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设卡皮塔诺是染血骑士。)
蒙德的天被笼罩在朦胧的白雾之中,几朵厚重的云悄无声息挡下酷热的日光,似是酝酿一场久违的重逢。
蒙德城内从来没有雨,可是如今却一反常态。
淅淅沥沥的雨丝开始自云层坠落,随之而来的冷风推着水滴钻进未关紧的窗缝,在伞沿跳跃、旋转,汇进小小的水洼。
卡皮塔诺站在西风骑士团的门口,望着那代表骑士的团徽。
雨打在他的面具上,顺着半黑半银的面具往下,他的血肉又开始发烫了,他知道体内的黑血又发作了。
尽管有邪眼和女皇的力量压制,但那些黑暗的东西依旧不停的在自己的骨血里爆发,像是岩浆一样从皮肤下喷发出来,缓缓向身体的其他部位流淌。
他们侵蚀着卡皮塔诺的理智,想要再度将他变为染血骑士。卡皮塔诺永远忘不了那个时期。
他的面孔被扭曲成魔物,身上散发出魔物的腥臭,失去了记忆,忘记了重要的人,只剩下狩猎的欲望,他甚至连人话都不会。
他没有能力压制黑血,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沦为一头两足行走,没有理智和人性的魔兽。
身体上的痛感只是最浅的考验,精神上的折磨才是更深的折磨。
不知为何卡皮塔诺开始出现幻觉,脑中有声音开始引诱他堕落。
他看见骑士团的大家一个个倒在魔物大军的利爪下,团长一去不返,他看见自己跪在风神的雕像前一遍又一遍地对神发出请求和质疑。
而师傅躺在千风神殿的石板上,浑身冒着黑气,把两把剑交到他的手上,对他说:这次到你送我一程了。
身受诅咒的骑士不能自我了断,只能在沦为魔物的最后一刻请求同伴手刃自己。
卡皮塔诺知道,但他不会这么做,他做不到手刃自己仅剩的亲人,他也做不到看着骑士团没落至空无一人的境地,所以他选择继承,选择承担所有骑士的痛苦和责任,搭上他的一切去寻找一条生路。
他接下两把剑的瞬间,他的师傅毫不犹豫的握着他的手,将剑刺进自己的身体,他要以骑士的姿态死去,而不是魔物。
卡皮塔诺带上了两柄剑离开了蒙德,他四处奔波只为了践行骑士的正义。
他不知从何时起,渐渐迷上了切割、穿刺、挥砍的感受。
他觉得只要这样切割、穿刺、挥砍下去,歪曲世界的罪总有一天,总有一天,也能整肃干净吧。
名为正义的杀戮仍是杀戮,为了正义的杀戮即为正义。
切割,挥砍,穿刺,他就这么贯彻着正义。
少女献给他的白花被血污染黑,自己的佩剑不再明亮。
英俊的面容变得扭曲可怖,他不得不用铁面具遮掩。
就算受他保护的寻常世人不能理解,他也绝不会停下来。
他在恶徒猛兽手下救出奄奄一息的生命,却被反咬一口;他看见他曾经救下过的人表面上一副纯良的模样,在他转身的瞬间就露出阴暗的本性,对无辜之人进行屠杀。
他的付出和信任全都化作恶徒为非作歹的资本,被当做工具随意地挥霍掉。
卡皮塔诺感觉自己开始忍不住地涌现出怒火,在每一次被背叛的时候,在他每一次举着剑指向那些人时,脑中徘徊不去的阴暗声音总是适时地冒出来,对他耳语:
这些人,这个世界,真的还有守护和拯救的必要吗?他所遵循的规则和道义,在这个一团糟的世界到底算什么?有什么意义?
连神都抛弃了骑士,那他还在苦苦挣扎什么?
卡皮塔诺的大脑在怨恨与善爱的两极矛盾着,复杂的情感绞在一起,拼命地刺激着最后一根理智之弦。
他几乎要痛呼出声,但还是把那些脆弱努力地吞咽回身体里,让它们腐蚀自己的内脏。
有一瞬间他想自杀,结束自己的生命。但他很快就清醒地意识到自己不能自杀,他的正义还没有结束。
他长久以来一直是孤身一人,没有交心的朋友也没有可托付的同伴。
他无法像前辈一样将剑和信仰交给下一位骑士,然后安然赴死,因为他只有一个人,他是仅剩的骑士,是“最后的骑士”。
他背负着所有骑士的责任和信仰,他怎么能就这么逃避般地寻死?
但他也不能放任自己受黑血的控制,失去思想,成为只会屠杀的行尸走肉,这完全背弃了骑士守护的初衷。
既然地上已经没有自己的位置,那么便深入覆灭古国的深处,战死在魔物的温床前。
在世界之底,他看到了古国覆灭的真相,他的骑士道无法忍受如此的不公。
他一路向西,终结着将人变成魔物的罪。
他一个人就够了,他只需要两把剑,便可依靠自己在世界里生存,并践行自己的信仰。
深渊的声音诱惑他放弃,得到强大的力量过上美妙的生活,不必像现在一样倒数着时间过日子。
它说这世界没救了,信仰又有什么意义?有意义的是自己。
有什么意义?在以弱肉强食为规则的世界里保护弱者有什么意义?在生来就被定下未来的世界里追求公平有什么意义?
在荒谬败坏的世界里维护正义又有什么意义?自由是假的,正义也是假的,骑士几千年的信仰又如何,你们的神不还是没有庇佑你们吗?
既然都是假的,他坚持这些是为了什么?
为了那些在恶中还能存在的善,为了让那些追寻希望的人看到光芒。
这是骑士存在的意义,正义存在的意义,只要还有一个人在呼救,只要还有一份善和爱存在,他就要保护守护它们,他要让这些事物不会磨灭,让它们流传下去。
所以,他不能后退,不能逃跑,不能倒下,为了他身上的责任,也是为了他的信仰,他不能动摇,不能屈服。
还没完成的诺言,还没保护更多的人,惩戒更多的恶,他不会就这样倒下,即便就这样沦为魔物,也要在他失去理智前守护好一切。
子夜时分,纳塔荒漠的热风也逐渐转凉,卡皮塔诺拧着劲站直了身体,勉强运转起元素力点亮漆黑的剑身,把高温的金属贴上自己裂开的伤口止血,阻止身体越发虚弱下去。
他感觉自己的理智在慢慢消退,身体上魔物的特征越来越多。
在自己倒下时,一道人影向他走来。
等他再次睁眼,黑血得到压制,人的理智再次占据上风。
名为皮耶罗的老者向他介绍着至冬,向他发出邀请。
对于卡皮塔诺来说在这世上唯有正义一词不可玷污,既然将人歪曲成野兽的天理绝非正义,残害无辜之人的深渊亦绝非正义,那么便成为一名愚人,践行自己的正义。
他的骑士道曾被谎言扭曲,亦曾被杀戮染黑。所以他抛弃过去,为世间的正义与真理效命。
他抛弃被染黑的衣冠,抛弃黑骑士的疯狂,只保留了最初纯净的骑士道。
他戴上新的面具,接受新的身份,成为那个被所有人所信任的「队长」。
五百年来,他赶向魔物肆虐的地点,挥剑斩下怪物的头颅,用轻松温柔的语气对着身后救下的人说:“你没事了。”
西风骑士团前,卡皮塔诺抬头看向漆黑的天空,伸手拔出腰间半黑半银的长剑,朝天一挥,乌云从中间裂开,温暖的阳光从裂缝中照射进来。
天,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