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托城新开了个医馆,坐镇的医生是个才十岁的小丫头,这个消息不胫而走。
开始的时候有人对此嗤之以鼻,认为是哪个富贵家族的小孩儿出来玩闹的。
但是又有人说,那小孩是个魂师!
当下,魂师这个身份是极被人尊敬的,不仅仅是因为魂师实力强劲,也还因为魂师数量极少——拿唐三的那个村子来说,整个村子百来号人,就只有唐三一个人有成为魂师的机会,就这,还是因为唐三本不属于这个村,唐三身上流的是昊天宗和十万年魂兽的血。扩展到索托城这样的千万人口级别的大城市,大斗魂场的记录也不过有着不足两千的魂师,比例达到可怕的万分之二。而这两千名魂师中,兽武魂和器武魂算是四六开,器武魂中辅助系也不过占有三成,治愈系又只占了辅助系中的小一成,算下来也不过三十余人。
一说那孩子年纪虽小,却是一个深藏不露的魂师,这便有人想去凑个热闹,毕竟能开医馆的魂师,必然是天赋极高的治愈系魂师。
但很快又传出话来——这位小魂师跟治愈系没有半分关系,甚至于,她其实是一个兽武魂。
oh,no。
兽武魂里头还能有辅助系啊?那可是不可能了,嗐,白兴奋一场。
想来世间万物运行规律皆是如此,无外乎起起落落罢辽。
但这医馆的存在,声名确实是打出去了。
也有了好事者去看个新鲜,却被那小魂师一眼看出有病没病,问两句便知是什么病,手一搭脉便能说出都有什么症状。
这可是神医了不是!
沉香医馆的名声哄的一下便打开了,来看热闹的人越多,被治好的人就会越多;被治好的人越多,被吸引来治病的人就更多了,这是一个良性循环。
没错,这个医馆,就是白沉香的医馆。
之前和宁阿媛分开的时候,她说留在这里有事,便就有这个医馆的原因。
其实她不缺钱,她堂堂大斗魂场持七股的个人股东,这两年来就没缺过钱。
她是真喜欢行医问药。
当年她还没穿越的时候,她就是刚毕业不到一年的医学博士、在读博士后、兼职本校硕士生导师、本校讲师、临床制药双博士学位持有者。就这个身份,放哪儿去说都是牛逼得不像话的,更何况她当时还只有27岁。
她第一次穿越的时候,满心都是想捡起医学,但是整个白家都阻止她,因为她可能是白家最有希望冲击封号斗罗的那个人。白家把一整个家族的希望都压在她身上,最后把她当做一匹用来借种的母马一样,卖给了马红俊,条件就是,她和马红俊未来生下来的孩子里,要有一个来继承白家。
这就是借种啊。
她学了十二年医,也在临床看了六年,她始终觉得……人不能够,至少不应该,沦落到这个地步。
“小白医生,小白医生您怎么了?我病得太重了吗?”
白沉香这才回过神来,对发出疑问的病人抱歉的笑了笑:“没有没有,只是我突然想起了别的事而已——你的病在内里,这几年怕是作息很不规律吧?伤了肝了,自然这里疼了。也不碍事,我给你开个方子,你自己抓了药,八碗水煎成三碗水,喝一天,每餐饭后半时辰再喝,每次一碗。”
那人千恩万谢的应了,拿起药方正要走,就听见白沉香又说:“切记,这方子终究是治标不治本,你得换个工作了。人活一辈子,不过就是百年,别糟蹋了。”
那人脸色一顿,面有难色,但终究还是答应了。
后面的帘子突然掀了起来,戴茜茜走过来小声问:“刚才那人……是干这个的?”
白沉香瞟了一眼,见他双手对着一压,只在挤眉弄眼,便道:“你管人家是干什么的?做出这个情态,没得恶心人呢。”
戴茜茜无聊的撇了撇嘴:“我就问问。”
白沉香道:“那我问你,若是媛姐儿在这儿,你也敢这么说话?她不把你头削了呢。”
戴茜茜脖子一缩,举起双手做投降状:“得得得,我错了。不是我说,你才十岁,怎么就这么老气横秋的样子?倒像是活了千儿八百年的老妖怪呢。”
白沉香嗤笑一声,不搭理他。随手抽开一个抽屉,拿出一个本子来递给他,道:“把这个本子给清河,让他按照这上面写的东西先准备着,回头我再亲自找他去拿。”
戴茜茜把这个看上去很普通的本子小心的塞进怀里,一边说:“香儿,你什么时候去皇城?殿下想见你呢。”
白沉香道:“我自然有我的事要办。他要真想我,他就自己找来,我总不会不见他啊。说是想我,又挪不开他的腿,怎么,我要办的事就比他的事要低贱些?”
