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没亲眼看见这么恐怖场面的刘晗露直接僵在原地，手机冷白色的灯光照的那女鬼脸上的皱纹更深了，她们静静地对视着，谁都没有说话。
“呃……呃……”
忽然，那老太太张开嘴巴发出了令人难受的声音，同时身体也开始向前蠕动，伸出手似乎想要抓住刘晗露。
刘晗露吓得赶紧后退，手机也摔在地上，屏幕黑了下去。
她颤颤巍巍的捡起手机，却因为害怕双腿发软动弹不得，而那老太太则趁势爬出了桌底，抓着刘晗露的脚，张开干裂的嘴唇发出嘶哑的声音：“还有……一天……不要回……不要回……”
刘晗露浑身哆嗦个不停，身子也不自觉的后退躲闪，可心里却隐约的对这个老人产生了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她深吸一口气，努力的让自己的声音不要颤抖，试探性的问道：“不要回哪儿，什么一天？”
“不要回去……不要回去……”
老人瞪着浑浊的眼睛，直愣愣的重复着话语，身上散发着一股难闻的气味，闻起来像是腐烂的鱼虾，恶臭扑鼻。
刘晗露忍不住皱起眉头，刚准备继续问话，那个老人已经松开她的脚腕，慢慢的站了起来一瘸一拐的背身离开，嘴里还在念叨着：“一天，还有一天，不要回去……”
刘晗露这才注意到她身上穿着破烂的棉袄，而且身形佝偻、皮包骨头也没有穿鞋，右脚畸形的已经看不出脚掌的模样了。
我好像，在哪里见过她。
正当刘晗露拼命的在脑海中搜寻着关于这个老人的零星碎片，一声巨响忽然惊醒了她：“再跑就让你灰飞烟灭！”
张灏一脚踹开了后厨门，用枪指着那个佝偻的鬼魂，新月从他的脚边窜出来直奔着刘晗露而去：“露露没事儿吧？”
“没事。”
刘晗露摇了摇头，？撑着墙壁站了起来，老人并没有理会张灏，依旧自顾自的念叨着往前走去，每走一步身形就透明一分。
张灏见自己被无视，不悦的上前一步拦住了她：“跟你说话听不见是吗，我说了，再走一步就让你灰飞烟灭！”
老人闻言抬起了头，目光呆滞的念叨着：“还有一天，不要回去……”
“什么乱七八糟的，当了鬼怎么还神智不清，这状态也没法回冥界转世，阳间待久了说不定还会变成厉鬼，干脆一枪送走她算了。”
张灏冷哼一声，嫌弃的准备扣动扳机送走她，刘晗露突然想起了什么，飞扑过去挡在老人跟前：“等等！我知道她是谁！”
“什么？”
张灏诧异的回过头看向她，刘晗露咬着嘴唇，低声说道：“她是村里的三奶奶，从我小时候精神就不太好。”
刘晗露扶着老人走到前头，想让她坐在沙发上，可三奶奶怎么都不愿意，只肯远远的坐在角落的地板上，她抬头看了一眼刘晗露，反复的说着：“不回去，不能回去，还有一天，还有一天……”
“这个老太太也太奇怪了，好好地沙发不坐非要缩在角落里。”新月嘀咕道。
张灏微眯着眸子，不屑的冷哼道：“别管她，她要是听话一会儿就送回冥界，要是她再捣乱我就让她永远消失。”
刘晗露叹了口气：“能不能别让她灰飞烟灭呀？三奶奶这辈子太苦了，从前我一直以为她跟着儿子去城里享福了，没想到竟是早就死了，看样子，甚至死的时候连身像样的衣裳都没有。”
新月好奇的问道：“听你这么说，这臭烘烘的老太太身上还有故事喽？”
“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刘晗露坐在了新月跟前，眼睛一直追着疯疯癫癫的三奶奶，“我只知道，从我记事起，三奶奶就已经疯了。”
听村里人说，三奶奶是从外头某个地方嫁过来的，不怎么和家里人来往，没有人知道她姓什么，也没有人知道她从哪里来，因为她男人在家里排行老三，所以一开始叫她三娘，后来上了年纪，就管她叫三奶奶。
三奶奶一开始并不疯，还是村里头绣花绣的最好的女人。花鸟鱼虫，祥云彩霞，在她的手下都是活灵活现的，后来村里无论是姑娘出嫁还是老人大寿，大家都会请她帮忙绣几个花样纳在新衣服上，她也不拒绝，乐呵呵的拿着针线在布料上肆意挥洒着奇思妙想。
“三娘，你还认得字啊？”
同村的女人抱着刚用黄豆换来的的豆腐，无意间看到抱着一本泛黄的书本看得痴迷的她，调笑的说了几句，三奶奶尴尬的笑了笑，把书藏进了柴垛里。
不知怎的，从那天开始，三奶奶脸上的笑少了许多，眼神也不太灵光了，整个人呆呆的不爱动弹，大夏天的也穿着长袖长裤，手下再也没绣过鸳鸯蝴蝶之类情意缠绵的物件儿。
日子慢慢的过去，三奶奶膝下多了两个女娃娃，可她并不快乐，布料上绣的石榴圆圆滚滚，人却日渐消瘦，原本小鹿般清澈的眼神如今却空洞的像个黑洞，脸上身上也时不时的青一块紫一块的。
“老三呐，你媳妇儿还大着肚子呢，怎么就让她下地干活啊？”
“嗨，肚子里头又是个丫头片子，有什么好金贵的！”
“话不能这么说啊，那国家都说了，生男生女都一样，重男轻女都是过去的旧想法了，早就该抛弃了！”
“去去去，感情你媳妇儿争气一口气给你生了俩大胖小子，你就站着说话不腰疼了是吧！”
“哈哈哈哈，你这个泼皮！”
田埂上男人的斗嘴声夹杂着令人烦躁的蝉鸣钻进了三奶奶的耳朵里，她用脖子上挂着的毛巾擦了一把汗，喝了一口壶里婆婆不知从哪儿求来的神仙方子熬成的水。
那水黑不溜秋的，味道也难闻，她从来不愿意喝，但婆婆说了，这方子能扭转腹中胎儿的性别，一定要按时按量的喝。
她摸了摸胳膊上的伤痕，叹了口气，仰着脖子一饮而尽，拿起锄头盯着烈日继续在田里忙碌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