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五太爷一看这架势,哪里还不明白?
他拦着季伯礼,还不是为了季伯礼好!
像季伯礼这种一板一眼的人,怎么可能理解得了年轻人?
他外甥孙女现在可正是叛逆的时候,只能徐徐图之,这样直接上前要求,只会让孩子更不乐意。
问他咋知道的?
他当年就是最叛逆的那个,怎么可能不理解沈清的想法?
要换成他是沈清,他也不想认沈文彬那个便宜爹。
真当什么荣华富贵,人人都稀罕呗?
不过当着他姐夫的面,宁五太爷可没敢这么说。
季伯礼现在铁了心要见沈清,他再拦也没用,只能抬着季伯礼撞南墙。
季伯礼也知道自己就这么进去,不一定能碰到沈清,特地带着宁五太爷绕了个弯,从南北杂货后头那条街走到了后门,看看能不能悄悄溜进去。
谁知,俩人分外不走运,刚走到后门就被人发现了。
一个中年工匠抱着一堆工具从后门出来,正打算把街上的地砖改一改。
按照沈清吩咐他的,把靠墙的那一排空地,改成一格格的马车停车位。
“你们两个!”工匠直接叫住他们,“在后边偷偷摸摸的干什么?”
宁五太爷背上的冷汗都快下来了。
这种偷鸡摸狗的事,他顶多年轻时候干干,老都老了,还被人抓了个现形算怎么回事?
“是这样,我们……”宁五太爷绞尽脑汁,干巴巴地开口。
话还没说完,就被工匠打断。
“我说那边借来的人手,怎么老半天还没来,原来是在这里偷懒!”
“也不知道你们东家是怎么想的,说了是件大活计,还派两个年纪这么大的来。”
他上下打量两人,一副不满意的样子。
“算了算了,来都来了,快到前边干活去。别以为年纪大了,就能躲起来偷懒!”
“都是出来挣钱的,谁也没义务惯着你们!”
宁五太爷话都说了一半,没想到对方自动把他们归为前来帮忙的工匠了。
他松了口气,急忙拉着季伯礼往里走。
“姐夫,你没事吧?”宁五太爷紧张地看着他。
他怎么也没料到,自己命人做的几件棉布衣衫,居然和铺子里这群工匠的衣衫颜色一模一样。
难怪刚才的中年匠人会认错人,他自己倒没什么,只是季伯礼堂堂一个阁老,居然还要被人呼来唤去。
想想刚才的事,宁五太爷就觉得心虚。
“罢了,不知者无罪……”季伯礼摆摆手,当务之急是让孙女认他这个爷爷,“不知道清清现在在哪。”
宁五太爷也是歪打正着,才让他们顺利进来了。
宁五太爷松了口气,他姐夫不生气就好,只是这铺子还挺大,他们一时间也无处寻沈清去。
不过既然已经进来了,他们大大方方问话就是,他们现在是南北杂货的“工匠”,总不能连见沈清一面的资格都没!
两人正说着,就看见一个身穿黑色劲装的小伙子,大步朝他们走了过来。
宁五太爷心说这不是赶巧了吗?
这小伙他认得,每天寸步不离守在沈清身边,是沈清身边的贴身侍卫。
小伙子还有个哥哥,据说曾经是朝廷的人,不但武艺了得,更是忠肝义胆,为了报救命之恩,甘愿放弃大好前程做了沈清的手下!
只要问问他们,还能不知道他外甥孙女在哪?
“你是叫江武吧?”宁五太爷爱屋及乌,对江武眉开眼笑。
殊不知,江武已经盯着他们多时,见他们不但乔装打扮成工匠的模样,还偷偷从后院摸进来,心中当即警铃大作。
春柳说得对,这两个老头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当即不再犹豫,扯着嗓子大喊起来:
“哥,快来!那两老头都进院子啦!”
宁五太爷都懵了。
江武喊的那么大声干什么?
但他很快明白江武在干什么了!
——江武一声大吼,整个南北杂货都沸腾起来了,一道黑色身影飞掠而过,直接咚的声把他的脑袋按在墙上。
紧接着,整个铺子里的人都跑过来了。
有拿扫把的,有拿锯子的,还有拿斧头的。
每个人脸上都怒气冲冲,一副要把他们生吞活剥了的样子!
“姐夫……”宁五太爷下意识就想找季伯礼救命,眼珠子一转,就看见季伯礼和他一样,被江文把脑袋抵到了墙上。
“姐夫?!”
宁五太爷震惊之余,居然没忍住笑出了声。
只见他积威甚重的姐夫,睁开紧闭的双眼,杀人一样的眼神狠狠剜了他一眼。
“你这贼人居然还有脸笑!”江武愤怒呵斥,“快说,你们一连好几天在我们铺子附近盯梢,到底想干什么?不说清楚,我们就送你们去见官!”
都已经这么丢脸了,总不能丢脸还丢到京兆尹那里去?
那他们以后可怎么活!
“别……别啊!”宁五太爷笑得肚子痛,一边赶紧求饶,“这就招,我们这就全招了!”
随着宁五太爷的缓缓道来,南北杂货铺子里乱成了一锅粥。
……
翰林院。
庄如墨最近忙得脚不沾地。
不但要协助宁书兴忙季家的事,还要给朝廷写各种各样的公文。
这些公文不但要如实传递信息,还要注意文采。
太华丽了不好,不掉一点书袋也不行。
否则,就要被外人议论,说他们翰林院的人江郎才尽,连文章都写不好了!
“庄大人,真是文采飞扬,学富五车啊,上次见庄大人写得文章,比从前更有进益了呢!”一个同僚走过来,同庄如墨寒暄。
庄如墨最近写的一篇奏疏,才刚被皇帝亲口表扬,他也只能笑着点头。
谁知,那同僚话锋一转,立马又塞给他一本册子。
“庄大人,你也知道礼部那边要求甚高。庄大人才华横溢,这回礼部的表文还是你来写吧。”
礼部的事是个烫手山芋,谁都不想借,搞不好脑袋都要想秃了,还要被人嫌弃。
庄如墨自然不能轻易上套,两人之间正“友好礼让”,就见一个季家的下人火急火燎地跑了进来。
“不好了,庄大人,我家老太爷他……”下人附在庄如墨耳边低语了一番。
庄如墨脸色一变,立即把册子往同僚怀里一塞,“薛大人,这回我真是爱莫能助了。这文章,还是留着给你自己写吧!”
薛大人都没反应过来,庄如墨就立刻带着下人,飞一样地跑了。
以至于他抱着册子,还愣愣地站着望了庄如墨的背影一会儿。
直到庄如墨消息在他的视线里,薛大人才缓缓回过神来。
“唉,这个庄如墨……真是越来越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