戴茜茜再一次投降:“别别别,可别这么说,你是真嫌我这张皮子在我身上待久了,恨不能帮我扒了换张新的啊。”
“你就把我原话告诉他,看他怎么说吧。”
戴茜茜苦笑——他哪里敢啊?这小两口是打情骂俏,他一个跑腿送信的要是敢这么跟天斗太子说话,他怕是真要灰费烟灭了!
想着,便是一拱手,身形渐渐的虚化,看不见了。
而白沉香也收拾了东西,准备出去了。
沿途遇到的人都已经混熟了,看见她便会打招呼——
“小白医生,出去呢?”
“小白医生,游诊呢?”
“小白医生这又是给谁去义诊啊?唉,您可真好心啊。”
是了,她有个不成文的规定——每五天会有一个晚上不营业,反而背着自己的药箱子游走在这个城市的犄角旮旯里,给看不起病的人义诊,他们称之为“游诊”。
在她之前,还没有人这样做过。
她也乐意这样做,往往这些在城市角落里苟延残喘的人,因为看不起医生,掺杂身上的病种类就会非常多,反而比常人更能锻炼一个医生的医术。
今天既然接了一个那个地方出来的病人,那就去那个地方看看吧。
这是索托城内一个偏僻的角落,错落着一排平房,在傍晚时分看上去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只是很有夹在巷子里特有的破败随便感。
房子门口挂着几个粉红色的灯笼,现在还暗着,等天擦黑的时候,这些灯就都会亮起来了,会在夜色里显出暧昧的光来。
白沉香走到巷子中间一个岔口,靠墙支起一个小桌子来,便开始慢慢等待。
偶尔有人出来看见她,便会笑着打招呼:“小白医生来了?那您待会儿帮我看看?”
白沉香就会笑一笑,指一指对方,又提一提她自己的衣服。
意思是说,让对方穿戴整齐了来找她。
那人也乖觉,把身上颇有些开放的衣裳拢一拢,微侧着脸就走了。
这是白沉香这儿唯一的规矩,看病没钱可以,没脸面不行。
她不是第一次来这里了。
这里的人活得苦,一般是昼伏夜出,但是偶尔有客人早上要来,给两个银币他们也会做。
不做不行,一家子人等着花用呢。其他的活计也干不来,就剩这具身体还能拿来换几个钱了。
所以有时候“生意”好起来,没日没夜的招呼客人也是有的,今天被戴茜茜遇到的那个病人,也就是这个活计。
那人颜色不太好了,胁下疼得受不住,估摸着再不来看医生怕是小命都要交代在这巷子里,所以才一咬牙掏了钱出来。旁的医馆要么是男人家掌柜,她不好意思;要么是女人家但是未必看得起她,她更没脸去。沉香医馆是新开,坐诊的又是个小丫头,医者仁心名声在外,她才敢来一试。
白沉香摇了摇头,想:这个世界如此瑰丽,可却也有太多太多的平凡人艰难的存活着了。
倘若这世界有神明,为什么祂们看不见数以亿万计的痛苦挣扎着的普通百姓呢?
并非依靠庇佑子民成神,而是依靠恐吓与武力成神,这样的神明当真来路正当么?
刚才遇到的女人回去后,没多大会儿就通知了左右的姐妹,告知说小白医生来了,于是白沉香小破摊子前就快速的围拢了一圈人。
这一条街都是女人,做的都是男人的生意——隔壁也有全是男人,专做女人生意的,不过那儿就不太确定是不是“只”做女人生意了。
一般当这条街的灯笼亮起超过一半的时候,白沉香就会收摊回去了,毕竟她也不能挡着这最中间影响人家做生意啊。
忙活了一整天,白沉香才摸着夜色回去,但是她并不会马上休息,而是要去索托大斗魂场处理事情。
大斗魂场说好听点是有七个股东,但实际上管事的只有宁家,其他六个家族都是等着每个月拿钱的。不过现在还加了一个白沉香,她管得比宁风致还要出色,也教出了一个不错的宁阿媛,所以这7%的股份算是谢礼真的不过分。
直到夜深,她的一整天才算是结束了。
敖主管有时候会觉得惊诧,这小丫头比他这要养家的中年男人还要拼命,这是为什么呢?
