“这就是未来的你吗？所有人都在时间的冲刷下变得腐朽，唯独你，初心不移，锋芒依旧。”
“钟离…嗯，以后就用这个身份吧。”
……
季清歌才离开养生堂没多久，就在绯云坡大街上撞上了雷电影等人。
狐斋宫率先蹭了上来，抓着季清歌的手臂轻轻嗅了嗅，好一会儿道，“嗯，没有别的女人的味道，看来你并没有去见情妇。”
“我都说了，我没有情妇。”
季清歌属实没想到她第一句话会是这个，还好刚才没和岩王帝君靠得太近，且茶香掩盖了帝君身上的胭脂味儿，这才没有沾染到他身上，如若不然，今天怕是不能善了了。
“那你刚才为什么跑了，难道不是去藏情妇了吗？”狐斋宫娇哼了一声。
“还没完了你。”季清歌无奈摇头，实在是没兴趣再和她聊什么情妇不情妇的。
“斋宫，你这样一直纠缠人家，会被讨厌的呢。”御舆千代笑道。
若是换做别人，见狐斋宫肯纠缠自己，巴不得献上自己的生命，只为换取她的欢心。
但季清歌不同，他明显不是谁都可以诱惑得了的，狐斋宫的小把戏对他是一点儿作用都不会有。
尽管如此，雷电影还是下意识上前，将狐斋宫的手掰开，而后自己紧紧挽住了季清歌的手臂，一脸警惕望向狐斋宫，“他是我的，你碰谁都行，就是不可以碰他。”
“……”
狐斋宫翻了个白眼，微微叹息，千年的感情比不上一个刚认识没多久的男人，也是没谁了。
雷电影如此直白的话让季清歌只感心脏猛然跳动了一下，直到现在，他终于能确信，雷电影是认真的了。
只不过她现在的动作貌似太大胆了点儿吧？整个人都靠了过来，属于雷电影独特的体香再一次弥漫在季清歌心间，让他都有些陶醉。
“唉…真没意思，就知道虐狐。”
被自家的老大伤到的狐斋宫撇了撇嘴，不再理会紧紧挨在一起的两人，自己抬步向前走去，只是那背影多少有了些许落寞。
“你们俩慢慢腻歪吧，我去照顾斋宫了。”御舆千代神秘一笑，大步向狐斋宫追去，给两人留出空间。
什么叫做腻歪啊！这两个人也太不正经了吧！
季清歌无语望着她们，然而在感受到自手臂上传来的炙热体温后，他忽然感到…
自己的心，乱了。
自己…真的喜欢上她了吗？
他忽然觉得自己像个渣男，“她”的情况现在尚不知晓，虽然脑海中几乎已经没有了多少痕迹，但这样就和影在一起，会不会对影不太公平？
“清歌，你在想什么？”雷电影抬头望着季清歌的脸，“你似乎不怎么开心，是我做错了什么了吗？”
“不，别误会，你很好。”季清歌摇头。
看着眼前这张绝美的容颜，不可否认，季清歌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心跳加速之感。
联想到帝君刚才说的话，他觉得，他该去见「天理维系者」了。
“我们也走吧。”
“嗯。”
季清歌对着雷电影温柔一笑，任由她拉着自己的手，如同刚刚确认关系的情侣一般缓缓向狐斋宫两人追去。
四人在大街小巷内闲逛，狐斋宫正在大肆购物，发泄心中的小情绪，而御舆千代则是在后面陪跑，季清歌与雷电影不紧不慢跟随着，两人谁也没有打破彼此间微妙的气氛。
逛了许久，终于逛得差不多了的狐斋宫与三人来到了璃月港边上的一处小山包上。
这里是一处观赏美景之地，可以将璃月港码头的景色与波澜壮阔的大海尽收眼底。
特别是海灯节时，从这里可以很轻易看到漫天灯火的绝美风景。
不过哪怕是平常，这里的人也不会少。
四人在一处无人空地上坐下，拿出了刚才在街上买的零食甜点一一摆上，一边闲聊一边吃着。
