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良久,那老僧突然徐徐站起,左足跷起,脚底向天,右足站在地下,双手张开,向着山凹里初升的一轮明月。
姜君知道,这是老僧在恢复内力,修炼那血刀经。但见那老僧如此这般站着,竟如一座石像一般,绝无半分摇晃颤抖。过得一会,只听得呼的一声,那老僧陡然跃起,倒转了身子落将下来,双手在地下一撑,便头顶着地,两手左右平伸,双足并拢,朝天挺立。
眼见那老僧凝神闭目,全心贯注,一个个姿式层出不穷,一时未必便能练完。
姜君知道此时只需要等待便可,那落花流水等人必然已经在路上了,自己不用着急。可在姜君一旁的水笙此时是越来越怕,见天色暗了下来,她心中更是惊恐。
姜君不由得附在水笙耳边,轻声道:“老婆你别出声了,不然若是惊动了那老僧,你我性命难保,只需等等,岳父大人他们便会前来营救的。”
水笙听见姜君的亲昵称呼,不由得羞愤万分,当即就想大骂姜君,但一想到姜君的话语,又硬生生地止住了,只是恶狠狠的盯着姜君。突然腰上一双手又伸了过来,将水笙搂住。
她表哥汪啸风自幼在她家跟她父亲学艺,和她青梅竹马,情好弥笃,父亲也早说过将她许配给了表哥。两人虽时时一起出门,行侠江湖,但互相以礼自持,连手掌也从不相触。姜君这一路上搂搂抱抱,她泪水已扑簌簌的流了下来。
姜君瞧见水笙又落泪了,猛然一惊,急忙撤开双手,他倒是忘了,水笙一个大姑娘被自己这样摸,定然是羞怒不堪。
姜君悄声道:“老婆,对不起啊!见到你我太兴奋了,一时间有些得意忘形了。”
过了一会,那老僧睁开眼来,见两人挨在一起,又听水笙大叫:“恶僧,你有本事一刀杀了我。”
那老僧哈哈大笑,说道:“小混蛋,你性急甚么?你想先偷吃师祖的姑娘么?”走上前来,一把抓住姜君的背心,将他提了起来,走远几步,才将他放下,笑道:“很好,很好!我就喜欢你这种大胆贪花的少年,妙极,妙极,有种!很合我的脾胃。”
姜君知道此时的拖延一会,不知道那些人到哪里了。
那老僧道:“你是宝象新收的弟子,是不是?”不等姜君回答,咧嘴一笑,道:“宝象一定很喜欢你了,连他的血刀僧衣也赐了给你,他那部《血刀秘笈》有没传给你?”
姜君笑道:“当然传给我了。”说着,姜君便从怀中掏出一本秘籍来,正是那个黄纸册子。
那老僧接过来翻阅一遍,又还了给他,轻拍他头顶,说道:“很好,很好!你叫甚么名字?”
姜君说道:“我叫姜君。”
那老僧道:“很好,很好!你师父传过你练功的法门没有?”
姜君当即道:“没有。”
那老僧道:“嗯,不要紧。你师父哪里去了?”姜君随口说:“他……他在江里乘船。”
那老僧又说:“你师父跟你说过师祖的法名没有?”姜君摇了摇头:“没有。”
“我法名便叫做‘血刀老祖’。你这小混蛋很能讨我欢喜。你跟着师祖爷爷,包管你享福无穷,天下的美貌佳人哪,要哪一个便取哪一个。”
血刀老祖笑道:“嘿嘿,宝象这混蛋的口风也真紧,家门来历,连自己心爱的徒儿也不给说,你且听好,咱们这一派是西藏青教中的一支,叫做血刀门。你祖师是这一门的第四代掌教。你好好儿学功夫,第六代掌教说不定便能落在你的身上。”
血刀老祖回头向水笙瞧瞧,笑道:“小混蛋,这妞儿相貌挺美,不坏,当真不坏。她自称甚么‘铃剑双侠’。她老子水岱自居名门正派,说是中原武林中的顶儿尖儿人物,不自量力的要跟咱们‘血刀门’为难,昨天竟杀了你一个师叔,他奶奶的,想不到他的大闺女却给我手到擒来。嘿嘿嘿,咱爷儿俩要教她老子丢尽脸面,剥光了这妞儿衣衫,缚在马上,赶着她在一处处大城小镇游街,教千人万人都看个明白,水大侠的闺女是这么一副模样。”
水笙心中怦怦乱跳,吓得只想呕吐,转念想着:“那小的恶僧固恶,这老的更是凶暴,我怎样才能图个自尽,保住我躯体清白和我爹爹的颜面?”
忽听得血刀老祖笑道:“说起曹操,曹操便到,救她的人来啦!”姜君心中一动,忙问:“在哪里?”
血刀老祖道:“还在五里之外,嘿嘿,一共有十七骑。”狄云侧耳倾听,隐隐听到东南方山道上有马蹄之声,但相距甚远,连蹄声也是若有若无,绝难分辨多寡,这老僧一听,便知来骑数目,耳力实在惊人。
血刀老祖道:“这一二百里内,没听说有甚么大本领之人,这一十七骑追兵,我都去杀了罢。”
姜君想等那些人马多集结一些,忙道:“咱们躲在这里不出声,他们未必寻得着。敌众我寡,师……师祖还是小心些的好。”
血刀老祖大是高兴,说道:“小混蛋良心好,难得难得,师祖爷爷很欢喜你。”伸手腰间,一抖之下,手中已多了一柄软软的缅刀。刀身不住颤动,宛然是一条活的蛇一般。
月光之下,但见这刀的刃锋上全是暗红之色,血光隐隐,极是可怖。姜君不由得赞叹道:“这……这便是血刀了?果真是一把利器。”
血刀老祖道:“这柄宝刀每逢月圆之夜,须割人头相祭,否则锋锐便减,于刀主不利。你瞧月亮正圆,难得一十七个人赶来给我祭刀。宝刀啊宝刀,今晚你可以饱餐一顿人血了。”
水笙听得马蹄声渐渐奔近,心下暗喜,不过听血刀老僧说得十分自负,似乎来者必死,虽然水笙不调相信,却也暗自担忧,心想:“爹爹来了没有?表哥来了没有?”
又过一会,月光下见到一列马从山道上奔来,姜君一数,果然不多不少是一十七骑。但见这十七骑衔尾急奔,迅即经过坡下山道,马上乘者并没想到要上来查察。
水笙提高嗓子,叫道:“我在这里,我在这里!”那一十七骑乘客听到声音,立时勒马转头。一个男子大声呼道:“表妹,表妹!”正是汪啸风的声音。水笙待要再出声招呼,血刀老祖伸指一弹,一粒石块飞将过去,打中了她哑穴。