——这大约就是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
白沉香收购了近期探药队挖出来的所有石斛灵和金线榄木,堆积到坏掉也没关系,反正是不会出给别家的。
因此,玉小刚跑遍了整个索托城所有的医馆药铺,都没能买到这两样东西,最后还是回来了白沉香这里。
“白姑娘,你这儿也没有石斛灵和金线榄木吗?”
白沉香无辜的摇头:“已经联系过探药队了,这一个月应该出不来了。”
人家药店里没有供给,就算是玉小刚也不能凭空变出药来啊,因此只能用其他的药材代替。
但是,效果要差很多。
那么自然的,史莱克的体能特训会削弱半截,时间或许会拉长。
如此拖了整两个月,唐三和小舞双双破了三十级大关。但是他们却没有选择立即去星斗大森林猎取魂环,而是继续体能训练。
玉小刚说,即使没有套取魂环,实际上体内的修炼也还是会继续进行的,只不过是不会接着升级而已。等第一阶段的训练结束,再一块儿去猎取魂环。
唐三接受良好,但问题这就来了——小舞怎么办啊?!
十万年魂兽化为人形修炼没有瓶颈,到了三十级拖不了几天就会自己上魂环啊!
于是小舞也没办法,只能自己跑去了一个小树林子,在里面自化魂环。
回头日常训练的时候,小舞没在,玉小刚问唐三、唐三问跟小舞一个宿舍的朱竹清、朱竹清一脸懵逼,好家伙,人没见了?!
整个史莱克倾巢出动,在整个索托城搜索小舞,白沉香这儿是第一批找来的地方。
可白沉香和小舞也不过是见了两次,打了一次交锋罢了,她哪儿知道?
唐三都快急疯了,但找了一整天就是没有进展啊!
玉小刚一想:“该不会这丫头自己去猎取魂环了吧!?”
众人:“?!”
但仔细一想,好像也不是没有可能!
弗兰德当场拍板,去找!
但他们还没出发,小舞就一蹦一跳的回来了。
而且还真有了第三个魂环。
众人:“……”
倒是想批评教育惩罚,但是唐三拦着,况且平安回来了就是好事,更别提,她还福大命大的成功上了魂环。
白沉香把这个情况写在信里,让人带给武魂城的宁阿媛——这个莫名其妙自上魂环的情况,难道不是让小舞的兽人身份更可疑了吗?
这是自投罗网。
一日,白沉香掐指算了算时间,便又背着自己的小箱子去了红灯区。
距离玉小刚展开特训已经过了四个半月了,比原本计划的时间要多了一个半月,这已经是白沉香能做到的极限了。
弗兰德等人带着唐三去星斗大森林猎取魂环,其他学员自然会放假。
那么,今天在这里,是可以守株待兔的。
白沉香来得早,又是有意搜寻的,所以很快就找到了不乐和马红俊,两人已经起了争执,夹在中间的窑姐儿既害怕又无措还有些不耐——这两个人在这里吵,万一伤到她怎么办?即使没有伤到她,那也耽误她做生意了呀!
在两人打起来之前,白沉香提着箱子上前去,道:“两位晚上好,这是做什么呢?”
虽然话是问的两个人,但实际上她只是看着马红俊。
马红俊也懵了啊,一时间惊疑不定,看看白沉香又看看自己在的地方,双眼写满了三个字:不是吧。
“香香,你怎么会在这种地方?”
不乐打量了一下两人,阴阳怪气的说:“哟,小胖子,你这是艳福不浅哪?有了相好的还来这个地方,这么贪心,你这小身板受得住吗?”
这话骂马红俊没什么,骂白沉香可就不好了,顿时这附近的姑娘们都停下了招揽客人的动作,道:“什么臭男人,嘴给我放干净点!这是我们小白医生!”
白沉香手微微一举,语气平静的道:“好了,人家也不是故意侮辱我,你们做自己的事去吧。”
不乐也不能吃这个亏啊,气愤道:“你们怎么跟我说话的?我可是魂宗!”
白沉香不动声色的把被争抢的姑娘拦在了身后,对不乐道:“这位魂宗先生,这儿不过是开门做生意,便是不小心话语间呲了两句,先生也不要把摊子掀了呀,毕竟这条巷子里也不是只有你一个客人,对吗?况且你这几日都没睡好吧?是不是时常觉得口干舌燥,饮水也止不住?尤其吃了东西后嘴里泛苦,而且还没办法喝水缓解,因为这个时候你连水都咽不下去,是吗?大便不出,小便清长,失眠且多梦,睡眠状态极差,白日偶发手足无力,视线不清,耳鸣阵阵,这些症状可都有呢?”