“嘿嘿！璃月的甜点真是令人怀念呀。”
狐斋宫笑着抓起一块小点心，抬手揽住御舆千代的脖子，将甜点放到她的嘴边，“小千代，张嘴，让姐姐喂你吃～”
“别闹，我又不是没手。”
御舆千代说着就想自己拿，可她刚抬手就被狐斋宫按住。
狐斋宫冲她眨了眨眼，使了个眼色，“哎呀！自己吃和别人喂是不一样的，别人喂的才会更好吃哟，来嘛，张嘴，啊～”
御舆千代犹豫片刻，最终还是妥协了，狐斋宫这么做只是想演戏给雷电影看，想让他们的关系更进一步罢了，并非是对她这个人妻有什么不正当的想法。
也罢，为了自家主子的幸福，她决定豁出去了。
御舆千代抬眼对上了面前这道笑嘻嘻的金色眸子，而后张开了嘴，一口咬下，细细咀嚼起来，而后眸子微亮，
“哇！好美味！果然，别人喂的就是要好吃很多呢，阿影，你也可以试一试，很好吃的哟！”御舆千代一反常态的夸张了起来，不停怂恿着雷电影。
后者显然有些意动，目露疑惑，“是吗？这样做真的会更好吃吗？”
“当然会！”
御舆千代斩钉截铁道，而后张嘴把狐斋宫手中的剩下甜点心吃了个精光，这才一脸意犹未尽，“真好吃！斋宫，我还要吃！”
“好呢～小千代张嘴，啊～”
雷电影呆呆望着两人，好一会儿才把目光放在了旁边的季清歌身上。
见此，季清歌长叹一声，他如何能不知狐斋宫这两人在打什么鬼主意，但现在气氛都到这儿了，而且看到雷电影那单纯而炙热的眸子，他实在是没法拒绝。
“清歌，喂我。”
雷电影不是那种小女儿家的人，她不会掩饰自己的想法，大胆而直率。
面对这张近在咫尺，美得让人失神的俏脸，季清歌忽然有些愣愣出神。
良久，他笑了起来。
他在害怕什么？
他可是连既定的命运都敢去尝试改变的人，还不敢直视自己的内心，直视自己的感情吗？
这一刻，他也总算是明白了自己的内心想法。
他…喜欢上影了。
季清歌拿起一块甜点，温柔放到了她的嘴边，嘴角微微翘起一丝弧度。
雷电影并没有丝毫犹豫，她看向季清歌的眼神都带着光，直接张嘴一口咬了下去，轻轻咀嚼了起来。
也许是心理作用的关系，雷电影眼里的光芒更加明亮，再次望向季清歌，泛着光亮的紫眸染上了一丝微不可查但炙热的爱意与不加掩饰的渴望。
“好吃，我还要！”
仅仅是这一眼，就狠狠触动了季清歌的内心。
他没有再犹豫，再次拿起了一块糕点喂给她，看着她如小馋猫似的大口吃着，季清歌那双星辰般的眸子里带起了一丝自己都没发觉的宠溺与爱意。
眼看雷电影吃得满嘴都是点心残渣，他再次如昨日般抬手，轻轻将之抹去。
触感温暖，滑腻，让人爱不释手。
季清歌的笑意更加温暖，星眸之中，染上了一道抹不去的紫。
他一会儿该去见「天理维系者」了，去解开自己的心结，去正视自己的内心。
其实这一切在他的心里早就有了答案，他只是一直陷入过去，不敢直视未来，甚至曾经误以为丢失的过去才是他的未来。
可随着时间流逝，「天理维系者」的警告与突然隐去，关于“她”的记忆飞速消散，两百年丝毫未有寸进的力量也在逐渐攀升，季清歌逐渐是明白了，“她”，是用来禁锢自己的枷锁，用来将自己锁在过去的枷锁。
而现在，他要去求证这个答案，想要知道「天理维系者」为何要给他设下这个枷锁。
他大概也明白了自己为什么会对雷电影产生爱意，因为他与影是这世界上，唯一的同类人。
同样拥有此世无双之意志，
同样都代表着，
奇迹与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