她说一句,不乐的脸色就变一下,到最后已经全是惊诧了,这便是说明白沉香都说对了。
不乐难得正色问:“你是什么人?”
白沉香不急不躁的笑一笑,道:“在下不过区区一郎中而已。”
不乐仍然警惕。
白沉香取出一个瓷瓶,道:“我手里这个药丸,你早晚各吃一次,每次六粒,温水送服。药吃完后,到城南沉香医馆来找我拿就是了,五瓶一个疗程,疗程期间内不可再来这个地方,也不能自己宣泄,统共三个疗程后,我保你身体再度康健。”
不乐心想,量这小丫头片子也不敢唬弄他,又自报了名号地方,他就先拿回去吃着,若真有什么不好的,再来找她麻烦就是了。便伸出手道:“那你还不给我?”
白沉香道:“免费送你也没关系,我有一个条件——今天的事就到此为止,你看行不行呢?”
不乐现在也没什么心思抢个姑娘了,毕竟这小丫头说的也对,他跟这小胖子抢姑娘倒没什么,但如果闹起来把这里摊子掀了,那谁知道这巷子里有没有什么卧虎藏龙的存在?他现在这个状况可说不上好啊,对方既然给了□□,他顺着下也就是了。
不乐点点头,道:“行,给你面子。”
然而临走他还要冲马红俊比个中指,给马红俊气得差点没追上去打架。
白沉香叫了一声:“马红俊。”
马红俊一僵,连忙停下动作,伸出去的手也装作是要给自己挠头的样子,竟有些腼腆的说:“香香。”
白沉先对身后的姑娘说:“好了,去吧,去招呼别人,但总之爱护自己的身体为上。你若自己都不爱护身体,别人就更不会代替你爱护它了。”
那姑娘草草点头,低低的说一句“谢谢小白医生”,搂起衣服就跑了。
白沉香这才对马红俊说:“去外面聊聊?”
马红俊虽然是来发泄邪火的,但要他在白沉香面前说出他的目的,那不如杀了他。
因此他憨憨一笑,就听话的跟着白沉香出去了。
白沉香带人去了望仙楼,点了上好的茶水点心,便道:“我是在这个地方义诊,你是来干什么的?”
马红俊一噎,顿时死命的咳嗽:“咳咳咳,咳咳咳,什么什么?”
白沉香也不动,并不给他倒茶,道:“其实你不说我也能猜到,只不过是有些惊讶而已,你们老师知道吗?”
马红俊感到了羞耻,低着头也不敢看白沉香,脸上渐渐的就有些充血:“知道。”
白沉香点点头,道:“那是我多虑了,我结账,你慢慢吃。”
说着起身就要走,但是经过马红俊身边的时候,却被他拉住了袖子,只听他说:“你是不是对我很失望?觉得我很恶心?”
白沉香把袖子慢慢的抽出来,道:“大千世界,无奇不有,我有什么好失望的,只不过是我以为你今天遇到了麻烦而已。”
马红俊恨不得甩自己两耳刮子,急急忙忙追上来,道:“你别走,我保证我再也不来这里了!”
白沉香微微皱起眉头,认真的道:“你要去哪里都和我没有关系,更不存在什么我走不走你来不来的事儿。好了,我还有事情要做,你慢慢吃。”
是啊,人家和自己可是什么关系都没有呢。
马红俊失魂落魄的回去,自闭了一会儿,然后发现似的抓起桌上的糕点就往肚子里塞。
——人不在,至少,这东西还是她给他买的!
只是吃着吃着,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就越来越委屈——他也不愿意的呀,他只是……他四个半月没有来这里了,这才第一回,怎么就能刚好遇到呢?
四个半月……
那他过去的四个半月没有来这里,怎么好像也没有发作的样子?
马红俊想通了什么,一下子后悔到了极点:哎呀哎呀!明明精疲力尽也是控制邪火的办法,他怎么就想不到呢!
怎么院长大人他们也没有发现呢!?
那个号称什么都知道的大师,怎么也是满脑子都是唐三,怎么就任由他往这儿跑呢!
白沉香装完逼就走,并不管给马红俊幼小的心灵造成了怎样的创伤——但是想来,应该会给史莱克带去一些惊喜吧:)。
然而回到大斗魂场,等待她的却是近乎崩溃的敖主管,看见她进来就像看到了救星一样:“白当家,您可总算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